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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晋城各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

      “目前各地积水严重,公共交通将全面停运……”

      “请市民不要出门……”

      “……”

      电视里,播报着这场罕见的暴雨,一些区域已经被水淹了,不过才几个小时,积水已经没过小腿,暴雨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时梨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温度才有所回温。

      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不能穿了,送去酒店清洗烘干,她现在能穿的只有男士衬衫。

      时梨162,在女生中算中等身高,加上身形纤瘦,套上这件衬衫已经到了膝盖上一寸的位置,并不会显得露骨。

      酒店的暖气充足,光着脚也不觉得冷。

      时梨推开自己的房门,正对着客厅的电视,里面对这场暴雨的播报触目惊心,许多行人被堵在了涌动的黄色的洪水中,等待着救援。

      如果不是餐厅男人救了她,她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进酒店后,她听见酒店工作人员称呼他靳总。

      时梨到酒店后,还没有正式的跟他说声谢谢。

      男人坐在沙发上,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背影,他的身体像是她选修素描课里的石膏像,每一根线条都经过精心雕刻。

      给人的感觉也像是石膏,冷冰冰的,好似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面无表情。

      时梨有点怕他,但礼貌又不允许她接受了他人的好意之后一声不吭。

      她壮着胆子走过去,到了沙发边,弯腰低头一气呵成,身体几乎形成了一个直角,“靳先生,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好一会,除了电视里新闻播报里女记者字正腔圆的声音,其他悄无声息。

      时梨还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

      时间久了她撑不住,慢吞吞地直起身,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看她。

      时梨感觉他是真的很讨厌自己。

      但道谢是她应该也是必须做的,她看着对方,再次诚挚道:“靳先生,谢谢您。”

      大概因为被注视得久了,靳遇白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喘气的。

      他看她一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你不用谢我,我没打算帮你。”

      一开始,他就直接拒绝了。

      当时时梨抓着他就像是救命稻草,求生本能,激发出她比平时更大的力气。

      “不救你,我就只能跟你一起淋雨。”靳遇白再次偏过脸,语气里带着稀薄的讽意。

      时梨羞愧得脸发红发烫。

      的确,是她死缠烂打,他才松口。

      如果他不收留她,酒店早已经满员,她就只能穿着湿衣服待在大厅了。就她这身体,能不能撑下去都是问题。

      时梨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微,被播报的声音掩盖,她低了低头又再一次抬起,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您的帮助,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靳遇白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静到掉落根针都能听见。

      他看着时梨,像是看异类,“报答恩情?”

      时梨不敢跟他对视,只能低着眼看地毯,点头。

      靳遇白站起来走向她,距离近的时梨能看见他的鞋,他问:“你能怎么报答?”

      时梨抬头,脸早就熏得通红,她想了好一会也说不出来,对于一个直接长住酒店套房的有钱人而言,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虽然我暂时想不到,但以后,只要您需要,我一定会还您的恩情。”

      “所以,我不需要,就不用还了?”

      靳遇白略低着身,视线跟她的持平,看着她那双总是像受了惊吓的兔子眼睛,问。

      “要的。”

      时梨忍着没往后退,但浑身上下都写着害怕。

      靳遇白:“我欺负你了吗?”

      “没有,您帮了我,对我有恩。”时梨老老实实回答。

      “……”

      靳遇白:“那就别一副随时都要哭出声的表情。”

      时梨想挤出笑容,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笑不出来。

      靳遇白站直了,垂着眼皮,见她脑袋都快要埋进胸口了,只能看到她乌黑发顶,是真的怕他。

      “住下来可以,只有一点,再难受也别哭哭啼啼。”头顶上,传来冷淡的声音。

      “在这里,没人心疼你,只会嫌吵。”

      时梨鼻尖有些酸,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说完,靳遇白从她身边擦过,身上有淡淡的冷杉味。

      她站在原地,直到听见房间门合上的声音,她绷直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房间的地毯是长绒的,踩上去软软的,走起路来都没什么声音,空气是高级的香料味道,摆在长桌上的鲜花新鲜欲滴……这里的一切都比家里好,她却无比地想念家里的味道。

      *

      靳遇白习惯住酒店,反正房子里也没有人味儿,在哪都一样,这里离公司更近。

      所以在这栋酒店落成之后,他就给自己留了高层的套间,吃住都在这里。

      主卧连接着书房,方便工作。

      时钟指向八点,靳遇白伸手拿过水杯才注意到咖啡已经见底了,只在杯底留下淡淡的褐色印记。

      他往后推开办公椅,起身去客厅倒咖啡。

      门刚打开,靳遇白注意到客厅里很暗,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从电视发出来的,因里面的画面时明时暗。

      电视发出的光束前,坐着穿着他衬衫的小姑娘,并没有规矩地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了下面的地毯,抱着沙发抱枕,神情专注认真。

      他差点忘了他捡了只兔子回来。

      靳遇白收回视线,抬腿走过去,目不斜视。

      “先生……”时梨才注意到他,他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出来,才大着胆子关掉了灯。

      靳遇白没理她。

      但即便他目不斜视,余光也很难不会扫到电视屏幕的画面。

      画面一点也不明亮,是一间泛黄的旧阁楼,阶梯是木质的,陈旧得像是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一片死寂。

      什么电影?

      靳遇白刚有些想法,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镜头下一秒有东西从上掉下来,却悬在了半空,晃荡了两下画面才逐渐清晰。

      掉下来的是个人,没掉下来去是因为被绳子套住了脖子,就这么挂在了阁楼半空。

      严格来说,那也算不是一个人,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嘴角会裂到耳后根,还能冲着你微笑。

      靳遇白:“……”

      “你这看得什么东西?”他无法再忽视掉时梨。

      而时梨在看见靳遇白出来之后就跑去开灯了,灯光刚好跟他的声音同步出现。

      “《阁楼恶鬼》”时梨回答。

      “什么东西?”

