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惊花人空羡》肉食症少女

7、霜天白藏静好时

　　翌日清晨，一米阳光透过木窗微撒在地上，日出天寒，深秋的寒凉愈发明显，楚绵风睡意犹存，慵懒的望向外面：晨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庭院中投下片片光斑，古老的石砖青瓦向风无言诉说着过往。庭中小池的芦苇花开的正盛，凛然而立的身姿在秋风中熠熠生香。

　　楚绵风睡眼朦胧的坐在木椅上，不紧不慢的穿上平日最爱的银丝月华锦薄衫，青丝如墨般自然的披散着，清瘦的身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双凤眼渐渐放松，收回了平日的锐气，静静的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熟睡中的人，似乎是明媚一笑，但又转瞬即逝，那张俊美的脸又回归于泉水般的平静。

　　很少有人见过楚上仙笑，总听邀月阁的女弟子们说，春色满园皆不值楚上仙莞尔一笑，正所谓一眼惊鸿。

　　他缓缓而至正殿，伽南香的香气似有似无，抬眼间发现一缕阳光正射在那幅初雪梅花图上，画的并不生动，可见并非珍贵异常之物。

　　虽不珍贵异常，但意义非凡。

　　看着殿中的一切，还如最初般：“真好。”

　　楚绵风极轻的推开殿门，阳光撒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放眼望去，庭中不时飘舞着叶子，除去那一片梅花林，其余的树早已光秃秃了。山风吹过，寒气扑面而来，除去那稀疏的落叶沙沙作响，素衣轩一片寂静。

　　秋风瑟瑟，几片芦花吹在楚绵风脸上，不禁打了个喷嚏：阿嚏——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突感一阵温暖，回头才知，那似醒非醒的顾潇雨慢慢的给他披上了一件极厚的云锦丝青莲斗，紧紧的包裹着他。

　　他假装着镇定的说：“还未入冬，给我披这么厚的斗篷做甚？”

　　即使在盛夏，那份冷也不会消减几分，明明已经寒气透骨，却还要装出一份无济于事的样子。

　　顾潇雨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与爱意，反而将斗篷裹的更严。

　　“……多穿点，会暖些的”

　　楚绵风似乎知道了什么，睫雨微微低落，许多话似乎就卡在喉咙，但终究未曾启齿。

　　“我知道你寒气入骨，不必装成一副无事的样子……至少在我这里。”

　　这句话一语将楚绵风说的体无完肤，正中心窝。他是个碍于面子的人，世人皆知晓他孤傲清冷，可这份孤傲下，却是一份脆弱的身姿。他有千言万语要讲，可字字句句皆烂在肚子里，腐烂，变质…直到成为一滩废水也从不与人言说。

　　他清冷了一世，早就已经习惯，可突然有个人对他说“在我这里，没事。”就像冰块放在沸腾的水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暖意，而是痛……

　　顾潇雨看他沉默良久，打趣的说着：“我真想为你披一生的斗篷”

　　语罢，楚绵风骤然抬眼看向他，满是不可言说的含情，忽然间二人四目相对，世间似乎仅剩落叶沙沙作响。

　　这一刻，顾潇雨毫不思索的抱住了他，抱的紧紧的，头埋进他冰凉的脖颈间，闷闷的说道：“今生，我亦是你的斗篷”

　　他似乎有所感触，睫毛簇簇，眼中泛起层层涟漪，可话语间依旧风轻云淡：“…我知道了”

　　二人正贪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谁料外面的传话弟子又找上门来了，顾潇雨不得不前去开门。

　　“师兄，今日正午设宴，掌门想让你和上仙提前准备赴宴”

　　顾潇雨微微一怔，竟把宴会这件事忘了，现在收拾一番应该还来得及，小跑回去，赶忙拉着楚绵风的手，坐在妆台旁。

　　“一会要参加宴会，我帮你梳妆。”

　　顾潇雨手中的青丝顺滑的如流淌的墨一般细腻，抬眼间望向铜镜中的二人，半分朦胧，半分清醒。

　　楚绵风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

　　他微怔了一下，这手是温柔的极轻的抚摸，并不是强劲的抓住、撇开。

　　“我自己就行。”

　　铜镜中那张清俊的脸庞似乎添了几分笑意，竟是那般好看，泛着柔光的温柔，似五月桃花盛放灼灼，衬得那张高傲的脸庞瞬间明艳了起来。

　　顾潇雨一时看的出身，支支吾吾的答道：“好，好…那我也去梳装”

　　这时候，揽月小筑的人都在各自忙碌着，宴会上的布局也是美的不可方物。一边西陵湖湖底的浮梦宫隐隐传来阵阵陶瓷碎裂的声音和女子的怒骂。

　　罢了，那女子懊恼的坐在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边几个侍女谦卑的收拾着满地的狼藉。

　　殿外又进来一位侍女，脚步轻快的走到她身后，轻声道：“虞小姐，一会便要赴宴了，今日极可能和邀月阁的楚上仙纳吉，您不必为这些奴婢大动肝火”

　　这话积尽谄媚奉承，却也哄得那娇纵的虞玄烛舒心展颜，貌美的脸庞高傲的仰起，笑中满是傲娇。

　　那侍女见虞玄烛终于把脾气收敛了起来，试探的说道：“那奴婢为您梳装”

　　芊芊玉足，似有步步生莲之美，可性情却如此娇纵人性，心气也高，可惜这份刁蛮下，却是位毫无心机的傻子。

　　日近正午，宴场布置完毕，精美绝伦，八方宾客皆陆续来临。一个威严雍容的身姿缓缓而至：一身黑色绣金龙袍，面容俊如雕刻，浑身霸气流转，单单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君临天下之势，细看才知，那人便是邀月阁掌门苌幽门。

