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魅》妤婳

4、四

　　“客人，您想要？”

　　“黄泉。”

　　“咯咯，您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

　　“哦。那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快？”

　　“……”

　　“好吧。”

　　“以水红之名契约成立。今天晚上去你那儿。”

　　“……”

　　“你知道代价吗？”

　　傍晚的紫幽小筑。

　　“客人，您想要？”水青的唇线完美地勾勒出职业化的笑容。

　　“碧落。”碧落苍白的薄唇开阖间吐出无情的话语。

　　“咯咯，您是开玩笑吧。”水青银铃般的笑声不可遏制地从唇间泻出。

　　“我是认真的。”碧落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不变的决心。

　　“哦。那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快？”水青不以为然地嘲讽着眼前貌似白领的碧落。

　　“……”碧落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绷得像拉紧弦的弓，紧张而僵硬地等候着水青的答复。

　　“好吧。”水青语调轻快地像在谈论天气。

　　“……”碧落轻吁口气，微结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水青的眼瞳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是黝黑的。柔软的指腹在碧落的掌心慢慢地打圈，然后用力一按，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新月般弯弯的血痕。

　　“以水红之名契约成立。”眼神迷离的水青舔着手指浅笑着像极了偷腥的猫儿，“今天晚上去你那儿。”

　　碧落抽回手准备离开，又一道女声飘来：“你知道代价吗？”那是红药的声音。

　　黄泉的脚步没有停留，只留下一个稍显单薄的背影。

　　“红，你的契约人是我的目标。”

　　“我的目标不也是你的契约人。白天的黄泉、夜晚的碧落，同时选择了这里。那就注定了他，命该如此。虽然很可怜，但是同一个躯体留不住两个灵魂，更何况又是他们两个。夜宵吃什么好呢？”

　　“红，今天夜宵吃樱桃银耳羹吧？”

　　“好啊！”

　　“记得多放点樱桃。”

　　“就知道青你打这些鲜樱桃的注意。”

　　……

　　夜晚的宾馆客房。

　　“洗澡？”红药倚靠在浴室门口轻啜了口红酒。

　　“你说呢？”碧落看着高脚杯中的红酒荡漾在透明的容器中映衬着执杯的素手分外白皙。酒红色的高跟鞋，酒红色的吊带裙，酒红色的唇，酒红色的耳坠。碧落看着红不禁有些心醉，终于明白他今天为何如此固执地不肯离去。忽然他觉得有些口渴，“给我喝口酒。”

　　“没问题。”红药踩着轻快地步伐来到浴池旁，一扬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俯下身。红药的唇覆在碧落的唇上，让她口中的红酒哺进他的口中。

　　碧落吞下口中的酒想要索取更多时，红药却离开了。他伸手握住红药的手却惹得红药咯咯直笑。

　　红药轻轻地甩开他的手笑骂道：“呆子！这么急，投胎啊！”然后转身离去。

　　碧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开，想要起身又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当他看见红药又出现在门口时，便放松了身体舒适地泡在热水中。

　　红药提着一个竹编的小花篮回来。她侧身坐在浴池旁，扬起手将花瓣抛洒进水中。红色的花瓣、白色的花瓣，从她手中纷纷扬扬的飞落。看着红药天真而满足的笑容，碧落有些痴迷、有些自得。

　　黄泉那个笨蛋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有多重要。难道他都忘了吗？在温暖的羊水中，他们曾拥抱在一起，他们曾一起呼吸，他们曾一起成长，但是他们没有能一起出世。为了黄泉，他不惜一个人孤单而痛苦地留在那里。为了黄泉，他失去了降生世间的机会。可黄泉为什么这么对他？难道他就这么讨厌他，讨厌他的分身吗？既然这样就让一切回到原点，让他们重新开始。下一次他们一定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碧落回过神，发现水面上已漂了许多花瓣。那是桃花的花瓣和梅花的花瓣。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吗？”碧落难掩心中的苦涩哀伤地问。这个季节是没有桃花和梅花的。原来黄泉也找了她们。原来黄泉这么希望他死。

　　红药赏玩着手中的那枝桃花，兀地探下身让桃花拂过碧落的脸庞，然后淡淡的说：“不，我的目标是黄泉。反正你也委托了水红同样的事情。由我来不是更好，一举两得。”

　　红药的左手探入水中捞起几片花瓣后说：“很漂亮的桃花和梅花，不是吗？”

　　碧落没有说话，他已经失去了开口的力气。他只是无神地仰望着上方。

　　红药拨弄着水中的花瓣，然后从水中拉出碧落的左手，翻开他的手掌，里面赫然有一道新月状的小伤痕，“看，这是黄泉的契约，我签下的。你的契约在你的右手。你们可是第一个签下双重契约的客人。”

　　红药一抖右手拈着的那枝桃花，一朵桃花悠悠地飘落枝头，然后花枝化成一把细长的利剑。剑尖在皮肤上游走，留下浅浅的伤痕，红药在碧落的手臂上画下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细细的花纹。然后把他的手臂轻轻地放回水中，让碧落软绵绵的手臂垂在他的身旁。

　　血，一丝一丝地从肌肤渗出，慢慢地漂游在水中。碧落并没有感觉到痛楚，他只是低头看着血丝如线般纠缠在水中就如同他和黄泉的关系。

　　红药注视着花瓣下的水面，清澈的水中殷红的血丝分外妖娆，如同炊烟一般袅袅升起，然后再被水波推散。她把手浸入水中握住碧落另一只手臂，温柔地把它牵出水面，然后提起细剑缓慢地轻巧地移动着剑锋。

　　红药专注地像在精雕细琢一件工艺品。白皙的皮肤下藏着青色的血脉，血液便在这一条条血脉中汩汩地流淌，即使隔着皮肤红药也能感觉到那流动着的生机。所以她要小心，不要挑破动脉，让鲜血倾泄而出糟踏了这一池的花瓣。

　　终于最后一刀完成了。红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她将碧落的手搁在水面上，然后松开手。

　　碧落的手缓缓地沉了下去，血丝随之飞舞起来。花瓣随着水势萦绕着他的手臂，和血丝一起拥抱着起舞。

　　水的颜色一分一分的红了。他的脸色一分一分的白了。殷红的桃花伴着雪白的梅花。殷红的水面伴着雪白的人面。

　　碧落苍白的唇边嘱着灿烂的笑容。他任由失血地晕眩将意识拉入深沉的黑暗。如果这是黄泉的愿望，那就满足他的愿望。与其被黄泉讨厌，不如永远的长眠。好希望回到母亲的怀里，那个小小的黑黑的温暖的小屋。如果他从来就没有醒来过，那该多好。

　　红药注视着他眼中充满了悲悯。她轻轻的一抬手，年轻男子的身体慢慢浮出水面，淡淡的光芒沿着红药所划下的纹路透出，裸露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痕有的只是失去生机的惨白。当轻轻的叹息声逸出红药的口中时，一切都改变了。

　　红药站立的地方弥漫着白色冷雾，年轻的男子安静地躺在狭窄的柜子中，挥手间柜子缓缓地被退回到冰柜中。红药的身影亦消失在淡淡的薄雾中，一切归于平静。

　　暂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