《春和景明》千秋语

23、佛门密事（三）

　　“快点快点，据说灵境大师的徒弟智空死了！”

　　“智空？是那个前几天还和智慧打架的那个？”

　　“对啊，你不是一直吃着人家做的饭吗！”

　　辰时未到，外面便起了一阵小跑，伴随着小沙弥们惊讶地询问声。

　　慕清明听到皱了眉，出了门跟着人群走到了菩提达摩祖师殿。

　　菩提达摩祖师殿前的供奉台上，清水祭品瓜果都已备齐，地上凌乱掉落着几个释迦果，却没有人敢上去捡起来。小沙弥们早已面色恐慌围成了一圈。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殿中的供奉台下，正趴着一个穿着明黄的袈裟身体却已僵硬的尸体，头上裂开了一个洞，像是被人用重物敲击，原本从头上流出来的血蔓延到了地上，因天气较寒现在已经凝固。

　　他的右脸贴着地已死去多时，显然正是小沙弥嘴里的智空。

　　灵智大师和灵境大师匆匆赶来，众沙弥赶紧让开了路。虽然智空不得灵境大师所喜，却终究是他的徒弟，互相陪伴多年。眼见他如此死相，灵境大师心中难过至极，不忍直视垂下了泪。

　　灵智大师道了句‘阿弥陀佛\'，问道：“昨夜不是有二人一同守夜吗？还有一人呢？”

　　众人推推搡搡出昨夜的小沙弥。小沙弥吓得腿脚发软，还没开口便直直跪倒在地：“师、师叔，昨夜、昨夜是我和智空师兄一同、一同守夜的。”

　　“是你！那为何你安然无恙？是不是你杀了他？”灵境大师收了眼泪，一把抓住了小沙弥的衣襟，朝他怒吼道。

　　小沙弥被吓得涕泗横流连连讨饶：“师叔、师叔不是我……我昨天离开时智空师兄还好好的……”

　　灵智大师急忙按住灵境：“师弟，且听他细细说来。”

　　听得灵智大师的话，灵境这才放开了小沙弥，目光却炯炯盯着他，倒想是看他能说出什么花言巧语来。

　　小沙弥垂着头哽咽道：“昨日我和智空师兄一直都在殿中守夜打坐，后、后来我身上起了包太痒了，我便向师兄告了一会儿假回了房间换衣服。可、可是我太困了……换了衣服后靠着床本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睡到了今天早上……”他说完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若我在智空师兄就不会遭此不测！呜呜呜……”

　　“我、我可以证明，他昨夜回来后真的睡着了……”人群中有个小沙弥举了手开口说道，“我和他一个房间，他昨夜回来换衣服动静太大了，我都被吵醒了……我还问他几更天了，谁想他都没回我抱着被子就睡着了，今天早上我们一同起床的。”

　　慕清明从人堆里走出来，上前了几步行礼道：“两位大师。”灵智大师和灵境大师急忙还礼。

　　“可否让我看看尸体？”

　　“你随意吧。”灵智大师摆了摆手。

　　殿中之人大多数都不认识慕清明，只小部分知道他与灵智大师关系好，因此有知晓其身份的人便小声向其他人解释着他的来历。

　　智空的尸体此刻趴在地上，手背朝上手心向下，头上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看形状像是灯烛的底座。

　　慕清明看了一眼大殿中今晨已经灭了的灯烛，一排排看过去都是齐全的，没有少一个底座。

　　他将智空的尸体翻了过来，一张脑后流血致死面容惨白的脸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吓得有些胆小的小沙弥连连后退不敢再看，如此死相，看了也让人做噩梦。

　　智空的双手五指张开，现在被翻了过来手心呈拱形状，顺着被原本覆盖着的右手地面瞧去，有几道已经干掉了的血迹，瞧着竟像个字！

　　“这倒是像个水字。”

　　灵智大师的徒弟智能离得近，瞧见说道。

　　他与智空虽如今分道扬镳，相见如‘仇敌’，但他们之间毕竟有着打小的情分，见他竟然忽然横死殿内，他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这字难道是智空留下来的线索？水字，可众弟子里没有一个人名字里是有水的？

　　慕清明问道：“灵智大师，寺里可有谁是经常做与水有关的事？”

　　这可多了，不等灵智大师回答，几个小沙弥争先说道。

　　“打水挑水……都是和水有关的！”

　　“还有洗衣服洗菜的！”

　　“智空师兄自己就是洗菜的，想来不会是这个。”

　　“那位置呢，小溪边也是与水有关的！”

