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电竞]》氨川

1、第一章

　　上海虹桥天地演艺中心。

　　上万平方米的场馆里，耳边嘈杂的人群在喊叫着他的名字，成千上万的眼神注视在他身上，这明明火热万分的场景，他却觉得空气凝结，难以呼吸。

　　台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握着话筒，只能感受到面前数不清的光打在他身上，刺眼又耀目，奇怪的是台下却黑暗如暮，他看不清。

　　“我是QC的辅助，Nil。”

　　他试探性的开口，话筒被他的汗浸的湿戚戚的。

　　“景至，你能听到吗。”

　　“我爱你。”

　　这句话仿佛已经说过千次万次，又好像是他第一次说出口。

　　场景里的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是时间停止了流动，可他颤抖的手仿佛又发出了警示，告诉他并没有。

　　面前的场景突然翻转颠倒，尖叫声和喊骂声充斥了他的耳膜，很多人冲上来推攘着他，但被人夺走了话筒之后，却好像终于看清了台下的黑暗。

　　是景至在冷冷的看着他，看着观众在台上拥推着他，可他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场笑话般的闹剧。

　　“景至，抱抱我。”

　　他伸出手来，像之前无数次景至向他索抱一样。

　　景至朝他伸出手来。

　　动作轻柔的仿佛下一步景至就会用下颌略带亲切蹭蹭他的淡紫色头发，问他为什么染头发，絮絮叨叨像老头一样的跟他说，染头发对脑子不好。

　　可他被人狠狠地拽着胳膊摔在台下，一时间数不清的人影在他眼前乱撞，但面前窒息的空气中还能隐约听见景至的声音。

　　“满慕。”

　　“是你，是你永远不能理解我。”

　　他眼底映出来的光影闪烁，景至的声音似远似近，好像在冷静的叙述，又好像是声嘶力竭的控诉，无力感和恐惧充斥着他的思想。

　　他想逃，但又想见到景至。

　　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梦境的最后一幕是景至的背影。

　　“是我，是我不能理解你。”

　　现实中的他在睡梦里眉头紧皱，额头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却依旧睁不开眼睛，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模样把进房间找东西的上单Tp吓了一跳。

　　“满慕？”

　　Tp轻手轻脚地推了推他，才把他从那个梦境的深渊里救出来。

　　“没事。”

　　“做噩梦了？”

　　“。。没。”

　　凌乱的头发和几天没刮的青色胡茬在满慕过分白皙的脸上总显得很不协调，就像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几只青色海螺一样。

　　“待会有训练赛，你起来吃点饭吧。”

　　Tp好心的叮嘱了一下他，就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东西来。

　　“我记得我之前的键盘就是放在这里来着啊。。”

　　满慕随手拿起昨天晚上订的奶茶喝了一口，已然变得酸涩，但不知怎么还是硬着吞咽了下去。

　　“找键盘干什么。”

　　“外面来了个试训AD的小孩。”

　　Tp拉着他在门口看着那个站在大厅的男孩子，穿着不太合适的新卫衣，裤子旧旧的，拘谨又小心的打量着基地。

　　“怎么。”

　　他忘记了手里奶茶已然变质的事情，无意识的喝了一口，回过神又再一次的强忍着吞下去。

　　“没带外设，两手空空的就来了。”

　　Tp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找到他之前用的键盘和鼠标，虽然已经落了灰，但是依旧能用。

　　“这还是咱们夺冠那年我在伦敦，，，，害，那小孩说还以为外设都是俱乐部给配呢，4399说先拿我的用一下。”

　　满慕把手里的奶茶丢到垃圾桶里。

　　“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Tp知道他说的是4399，轻轻拍拍键盘包上面的灰，又忙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两下。

　　“这小孩，16岁，韩服稳定前十名，AD英雄更是啥都会，这种好苗子也是不容易了。”

