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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明熙帝有六子,嫡子分别为长子静愍太子,次子孝仁太子,和唯一还在人世的卫王。

      静愍太子十数年前便因巫蛊之祸被冤诛,后虽平反,然因其子嗣在冤案中被屠戮殆尽,因此明熙帝又册立了次子周王为太子,可惜周王在位仅五年便病逝了,明熙帝悲痛异常,又追封其为孝仁太子。

      卫王乃明熙帝元后嫡出第三子,元后前些年病逝,按理说太子之位自然而然便落在了卫王头上。

      可自孝仁太子病逝后数年间明熙帝一直未立太子,又颇为宠爱德妃之子,第四子赵王,引得朝野猜测纷纷。

      赵王外又有韩王、吴王,均是赵王追随者,倒显得卫王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一年前有人参奏卫王府意图谋反,并在卫王府乡下的庄子里搜出了不少的兵器,这事惹得明熙帝龙颜大怒,将卫王府一干人等都禁足在了王府中。

      人人都说卫王将要失宠了,太子之位会落在赵王身上,这危机时是李循顶住了压力,揪出了幕后参奏诬陷卫王府的御史王演,并令其画押立下证词。

      本来凭借着这份证词卫王府便可洗清冤屈,不曾想当夜那王演便自尽在了狱中。

      有人说王演是被屈打成招,也有人说李循是杀人灭口。

      只是人如今已死了,卫王府再怎么喊冤,这冤屈也难洗干净,明熙帝表面上没说什么,却逐渐冷落了卫王,连他素日里最看重疼爱的皇孙李循也一并抛之脑后。

      也正因为此事,沈虞的堂姐才不愿再嫁过来。

      毕竟,谁知道卫王府何时便会高楼塌,如那静愍太子一般的下场。

      *

      沈虞说的没错,到午后整个长安便传遍了,卫王世子李循找出了当时逼得御史王演自尽的罪魁祸首英国公杨义,杨义曾与卫王与龃龉,因此伪造证据暗害卫王。

      如今罪人伏诛,卫王府冤案终得洗清。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封赏。

      李循平叛有功,被明熙帝亲封为临淄郡王,需知只有太子嫡子才能得封郡王,明熙帝此举,可谓是狠狠打了曾经叫嚣卫王府失宠的赵王党人的脸。

      卫王府一片喜庆,晦暗了整整一年的王府终于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琅玕院,书房。

      茶釜中的汤水渐渐沸腾,沈虞撇去浮沫,垫着巾子将茶釜从茶炉上取下,往茶盏中倒入茶汤,再放入茶末。

      青嫩的茶末在水中舒展成一片片小小的叶子。

      一室清香。

      “……英国公为何要构陷父王?父王自来仁厚,难道还同他有何仇恨不成?卫王府失宠,谁能最大获益,谁便是罪魁祸首,那英国公也不过是另一只替罪羊罢了!”

      李芙是一个时辰前来的卫王府,听说卫王府冤案的凶手是谁后,她气得大怒,就差指着赵王的名字骂了,沈虞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顺便替两人煎茶。

      李芙说得口干了,正准备停下来喝口茶水润喉,倏然发现沈虞的右手上缠了一层纱布,不由蹙眉:“嫂嫂的手怎的受伤了?你快些放下,要婢女来就成。”

      沈虞用左手将茶盏递过去,笑了笑,“小伤而已,县主不必担心。”

      “这手是如何伤的?”李芙推开茶盏,去捉她的右手欲要仔细看。

      “还不是因为世子爷……”

      青竹刚想开口倒苦水,碰到沈虞的眼神只得闭上嘴巴。

      沈虞将手往后藏了藏,“县主,真的没事,只是不小心洒了姜汤,被烫了一下。”

      “还被碎碗扎伤了。”青竹小声嘟囔道。

      沈虞有些无奈地看了青竹一眼。

      李芙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惠宁县主李芙是卫王府嫡出的大姑娘,李循的亲妹妹,两人一母同胞,皆为先卫王妃所出。

      卫王蒙冤后,卫王府明里暗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当初沈家大房不愿将女儿嫁过来,这才去跟明熙帝请旨,说沈家大姑娘身子不好,沈家二姑娘思慕卫王世子已久,望陛下隆恩,准二姑娘替嫁。

      当时明熙帝似并未在意,只道了句“全看世子心意”。

      实则没那么简单。静愍太子与孝仁太子两位皇叔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箭在弦上,便是李循不想争,也不得不争,不争的下场便是静愍太子,遭小人以巫蛊诬陷也毫无招架之力,太子妃连带着李循最为敬重的那位大堂兄都被当成叛贼冤诛。

