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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第二十一章

      长街层层里里都叠着无数璀璨花灯,因着元宵,晋陵接连放开三日宵禁,街上人来人往,是络绎不绝的情人幽会,也是年轻人之间的嬉戏玩闹。

      酒肆茶楼里旌旗摇摆,在花灯十色下更是热闹喧嚣,掌柜的估摸着这生意是要做上一整夜了。

      傅北骁提了两坛陈年酒酿,许是因为已经喝了不少,脚下也晃晃悠悠的,吹了冷风后,眼中的迷离才散去不少。

      他抬起头,看目光所及里的新年新气象,他生出几分恍惚,好像这些热闹都是与他无关。走着走着,声响渐歇,恍惚之间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人,抬头一看竟有些眼熟,他揉揉眼终于是想起来,这不是赵慵身边的内侍么。

      “殿下,是傅公子。”

      傅北骁越过内侍看去,赵慵生的芝兰玉树,穿着常服也不掩他半分贵气。傅北骁勾了勾嘴角,提着酒坛子随手拱了拱手,“哟,殿下这是来体察民情?今儿可热闹着呢……是要去寻阿昭来……”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熟悉的墙垣府邸和赵慵温润的目光,瞬间让傅北骁酒醒了大半,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迷迷糊糊地走到了神威将军府外。他也是想起,沈昭与赵慵,已经退婚了。如今与赵慵有婚约的,是沈家二姑娘沈言。

      犹记得去年时,他特地偷了父亲的好酒,眼巴巴去翻了沈家的墙壁,让沈昭出来喝酒作乐。谁知道那家伙,竟然对镜贴花黄,着红妆,还问他好不好看。傅北骁惯来混迹平乐坊这种地方,看惯了美人,可不得不说,那时的沈昭眉眼含笑多了几分妩媚柔情,英气与明艳融合,晋陵种种皆不如她一笑风情。

      那年,傅北骁没能和沈昭喝上一口酒,因为她去与赵慵过元宵去了。原以为,今年也会如此……酒醒之后,才想起来,世事早已大不一样。

      赵慵身边的内侍笑眯眯说:“傅公子可莫要乱说了,殿下刚看望完二姑娘出来,别莫要再提大姑娘了。”内侍小心翼翼瞥了眼赵慵的神色,谁不知道,自从沈言昏迷不醒之后,谁提起沈昭的名字,这位的脸色就臭的要命,可不敢再多提了。

      傅北骁没所谓地摆摆手,打着哈哈想要糊弄过去这回事。赵慵眼眸落在他肩头上,一向不喜他的太子殿下开了口:“来寻沈昭?”

      手上的两坛子酒微微晃荡出酒香,他微微咋了嘴巴,这么多年了,他果真还是不喜欢赵慵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他愈发的坦荡自然,眯着眼睛笑道:“是啊,殿下都和阿昭退婚了,还不许我去找?”

      赵慵惯常挂在嘴边的温煦笑意,慢慢浅淡,“你若是去寻她的,倒也不必去了。”他负手立在沈家的灯火下,如松如竹,端的是一副君子如玉,这小模样生得倒是极好,怪不得连沈昭都喜欢了。

      “人人都说殿下是个君子,可哪里有君子言而无信的呢……如今退了婚事还得管别人家的事情,倒是管的宽敞。”傅北骁他本就是个纨绔,常年混迹于市井之间,浑话起来一套一套的,瞥见赵慵有些愠怒的眼眸后,他又晃晃悠悠摆摆手说:“哎呀哎呀北骁这是喝醉了,说胡话了,殿下总不会和醉汉介怀吧?”

      赵慵咬紧了牙,又松开。从前和沈昭有婚约时,他便不喜欢沈昭跟傅北骁这个混小子厮混在一处,偏沈昭还说他有偏见。他攥紧了手,将恼意压制下,道:“沈昭去辰阳观了,你去了也是扑空。”

      “嗯?”傅北骁抬起头来,眼中盈满疑惑,“去辰阳观作甚?”

      赵慵将对他的不喜显露于外,他也不介意,左右早已知晓太子殿下看不惯他。赵慵拢在衣袖中的手微微一紧,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了,“给沈二姑娘叫魂。”对方显然是不愿与他多说话了。

      可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傅北骁心里头也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紧接着追问了下去,“叫什么魂儿?”

      内侍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姑娘如今昏迷不醒,据说是魂魄落在了辰阳观上,需要至亲之人一步一叩上山巅去,才能将二姑娘的魂魄给叫回来。”

      话已至此,格外清楚。去叫魂的至亲之人,便是沈昭。

      寒凉之意从脚底一路入了身子,傅北骁怔楞之后打了个寒颤,手上的酒坛子突兀撞击了下,将他彻底唤回。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动手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便扔下了手中的酒,也不管什么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太子殿下,一拳就呼了上去。

      赵慵到底武功稀疏,傅北骁这一下躲不开,硬生生被打得跌倒在地。

      晚风夜色里,传来酒坛落地炸开碎掉的声音,酒香四溢,给这除夕之夜添上几分迷离,傅北骁嘶哑地开口:“殿下!辰阳观下三千余阶,步步艰险,阿昭再怎么要强也是个女子!她……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她分毫位置啊!这种荒谬的鬼神之说你竟也能袖手旁观!”