　　满慕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揪着衣角的指节发白就已经证明了他现在的心情。

　　4399从楼梯上面下来，低着头看手上的本子，扫了眼已经醒来的满慕，和拎着外设包的Tp。

　　“小鱼已经在训练室里了，可乐还在吃饭，你们先带着他过去吧。”

　　满慕欲言又止的表情4399看在眼里。

　　“满慕先带他过去，Tp跟我过来一下。”

　　他未说出口的话就堵在嘴边，嘴里酸苦的滋味仿佛经过感官的化解又增大了几倍。

　　那个男孩看见4399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紧张的神情消失不见，兴冲冲的朝着满慕凑过来。

　　“你是满慕，Nil？”

　　满慕旁若无人的扯开旁边的冰箱，拿出有点凉的旺仔牛奶，猛灌了几口。

　　“我叫梁源，游戏名是Rain。”

　　男孩抱着Tp旧的外设包，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零神，那你就是我的辅助咯？”

　　这句话让满慕突然晃了晃神。

　　笑声很像，声音很像，就连风吹过去的感觉都与那天出奇的像，入口的旺仔牛奶还是依旧甜甜腻腻的，只是冰过之后少了几分腻，多了几分甘。

　　可人并不是那个人。

　　满慕抬头看了眼窗外。

　　今年的柳树枝条长得格外的快，如今才刚七月，就已经试试探探的想伸进二楼的窗口了。

　　你看，景至。

　　老天爷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忘掉你了

　　“我是QC的辅助，不是你的。”

　　满慕一口气把手里的旺仔牛奶喝干，瓶子就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快步走在前面往训练室去。

　　身后抱着外设包的梁源还是喋喋不休的说着。

　　“可我就是QC的ad啊。”“4399教练说了，这次打赢了我就是QC的ad了。”“他还说夏季赛让我上场 ，让我首发。”

　　训练室里，中单Koi早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手机上的界面播放的好像是他们直播时候的剪辑。看到满慕进来冲着他抬了抬眉就算打过招呼了，满慕摸摸他的头，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

　　“你坐最右边。”

　　Koi头都没抬，只是指了指最右边的座位。

　　“我吗？好的好的。”

　　梁源抱着外设包就要坐过去。

　　“没说你，说我。”

　　满慕抓着手机再镇静不过的坐到最右边的座位，显示器后面的芋泥奶茶就暴露在他的视野下。

　　加冰，半糖，多加一份芋泥。

　　满慕拿起来上下晃了晃，才开始喝起来，打野Coke从餐厅的方向过来，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饭。

　　“满宝给我两张纸！”

　　满慕面无表情的扯了两张纸递给他，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这是试训的？”

　　Coke直到擦完嘴才发现梁源的存在，有点愣住的看向满慕旁边的座位。

　　“乐哥好，，我是梁源，游戏名是Rain。”

　　小孩一脸紧张，满慕有点奇怪的看着这个叫梁源的男孩子。

　　怕中单，怕教练，怕打野，就是不怕他这个唯一冷着脸对他的辅助。

　　“哦，坐。”

　　直到训练赛快开始，经理7k7k才姗姗来迟。

　　“加油加油啊大家，Rain别太紧张，就平常rank怎么打现在怎么打就行。”

　　“好嘞。”

　　满慕看着笑容明显放松的梁源，内心腹诽这又是一个被7k胖子和善的面目欺骗的少年。

　　满慕转过身开始登自己的号，峡谷之巅的号他已经很久没上过了，就连定级赛都没顾得上打。

　　【满奶慕斯加入了队伍聊天】
　　【糖醋鲤鱼加入了队伍聊天】
　　【冰镇可乐加入了队伍聊天】
　　【甜李子酒加入了队伍聊天】
　　【靠近就会变得不幸加入了队伍聊天】

　　梁源有点局促的往满慕的方向靠了靠。

　　“早知道不改名了。。。”

　　满慕没想接他的话，低头喝了口已经变温的奶茶，不凉不热的奇怪口感让他皱了皱眉。

　　“准备好了吗。”4399终于拿着小本子带着Tp下楼，“Wind那边队员的上线了吗。”