      卫王府失了宠,说不准哪一日谋逆的罪名又卷土重来,到时候谁也保不住。

      偏偏在这时,婚期将近。

      沈家有两房,长子沈绍虽为庶出,却自小骁勇善战,后太后出巡,叛臣作乱,沈绍还曾以身体替太后挡了一刀,被明熙帝亲封为定国将军。

      沈家大姑娘沈婼与李循的婚事是多年前便定下的,只等李循及冠两人便可成婚。

      有了定国将军这道护身符,说不定明熙帝在下手时还能顾忌几分。

      李循本不愿拖累未婚妻,可生死之际,卫王府几百口人的性命在他手中,他不敢赌,因为他不只是沈婼的未婚夫,更是卫王府的世子李循。

      可就在这档口,沈家大房却是推三阻四,以沈婼重病为由拖延婚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两人还不是夫妻,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如此拖了大半年,就在李循心灰意冷,欲要上门退婚之际,宫里忽然就传来了明熙帝的旨意,问他愿不愿意换娶沈家二房的嫡女,靖安侯之女沈虞。

      *

      晌午,李循下朝,换了常服从门外进来时,神色不见丝毫疲惫,全然瞧不出来他昨夜只歇息了一个时辰。

      “芙儿也在。”

      李循径自走到李芙对面坐下,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净手。

      自他进来,沈虞的目光便一直痴痴地追随着他,可他却仿佛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神色始终冷淡。

      沈虞脸上没有旁的神情,只眸中含着的那片柔情蜜意和眷恋深情都能叫人看酥了,李芙觉着,若她是个男子,定然把持不住。

      可对方偏偏是她兄长。

      说来她这兄长,也是古怪得紧。

      你说他不解风情吧,对着沈婼的时候,还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温柔。

      可若说他怜香惜玉吧,分明答应了这婚事,又不待见人家,真不知这脑袋里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婚前沈婼跟他说过什么风言风语?

      李芙不得而知,她偷偷向陈风打听过,说是大婚之夜,李循却扇之后便去了书房,一直处理公务到天明。

      这公务便这么香?

      李芙是左思右想,也不知沈虞是哪里招惹了李循。

      因此一等沈虞关上房门退出去,她便神色复杂地说道:“兄长,你待嫂嫂好些罢,靖安侯夫妇能将她嫁过来,可见并不甚疼爱,她又在乡下的庄子里住了好些年,想来是不容易的。”

      “你这是拐着弯儿的讥讽兄长不中用,没人愿意嫁?”

      李循喝了口茶,茶水酽酽的,不烫不冷,正是他喜欢的温度和口感。

      “怎敢,如今兄长可真真是打了四皇叔和德妃的脸面,怕是连皇爷爷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呢。”

      李芙嘴角勾着一道讥讽的笑:“便是当初不愿嫁进来的,如今,还不知搁哪儿哭呢。”

      李循将茶盏重重隔在案上,语调很淡:“芙儿,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李芙轻哼一声,“那兄长娶她作甚?”

      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兄长,你该不会对沈婼还不能忘情?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来,沈婼当初不是身上生了病,而是心上……”

      “住口!”李循神情冷峻,打断李芙道:“婚事我是应了,却也是她自愿嫁进来的,你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就不必来管旁人的事了。”

      意思是,既然沈虞自愿嫁给他,那么不管他如何待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至于自己的事情……

      李芙一哂。

      两年前明熙帝将李芙赐婚给新科状元顾晏清,成婚两年,怕是李芙连顾晏清具体长什么模样都记不住。

      说话间,就听到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世子妃,您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

      屋外,沈虞看着婢女一脸玩味的笑,说:“将门推开。”

      婢女一愣,旋即轻哼了一声,将门替她推开。

      沈虞举步走了进去。

      李芙的面上带着几分尴尬,李循倒是神色如常。

      沈虞将两份糕点摆在了案几上,笑着对李芙道:“这是酥油泡螺和窝丝糖,香酥可口,县主可以尝尝。”

      说罢一双清凌凌的杏眸便殷殷地望向了李循,樱唇动了动,只是触到李循那冷淡的神色,终究没说什么,只将那盘窝丝糖往他往那边推了推。

      李芙见了赶紧给沈虞递眼色。

      李循不爱吃甜食,除了一日三餐他从不贪嘴,最是古板不过。

      果不其然,沈虞的手刚刚收回去,李循修眉一皱,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就落了下来。