      “傅北骁!放肆!”赵慵愠怒,内侍忙上前来拉来傅北骁,赵慵冷凝着脸,“孤怎不知辰阳观艰险,可能为二姑娘叫魂的只有沈昭!她那般厉害,区区三千台阶于她而言并无大碍,还能救二姑娘一命,孤不曾制止此事,问心无愧!”

      太子殿下站在那边,端的是一副理直气壮。

      傅北骁到底是臣子,不敢做的过分,他目眦欲裂,却为沈昭说不出一句抱不平的话来。终究,他踏着破碎的酒坛,挥袍远去。

      他能为沈昭说什么呢?沈言至此,到底也是她害的,若是能救回沈言也好。可他再怎么和沈昭置气,却也舍不得她去跪那辰阳观下石阶,在凛冬里是要命的。

      他还是得去一趟辰阳观。

      目送着傅北骁身影远去,赵慵伸手碰了下他打的地方,傅北骁留了手,倒也是不严重。可内侍却不情愿起来,嘟囔着心疼:“傅公子也真是目无尊卑,竟然敢对殿下动手,等回头……”

      赵慵神色不明地挥挥手,“罢了,他不过是关心沈昭乱了心。”说此话时,他眼眸幽深,旁人看不见之处,掠过一抹不快。从前与沈昭定亲时他便知道,她与傅北骁之间决计没有这样简单,果真,还是沈言更为单纯些。

      傅北骁完全没有理会赵慵,一人一马,驰骋着往城外辰阳观的方向而去。晋陵城中炸开朵朵烟花,绚烂富贵,将一国都城诠释得淋漓尽致。氤氲着尘土味儿的风里,却带着经年已久的沉重,周国上下,明明四面楚歌,可高坐灵台的诸位权贵仍旧享受着过年的喧嚣。

      渐渐远去,将城中一切抛之脑后,傅北骁只想去找到沈昭,带她回来。

      马儿疾行,很快就看到人影,勒住马缰绳后傅北骁才看清楚,眼前正是沈家的马车。站在马车前的富贵夫人,面色冷凝难看,痴痴望着辰阳观山巅,听闻马匹嘶鸣,她才回过神看过来。

      傅北骁从马上一跃而下,毕恭毕敬问了句:“沈家伯母,阿昭何在?”

      沈夫人眼中乱了一瞬,仿佛在顾虑是否应当要与他言说时,一道纤瘦的身影扑了过来,沈昭身边的婢女降春哭肿了一双眼,梨花带雨地哀求你:“傅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上山了!”

      “放肆!”沈夫人懊恼于降春的做法,一脚踹了上来,“贱婢,赶紧给我拖下去!”

      降春被人拖拽着,眼睛鼻子都哭红了,还哀求着傅北骁一定要救救大姑娘。她没说得完,大姑娘身上有旧伤,素来最是怕冷,山上那样寒凉,她是受不住的。

      不用降春多言,傅北骁也已经打算要上山去寻沈昭了。

      他只身欲往漆黑幽冷的山上去,身后沈夫人声音焦急劝阻:“傅公子!我知你与沈昭关系极好,可这是救人命的事情,你可否可怜一番父母心,若是言言醒不过来,我也没了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挂在马车上的烛火在风中疯狂摇曳,似乎是在应和沈夫人所说的话。一向在晋陵城中谈笑风生的贵人,流露出脆弱的神情,她紧巴巴地用眼神望着傅北骁,“傅公子,这也是沈昭欠了言言的,你高抬贵手,莫要管了。”

      是啊,若非是沈昭在辰阳观中对沈言痛下杀手,哪里会有今日的事情。

      说到底,终究是沈昭欠了沈言良多。要是沈言真的醒不过来了,沈昭将会一身罪孽,傅北骁不愿看到这样的沈昭,若是此次能够偿还干净,也算好的。

      而辰阳观之事,他有意隐瞒,本就对不住沈夫人了,此刻她如此一哀求,他便没了法子。夜色冷风中沉寂许久,傅北骁被冷风吹得沙哑的声音方才传来,是一声极为释然的“好”。

      傅北骁说:“山高风冷,我放不下阿昭,我并不阻止你们这所谓的叫魂,北骁只求,能与她共进退。”

      少年一身露重玄衣,毅然决然站在孤灯一盏的山脚下。
      山上,是茫茫不见的漆黑清冷,也有他挂念的女子。那个很是要强的姑娘,正在用鬼神之说来洗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而他,即便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那他只能不计较先前的事情,与她共进退。她那样厉害的女子,区区三千石阶,定然平安。

  •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快离开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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