　　小溪边？

　　前几日小溪边智慧和智空的争吵打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说起小溪边众人一下子警觉，不免都将目光投向了智慧。

　　“看我做什么。”智慧急忙说道，“我昨夜很早就睡了。”

　　“可有谁证明？”灵境大师沉声问道。

　　“我独处一间禅房，昨日身体不适且第二日是菩提达摩祖师的圣诞自然早早睡了，没有证人。”智慧说道。

　　“智慧小师父，你为何身体不适？”慕清明轻声询问道。

　　“昨日一天都是风雨交加，我之前就有头风症，又着了凉。”智慧说完，又道，“诸位可以去问问智恩，我昨日还问他配了几幅药。”

　　智恩是空空寺负责种植草药、配备药材的小师父，精通药理，平日里寺内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他。且他平日里为人谦和，乐善好施，他说的话没有人怀疑真假。

　　智恩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昨日智慧确实问我拿了药，这点我可以作证。”

　　“嗯。”灵智大师点点头，“如此说来，便没有一个目击证人与嫌疑人了？”

　　“我…我…我想举证一人。”一个胖嘟嘟的小沙弥眼神飘忽，忽然在人堆里举了手说道。

　　见旁人都看着他，他低了头，声音越发的小，“我、我昨日看到……”

　　“看到什么？”灵境大师沉声问。

　　灵境大师声音浑厚，便吓得小沙弥脸上的肉都震了震，抖着嘴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灵境大师越发不耐烦，骂道：“说个话都这么费事？平日里吃饭的时候个个嘴巴都动的比旁人都快。”

　　灵智大师忍不住开口道：“师弟，让他慢慢说。”

　　缓了片刻，小沙弥才说道：“我、我昨晚子时尿急，于是出去小解，看、看到有个人影朝着菩提达摩祖师殿走去……”他说完头都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可有看清是谁？”慕清明温和问道。

　　小沙弥欲言又止时，有一人出了声。

　　“是我。”智能说道，他看着小沙弥，“你不必害怕，昨夜你看到的是我。”

　　小沙弥应道：“我看到的是、是智能师兄。”

　　智能说道：“你实话实说便好，我昨日确实是在子夜去了祖师殿。”

　　小沙弥点了点头，退了几步隐在了人群里不再说话。

　　智能朝灵智、灵境二位大师行了一礼，“师父师叔，昨日子时我确实去了祖师殿。我与智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走了。”

　　灵境大师眼中惊讶，却还是平静了下来，“这么晚了你为何去找他？你去之时只有他一个人在殿内吗？”

　　智能点点头，“我去之时只有他一人在，且我昨夜找他……实乃私事，确实不便告知师父师叔。”

　　“你若不说，你便是杀害智空的嫌疑人，你也不怕？”灵境大声说道。

　　智能和智空不和的事整个空空寺的弟子都有所耳闻。智能跟随灵智大师修习佛法，隐隐有替他师父执掌一寺的威望。

　　而智空跟随大腹便便的灵境大师，且一向骨子里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说他一丝一毫的不好，因此在众人心中智能更为得人心。

　　这时便有人说：“智能师兄一向性情温和，智空曾经多番挑衅他也没有动过他分毫，怎么会是凶手！”

　　“是啊，智空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虽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但也不能就此下定论说智能师兄是凶手！”

　　灵境大师没想到智能在众僧之间有此等威望，大吼一声：“都吵什么吵！我只是说有嫌疑，又没说就是他杀我爱徒！你们好歹也和智空都是一起长大，难道不想替他找出凶手吗！”

　　“那也不能随意冤枉人……”

　　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灵境大师正要呵斥，却被灵智大师劝阻。

　　“师弟，你暴躁了。”

　　灵智大师朝众人说道：“阿弥陀佛，虽然智能是我亲传弟子，可此事他若有嫌疑，我也不会姑息。既然如今真相未名，智能就暂时关在刑善堂吧。”

　　他看向慕清明，见他还在看着尸体上的伤口，问道：“慕施主，你意下如何？”

　　慕清明‘啊’的一声抬头，显然是刚刚沉浸在这具尸体里还未回神。

　　“先将智空小师父入殓下葬吧，”慕清明朝灵智大师行了一礼，“不出三日，定会找到凶手。”

　　“如此，劳烦慕施主了。”灵智大师微微叹息。

　　众僧刚刚已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了慕清明在龙门会和灵鹫山庄之事，又见他在空空寺住了几月，与灵智大师相交甚密，对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之感。

　　旁人说三日找到凶手，他们还有质疑，可若是慕清明说这样的话，他们便会无条件的信任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