      “拿走,出去。”

      男人的声音极好听,如冰玉相击,低沉清列,平静不带一丝起伏,可吐出的话,却总是令她难堪局促。

      李芙责备地看向李循,李循却恍若未见,神情愈发的阴沉不定。

      沈虞低着头,轻轻地应了声是,端着那碟窝丝糖便走了出去。

      尽管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李芙有理由猜测,兴许沈虞是哭了。

      她这个兄长,连父王都对他有几分敬畏,甭提那么娇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了。

      李循不欲再谈房内事,叫陈风去了门口把风,将话题转到了朝堂上来,“……四皇叔手脚干净,这次没能拿到他的把柄,不过想来近来一段时间,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为了活命,几个人狗咬狗,赵王党日后可要同床异梦了,”李芙冷笑一声,又问道:“那皇爷爷是怎么说的?”

      李循昨日晌午回来后就入了宫,一直待到傍晚才回来。

      谈及此事,李循捏了捏眉心,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过了会儿才缓缓道:“离开长安四个月间我便一直命人在追查王演的案子和王府的冤案,回宫后将搜寻到的证据交上,皇爷爷却只翻开看了一眼,便叫我莫要深究。”

      李芙心下有些失望,又有些心疼。

      失望是对明熙帝,心疼则是对兄长。

      在外头打仗有多累暂且不提,还要时刻留意着京中的动向,如此殚精竭虑,她如何不心疼?

      外头人都说李循是明熙帝除了静愍太子的嫡长子李衡之外最为器重的皇孙,父王子嗣单薄,只有兄长和庶弟两名子嗣,那赵王叔子嗣倒是繁盛,只没一个及得上李循。

      可这里头有多少心酸却是旁人体会不到的,她未出阁时,兄长每日不到鸡鸣声便起床读书习武,晚上时常要熬到三更天方歇下,每日的休息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而最可怕的是,这十几年来他几乎每日皆是如此。

      这般一想,李芙倒也不忍心苛责兄长待慢待新妇了。

      兄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李芙这才离去。

      *

      李循与李芙兄妹谈话间,沈虞自书房中出来,远远便瞧见青竹在跟李循院中伺候的婢女翠屏吵嘴。

      翠屏是适才替她推开房门的那名婢女。

      “……你也不用对我颐指气使,你家主子在这卫王府还能住多久尚未可知呢。”

      翠屏满脸的不屑,气得青竹直跺脚,“世子妃是卫王府未来的主母,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倒是你!一个奴婢,都十六七的老姑娘了还不肯嫁出去赖在世子身边,谁不知你肚子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我娘是世子的奶嬷嬷,你敢如此说我,世子还没说过什么呢!”

      沈虞的鞋尖在地上踢了一脚。

      翠屏刚要上前去揪青竹的头发,就觉得小腿似是被砸中了似的一疼,她往前趔趄了一下,青竹顺势躲开,叫她整个人一脚绊在了地上。

      翠屏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正见沈虞抖了抖裙摆朝她这边走来,忙叫道: “世子妃,您这奴婢可当真不讲规矩,若是沈大姑娘在这里,定不会叫身旁的婢女如此羞辱奴婢!”

      沈虞抬首看向翠屏。

      翠屏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沈虞沉默片刻,倒是也没为难她,反而提醒了句,“既如此,翠屏姑娘,日后走路小心些。”

      青竹目瞪口呆,待翠屏得意地走开,恨铁不成钢地道:“世子妃,您何必给她好脸,她就是故意拿大小姐激您!”

      沈虞却问:“可还记得翠屏的身份?”

      “记得,”青竹疑惑道:“刚刚那小贱蹄……都说了,她娘是世子的奶嬷嬷。”

      “这便是了。”

      疏不间亲,李循本就不喜她,她若去挑衅他奶娘的女儿,必定是落不得好的。

      “可也不能就叫一个婢女坐到您头上呀,”青竹郁卒,“世子妃,您就是太喜欢世子了,总是处处忍让,可您看世子,他又替您说过一句话么?便是再不喜……也不该当着惠宁县主的面那样下您的面子那。”

      “我不需要他替我说话。”沈虞摇了摇头,眸光中含着淡淡的怅然。

      “……”

      青竹看着这样的沈虞,深深地叹了口气。

      世子妃,怕不是入障了吧。

      晚间的时候,李循又是忙到深夜。

      二更的梆子打了最后一声,沈虞在院外犹豫了许久,才拎着食盒染了一身的风露走过进琅玕院,轻声问门口的陈风:“世子可还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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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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