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再续前缘(尾声 下) ...
-
司心柔整整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时，窗外依然飘着雪花，屋内的光线昏暗，她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她缓缓坐起，低头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实验室的灰色实验大褂，让她回忆起两天前是如何狼狈地回家的。
那日她爬到旋梯口，一点一点从台阶上蹭到了一楼，到了楼下，她累得快动不了了，但她坚持爬到实验室的实验台上，穿上了乔志勋的实验服，她对着实验台前的水龙头喝了好几大口的自来水，终于恢复了点精神，她对自己都感到惊异，过去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她都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中途差点没饿死渴死，自从嗜吸了乔志森的手指血，她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又逐渐衰弱，后来进了那菩提炉，出来以后，她虽然也没力量，却没衰弱得危及生命，她甚至觉得自己体力似乎比以前强了不少。
司心柔就这样支撑着自己出了实验室，但外面的雪太大，她光着腿，冻也冻死了，后来，看门人傍晚来查夜，发现了她。
司心柔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看门人以为司心柔加班做实验，睡在了实验室，给司心柔弄了点吃的，然后打车把她送回了家。
司心柔下床后，将写字台上的台灯打开，从柜子里翻出方便面给自己泡了一碗，她坐在写字台前，吃起了冒着热气的面，她的心就像一个冰坨子在温暖下逐渐融化了，这让她之前麻木的感觉变得敏感了，她想起了艾荀，她想起那个和自己争抢酸辣粉、撒娇要酸奶、在床上滚床单、合着眼跪在地上，一只手想要抓她……与自己度过无数个难忘日夜的男人，往日发生的所有细碎的片段就像潮水般向她涌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流到了面碗里，流到了写字台上，流到了她因极度痛苦无法发声的嘴里，她曾经预想过艾荀离开自己的感受，虽然她推测了那种痛，却没想到会如此痛彻心扉的痛，她的心神就像被从躯壳中生生抽离后生不如死般的痛。
三天后，司心柔回到了A大上课。
张慧珊跑过来数落司心柔说回家也不留个消息，学校还以为司心柔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幸亏回来的早，否则学校就要把她开除了。
司心柔面无表情地抽动嘴角：“对不起啊。”
“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慧珊关切道。
“没什么，不是家里的事……我只是……失恋了。”司心柔呆滞的目光盯着教室的讲台，口气平淡又木然。
张慧珊像是松了口气，埋怨道：“瞧你那怂样，不就是个男人么，让自己失魂落魄的，别伤心了，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帅哥。”
司心柔没回应张慧珊，低头机械地翻着书页。
傍晚，司心柔从小食堂出来，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她顺着便道牙子踩着未化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忽然有人喊她：“心柔——心柔。”
司心柔转头看见了陆梅，陆梅的神情里少了骄傲，却添了几分落寞。
“姐，你刚吃完饭？”司心柔走到陆梅的身旁。
“心柔，你听说了吗？”陆梅神情凝重地盯着司心柔。
“什么？”
“洪轩尼死了。”
司心柔惊愕地张了嘴，她知道洪轩尼被阿森害死了，但不知其他人是如何发现的：“怎么？”
“周四那天，我们听说她死在了家中，据说是死于心脏猝停。”陆梅遗憾道。
“这样啊。”司心柔没想到红煞死神使者手法绝妙精伦，能将任何一个意外的死亡伪装成浑然天成的自然死亡”司心柔暗想，“也许，洪轩尼在与阿森深吻的时候，产生了异常的恐惧，让她心脏停止了跳动，也就是被吓死的。”
“那嘉云研究中心的项目……”司心柔问道。
“唉，别提了，乔师兄也失踪了，一周都不见人影了，这学术带头人都不见了，还怎么与嘉云合作？况且嘉云集团方面，洪轩尼的死亡也让洪泽涛痛苦万分，这个项目暂时叫停了。”陆梅的眼光在路灯的辉映下落寞地闪动。
“乔老师也不见了吗？”司心柔以一种平淡的语气提出这个问题，让陆梅有些诧异。
“心柔，你怎么了？看你情绪好像也不太对。”陆梅凝神地望着司心柔。
“没什么……最近……失恋了。”司心柔心里又隐隐地痛。
“啊——你那个帅哥男友劈腿了？”陆梅显得有点气愤。
司心柔摆了摆手，苦笑道：“不……不是，他离开了A城。”