　　Wind是MG的教练。

　　“上了。”

　　Coke的一边嚼着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一边打字跟MG的AD选手Leo打招呼。

　　【冰镇可乐：马里奥今天死十次】
　　【不吃蘑菇的料：马里奥nm】
　　【糖醋鲤鱼：八次】
　　【不吃蘑菇：小鱼你学坏了呜呜呜】
　　【Cer不是Cer：慕斯宝宝呢】
　　【不吃蘑菇：慕斯宝宝呢？】
　　【满奶慕斯：nmsl】
　　【Cer不是Cer：舒服了】
　　【不吃蘑菇：舒服了】

　　“进游戏。”

　　大家都没太多的表情浮动，仿佛打训练赛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只有梁源在位置上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准备大显身手的样子。

　　对面第一轮Ban的是锤石，牛头，泰坦。

　　“。。训练赛还这样的吗。。”

　　梁源看着占掉第一轮ban位的三个辅助英雄，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旁边因为奶茶不冰有点委屈的辅助选手满慕。

　　打QC，ban位三个AD，三个辅助，是大多数战队心口相传的规矩，但训练赛这样ban确实是不多见。

　　4399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干什么。”

　　“啊，99，你们不是试训AD嘛，这不是在给你们模拟一下比赛可能遇到的情况啦，还有你干嘛这么凶的讲话啦。。。。”

　　Wind教练甜腻腻的台湾腔从4399的手机里面传出来，但还没说完4399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ban青钢影。”

　　或许是那一通电话起了效果，对面Banpick总算变得正常了起来，但游戏中对面打野中路高频率来下路gank，以至于这位梁源同学的EZ打出来2-8的傲人战绩。

　　终于在MG的五个人站在水晶前亮表情的时候，4399发话让他们退出房间。

　　游戏结束，7k7k还是一副笑着的模样让回去等通知，但这个小孩的表情已经闷闷不乐了。

　　“满慕跟我上楼，你们先去rank，记得一人十五把一把也不能少。”

　　Coke把满慕的芋泥奶茶也一块带走了，还顺便挥了挥手让他放心的去。

　　“说说吧，他怎么样。”

　　4399向来不会拐弯抹角，就连传统的客套也没有。

　　“你找来的人，还用问我的看法。”

　　满慕坐在屋里皮质的沙发上，细长的手指在沙发上戳来戳去的，仿佛想戳出来一个洞钻进去。

　　4399的另一个拿手绝活是沉默。

　　逼别人不得已的也要在沉默里说出几句真话。

　　包括满慕也得为之投降。

　　“沟通混乱，没团队意识，过于冲动。”

　　“别的。”

　　“操作不错，谦虚。脾气好。”

　　听着满慕话里话外多少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也能知道他非常气愤4399用沉默逼人说话的做法。

　　“嗯，而且他学习能力不错。”

　　4399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开始低头翻着些什么。

　　“就非得是他吗。”

　　满慕望着房间里墨绿色的窗纱，外面的柳条已经泛起了点点的新芽，昭告着他时间过的已经太快了。

　　“还能是谁。”

　　4399没有抬头，电脑屏幕上已经开始回放他们打的这局训练赛了。

　　满慕站起身，没多说什么，随手摘了几片屋里摆放绿植的叶子，拖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4399说：“你要知道，他就算回来也不会是他了。”

　　他话说的那样慢，仿佛是在逼着满慕认清事实。

　　“你可以不打比赛等他一年又一年，但俱乐部不行，分析师运营要吃饭，广告商代言要接，没旧人也会有新人顶上来，填进这个队伍里，比赛总有人打，冠军也总有人拿。梦想，LPL的三百多个选手，谁的梦想不是夺冠呢？”

　　“没人会等他，除了你。”

　　门外吹进来的风轻飘飘地抹去满慕眼角的泪，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他回忆某些事情。

　　“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