      “是泰国恐怖片。电影讲述一个穷困潦倒的作家,不得已卖了房子后在郊外租了栋老房子,勉强能维系生活跟继续写作。男主角一家搬进来之后遇到了很多灵异事件,最后才知道这里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是一栋凶宅……”

      “停。”靳遇白听得头疼。

      时梨闭上了嘴巴。

      靳遇白问:“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看这种东西?”

      表面上挺单纯无害,实际上暴力血腥兔?

      时梨低了低脑袋,小声地回答:“我有点难受。”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靳遇白已经尽可能在克制了。

      时梨:“因为在恐怖片里,有很多人都很惨,他们遇见了鬼,有的都丢了性命死得很难看。剩下来的主角还要跟鬼斗,有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赢了,其实没有赢,鬼还在……他们比我更惨,我没道理那么难受。”

      靳遇白抬手,摁压着眉骨,缓解不耐的情绪,“跟恐怖片比惨?”

      “嗯。”

      “灾难片不是更惨?”

      “也看的。”时梨很小声地回答。

      “……”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开口。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

      时梨已经开始无助地揪衣角了。

      靳遇白没再说话,径直过去续杯咖啡,接完再过来时,他视线往右手边偏移三十度,避开了电视屏幕。

      时梨目送他回了房间。

      她盘腿坐下来。电影已经进行到男主角跟恶鬼正面遇见了,他本来在写作上就不得志,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皮肤苍白身体肌瘦,恶鬼还没做什么,他就吓得从楼上摔下去了,木板断掉了几根。

      肯定很疼。

      男主角太惨了,时梨在心底无声感叹。

      *

      白天时,时梨还只用父母发消息报平安,说她跟沈东升在一起,因为暴雨暂时回不去,在酒店开房间。

      有沈东升在,他们不会太担心。

      稍晚一点,时母就打来视频。

      时梨握着手机坐在客厅飘窗的软榻,有窗帘的遮挡,就像是单独隔出来的小天地。

      时父跟时母看见时梨安然无恙才放心。

      谈到今天的暴雨,两个人都是心有余悸,这场雨大的太罕见了,好在沈东升在,能照顾好时梨。

      “东升呢?”时母问。

      时梨还没说谎脸就发烫了,但隔着屏幕没那么明显,“他,他还在工作,上司临时给的任务。”

      “大厂是很忙,竞争也大,他也不容易。”时母体谅道:“下次叫他到家里来,妈妈给他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好啊。”

      时梨笑得有些勉强。

      “今天有淋到雨吗?”时母问。

      时梨摇头,鼻尖酸得厉害。

      “那就好,最近气温太低了,要是再淋点雨肯定要生病的,我最怕你感冒了,一发起烧来,好几天都不退。”

      “诶,梨梨不是说没淋雨吗,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时父往前挤,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屏幕。

      “你妈妈就是唠叨,不过梨梨啊头发要记得吹干了再睡,不要偷懒,会头疼的。”说话时,还指着自己的脑袋。

      刚说完就被时母拉开了,“你就不啰嗦了?讨不讨厌,我都看不到孩子了。”

      时梨笑,眼眶泛红。

      时母又露出了完整的脸,笑:“好在每次都给你多备了药,出了这种突发情况也不怕,晚上记得吃药,爸爸妈妈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好,爸爸妈妈再见。”

      时梨刚挂完电话,忍了一整天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这次,不管她再怎么咬着唇都毫无用处,情绪已经决堤,泪水湿透了整张脸。

      时梨记起靳遇白那些话,极力克制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这样就像是在胸腔里塞了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只能靠着墙借力,眼泪模糊了视线,窗外昏暗无光。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肩膀不断抽动,喉咙里全是细碎的哽咽声。

      白天里沈东升跟红指甲女士的话,在耳边格外清晰。

      温开水、像木头、像死鱼、药罐子……

      想到跟沈东升在一起三年了,即便感情没有多深,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又想到从小到大,她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住院更是家常便饭,时父时母就轮番陪床。她每天要输很多瓶药,半夜护士来换药,时父时母会跟着醒过来,满脸的憔悴,眼睛都困倦得睁不开,还得检查药瓶有没有弄错。

      时梨看见了,每次都要偷偷哭,还不敢哭太久,怕被发现让他们更难受。

      现在呢,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自责很久。

      她从没有让他们省心过。

      她是全世界最差劲的女儿。

      ……

      时梨哭得昏天暗地,头脑缺氧发胀。

      忽然,窗帘外客厅响起东西碰倒的声音,她几乎立刻联想到张冷冰冰的脸,瞬间停住,就像是被按了休止符一样。

      但也只能维持短暂几秒,她做不到情绪收放自如。

      时梨只能双手都捂着嘴巴,手心潮湿,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她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通红的杏眼汹涌的掉眼泪。

      “啪”的一声,是关灯的声音,房间一片昏暗。

      隔了一会,是关门声。

      他应该没听到,以为客厅没人,才会直接关了灯。

      因为这一点小庆幸,时梨好受很多,只剩下了时不时的抽噎。她靠上窗户,额头抵着玻璃,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时梨才注意到,原来窗外并不是昏暗无光。

      在漆黑夜色里,在冰冷的暴雨中,亮起了斑斓的霓虹灯,点点光斑,像是落下来的星星,整座城市,并不比银河逊色多少。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嘴上说嫌吵,实际偷偷帮人关了灯。
    (电影是胡诌的)
    感谢甜柚*2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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