“唉，这也没办法，看来是没有缘分。”陆梅言语轻了下来，随后用手拍了拍司心柔的手臂，语气又高涨了，“难过一阵就过去了，失恋都很正常，你这么漂亮优秀，还怕找不到男朋友？坚强起来。”
司心柔黯淡地挤出一丝笑，低下了头。
司心柔与陆梅又聊了几句，随后在十字路口分了手，司心柔望着陆梅独立坚强的背影，她觉得陆梅学姐始终都是她学业上的榜样，她应该振作起来，生活里并不只有爱情，还有许多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是值得她去做的。
司心柔将艾荀留在自己电脑里，经过修改的新版本的毕业论文保存在一只U盘里，然后跑到实验楼去见了钟鸣宇教授。
钟鸣宇接过U盘问道：“这是什么？”
“艾荀生前留下的毕业论文，之前方晓旭曾经抄袭发表过，但现在已经撤回了，虽然艾荀不在了，我觉得应该让艾荀的论文公开发表。”司心柔显得有些激动。
钟鸣宇攥着U盘的手抖动了，花白的头发也跟着颤动，他推了下镜框，抿了下唇：“谢谢你，把这个交给我，你放心好了，艾荀是我曾经最得意的学生，如果合适，我会帮助艾荀实现这个愿望的。”
司心柔向钟鸣宇一连鞠了三个躬，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同学，你是艾荀的什么人？”钟鸣宇犹疑地抬眼望过来。
“学妹……艾荀生前是我非常尊重崇拜的一位学长。”司心柔羞涩地解释道。
“哈……我懂了。”钟鸣宇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司心柔羞赧地摇着手，跑出了钟鸣宇的办公室。
随着时间的推移，司心柔将对艾荀的感情珍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她似乎对男女之情，再没产生过想法，她一心一意地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她的成绩像开了挂一般，虽然她大二期末挂科，痛失保研的机会，但她决心以自己的实力冲击研究生考试。
时间飞逝，司心柔很快就要毕业了，她一边准备参加研究生考试，一边去嘉云研究中心工作。
陆梅已成为嘉云研究中心新的学术带头人，她向司心柔承诺，司心柔即便考上了研究生，她也可到嘉云研究中心兼职工作。
研究生考试的最后一天，司心柔结束了考试，准备乘坐地铁返回A大地铁站。
正值下班高峰，地铁站里人潮汹涌，司心柔跟着人流排队安检，然后坐电梯上了站台，站台上人头攒动，纷纷在车厢的入口处排着队。
司心柔每次站到站台边缘排队时，就会想起艾荀在站台上曾经救她的那一幕，惊心动魄得刻到了她的骨髓里，她闭上了眼，心里有股丝丝的伤感，这种感觉是她许久都没再有的，尤其是她为研究生考试奋战的日子里，或许是她考完了试，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而她感性的情绪就此消彼长地滋生了。
司心柔睁开眼时，地铁列车徐徐而来，人们跃跃欲试地准备上车，她站在队尾，无所谓能不能占到座位，也许连车都不一定能挤得上去。
车门开了，还没等车上的人下完，一群人就蜂拥地向车上挤，司心柔都贴到门边了，车门处竟然站满了人，她一看，干脆等下一趟吧，缩回了手脚站在车门的站台上。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瞬，一个人从司心柔的后背推着她一起挤上了车，前面站着的一对男女呲牙咧嘴地叫，那女孩埋怨道：“上不来了，等下一趟吧。”
司心柔也不想这样挤，可奈何后面的人要急着上车，她挤到车门口的栏杆处，握着栏杆，随后想看看是谁把她挤上车的，却见车厢内的人们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窘迫地摆着各种姿势，有像乌龟缩着头的，有直挺得像根棍子的，有金鸡独立的，还有彼此拥着节省空间的尴尬姿态。
司心柔也没看出是谁最后一个上来的，便自己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呆着。
方才呲牙咧嘴的男女，就是彼此拥着的那对，男的实在难以忍受狭小龟缩的空间，一撅屁股正好撞到司心柔的后腰上，吓了司心柔一跳，她揉着腰扭头望了眼这对男女。
那女孩正对着司心柔的目光，瞅了一眼，转走了视线，对男人说：“亲爱的，晚上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男人把怀里的女孩又搂得更紧了。
“人家想吃火锅。”女孩撒娇地将头抵在男人的脖颈下。
“没问题。”男人在女孩的额头啄了一口。”
司心柔心里听得耳朵起腻，但又有丝甜蜜得艳羡，一直感觉那男人向自己挤来，让她站都站不直了。
还好，车停了，车门是从另一面开的，司心柔将身子贴在了门上。
车门处，乘客有下也有上的，并不见人少。
忽然，司心柔感觉自己的空间似乎变大了，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站着，在她与男人之间留下了足够转身活动的空间。