　　而他旁边窈窕而立人面桃花的女子，生的也是貌美如花，正是掌门之妻宋夫人。只见她身穿织金飞鸟染花裙，头梳随云鬓，还有那细细品鉴方之其美的对蝶簪，虽然貌美，但不失庄重。

　　而后走在最前乃上仙之首———李玄上仙。生的亦是眉清目秀，文质彬彬，并非贪恋华贵之人。清修多年手不释卷，近者皆觉如沐春风。

　　瑶台银阙，仙风道骨，各显神通。

　　当楚上仙与顾潇雨缓缓而至时，时不时投来几分惊讶的目光。
　　若非仙宴偶幸识，怎解书画君子颜。

　　（此时在一旁偷看的阿肉不争气的留下了口水，楚上仙yyds！！！）

　　楚绵风一袭墨色轻纱裹身，外披银色苏锦氅，加以金丝银线点缀锦鲤跃然衣裳。腰间系着淡墨束腰，那朵莲花亦显得若隐若现。一半青丝以青莲银冠紧束着，一半墨发垂至腰间，俊逸非凡。

　　而一旁的顾潇雨虽朴素简约了些，但仍不失风度：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藤蔓花纹冠将青丝束成高马尾，貌比潘安，墨梅似剑。手持银白折扇，笑容灿烂，目光清朗。

　　宴厅内宾客如云，座无虚席，苌幽门扫视了一圈，似乎全来齐了，于是便身为主人的随意说了几句客套话。

　　开宴后，刹那间余音绕梁，轻歌曼舞，一片随和。

　　顾潇雨见姜掌门也在宴中，起身敬酒，以表言谢。而姜睿云笑着道：“我并未施恩与你，和谢之有呢？”

　　“那日华山下集师尊魂魄时，不想竟偶遇鬼车，幸得掌门想救，自然要谢”

　　楚绵风听后，抬眼看了一下姜睿云，连忙起身，拱手言谢。姜睿云大笑着，眼角的皱纹挤出几分慈祥，不紧不慢的缕了缕胡子，已经白的似雪了。

　　“举手之劳，换了旁人，我也会出手相助”

　　三人谈的正融洽，宴厅众人亦有说有笑，突然殿门附近传来阵阵争吵声，破坏了这份和谢融洽。

　　顾潇雨瞬移而至殿门，打量了一番造事之人，似乎微怒的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高傲的仰起脸，轻蔑的瞥了一下他，戏谑的说：“我是谁不重要，你们这的奴婢笨手笨脚，竟敢拦我，我不高兴”

　　楚绵风脸上似乎云淡风轻，心里已经想拿玉羲砍了这人，不为别的，他最厌恶不懂礼数之人。

　　楚绵风招了招手，示意让二位弟子过来，依旧不紧不慢道：“我揽月小筑众人平等，何来奴婢之说？”

　　不错的，所谓传话弟子，指并未师承，或犯错受罚者，其三天一换，何来奴婢一说。

　　那女子撇了一眼他，见其容貌绝伦，冷笑了一声。

　　“呦，这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弟子啊？”那女子细细打量着他，“模样倒是不错，穿的也太寒酸了吧”那女子捂着嘴笑着，语言极尽讽刺。

　　之间楚绵风极力的忍着，修长的手紧紧攥着，早已没了血色。

　　“来我西陵湖当奴婢，我没准还能赏你一身好衣服穿……”

　　“放肆！”

　　之间她一语未尽，楚绵风盛怒之下召来玉羲，千古绝剑出世，自是格外气派。那女子顿时脸上血色全无，故作镇定的说着：

　　“我乃西陵湖虞玄烛，你们胆敢伤我？！”

　　一旁喝酒的的苌幽门问声而来，手中的酒盅还未放下，便和宋夫人小跑着过来：“绵风…刀放下，今日设宴不易见血啊…”

　　虞玄烛自以为苌阁主是他的后盾，夸下海口的说：“阁主，我见你这弟子性情乖张，不如宴后我把他带回西陵湖好好调教一番”

　　苌幽门默默看了一眼楚绵风，见其脸色差的可怕，便未置一语。而一旁的宋夫人看不下去了，极力掩盖着心中的怒气，宽和一笑。

　　“玄烛，你一是来赴宴，二是代表西陵湖与我邀月阁联姻，嫁与我阁楚上仙为妻，今日初见，不该如此无理……”

　　虞玄烛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他，怔仲的说道：“这…这是楚上仙？”

　　楚绵风还在气头上，根本未曾正眼看过他，冷冰冰的说道：“如此刁蛮无理之人，嫁与邀月阁，只怕会脏了我们地界。”

　　虞玄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心中满是懊悔，她知传闻中楚上仙为人正直，孤傲清冷，脾气偶尔暴躁…她心知肚明，这场联姻几乎泡汤了。

　　若她这样回去，岂非遭人非议？为了顾及大家颜面，宋夫人终于开口：

　　“罢了，玄烛不如在揽月小筑修行一段时间，既可增长修为，也可学学礼数”

　　表面上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实则字字戳她的心窝子。西陵最尊贵的公主，竟是如此无理之人，若传出去，下的是西陵的脸面。

　　“也…也好”

　　顾潇雨暗讽道：“这西陵湖的公主，倒真是别具一格，让小仙大开眼界，只是我福薄，担不起你这师娘”说罢，便似无心之人一般笑着，三分喜悦，七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