司心柔转过了身子，将身体倚靠在栏杆上，她发现身前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头发不长也不短，从后脑看上去，显得干净清爽。两条大长腿微微分开，给人种□□稳健的感觉，他的腰背很直，像一个屏风将她从这拥挤的环境里隔离出来，自有闹中取静的舒适和自得。她有点感激这个男人，侧头看见男人的一只手握在旁边的吊环上，指节分明得骨感和纤长，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手臂。
司心柔有探手去抚摸那手背的渴望，似是一瞬间的幻觉，司心柔觉得自己简直太可笑了，自从艾荀离开后，她再也没对哪个男人产生过如此的感觉。她的脸微微发烫，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那对男女被黑衣男人遮住了大部分身形，但依然能听见他们彼此对话的声音。
男人醋意十足道：“哎，你看谁呢？小心眼睛看瞎了。”
女孩娇羞地笑，坦荡大方道：“怎么还不让看帅哥了呢？”
男人笑着贫嘴道：“帅哥不就在这儿吗？”
“拉倒吧，你比人家差十万八千里了。”女孩捏着嗓子，声音虽小，却能在狭小的空间内迅速扩散。
男人扬起头朝黑衣男人调侃道：“哥们，麻烦你把脸背过去吧，否则我女朋友的魂就被你勾走了。”
黑衣男人似乎被说得尴尬窘迫了，红着脸将脸侧向一旁。
女孩又羞又恼道：“瞧你这点出息。”
四周许多乘客都笑了起来。
司心柔的目光落在了那黑衣男人的侧脸上，她看见一个线条英挺的下颌，高高的鼻梁和山根，薄唇紧紧地抿着，细长的眼尾在浓密的眼睫下时不时地眨动着。
司心柔的心在那眼睛眨动的瞬间动了一下，随后她的头发了热，精神有了恍惚感，天啊，那不是艾荀吗？他太像艾荀了，可……这怎么可能？司心柔使劲地拧了下自己的手指，她感觉到了真实的疼痛，她不是在做梦，也许她该凑到眼前去看一眼，否则她会后悔的。
此时，A大地铁站快到了，从座位处，站起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她用手护着孩子，艰难地在人群里挤着。
黑衣男人探过一双长臂，对那妇女说道：“我帮您抱孩子吧。”得到女人的同意后，他将女人怀里的孩子抱了起来，举过无数人的头顶。
司心柔听见了黑衣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平静，那就是艾荀的声音，她激动得难以抑制。
A大地铁站终于到了，门开了，黑衣男人举着孩子在人群中间开辟出一条路，孩子的妈妈紧紧在后面跟着。
司心柔也跟了上去，不管那黑衣男人是不是艾荀，她必须要看个究竟。
司心柔刚走到门口，就被四周的乘客挤得七九八歪，像一只堵在罐头口，倒不出去的倒霉沙丁鱼，她拼了吃奶的力气，扒开人群，冲了出去，站在站台上前后左右地来回顾盼，那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以及黑衣男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司心柔的心像被拉开了一道尘封的口子，将里面藏匿的情绪全然释放了出来，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抽泣得喘不过气来，抱膝蹲在地上，她虽然在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却淹没在列车疾驰与人群鼎沸的喧嚣里。
司心柔原以为她已放过了这段感情，可今日才发现，她不能没有他，没有艾荀的日子里缺少了那抹灿烂的阳光。
不知哭了多久，司心柔的抽泣逐渐平息了，她缓缓站起身，发现站台上又开始排起了队，她准备离开站台，刚迈出一只脚，就被人拉住了左手臂，她懵懵地一转身，便被一个黑影拉进了怀中，她瞪着惊愕的眼睛，头抵在了男人的胸上，听见男人发出深沉粗重的气喘声，吹到她耳根的气息，凉丝丝的令她有熟悉的感觉，她猛地仰脸，看见了艾荀那双发了红的狭长的眼睛正凝望着她，司心柔惊呆了，哭哑的嗓音问出：“艾荀，是你吗？”
男人压抑着喘息，向司心柔俯视着点头，眼眸里迸射出无数颗蓝色的星星，发出了深沉暗哑的声音：“心柔，尽管你不该认识我，但我还是没能忍住。”
短短的时间里，司心柔的心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她再一次情绪崩溃了，泪水肆意地滑落，她仰起小花猫样的脸，掬起一个难看的笑：“艾荀，认识你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事，没有你，我就不会快乐。”
艾荀俯下身在司心柔的额头啄了一下，随后顺着她的眼窝舔舐到她的唇边，轻软地深吻了下去。
司心柔呜呜呜地摇手，忐忑不安地怕人来人往的人们看到，随即很快便安静乖巧地缠绵在艾荀的怀中。
A大的地铁站，涌动的人群在拥吻的情侣旁行色匆匆，有谁会多看一眼在站台上忘情深吻的恋人呢？真是少见多怪。
作者有话说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再续前缘(尾声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