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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周雪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北京。
      做下这个决定,已经是一星期后。

      那天她将杨森转给她的钱还给他,杨森几乎是立刻打电话过来,“阿雪!你什么意思?”

      周雪那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她因为初到北京,水土不服生病住进医院。这些日子,何丽珍一直彻夜不眠照顾她。有两个晚上,她深夜醒来,看到何丽珍坐在她病床边悄悄抹眼泪。见她醒来,又急忙露出笑容,问她是否想吃些东西。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周雪动摇了。她第一次体会到生病时有妈妈在身边是多么幸福。她贪恋这样的温暖,不舍得离开了。

      她同杨森说:“我已决定留在北京。”

      杨森却激动起来,“为什么?你不是说会回来吗?为什么又决定留在北京?是不是他们给你糖衣炮弹,让你感受到纸醉金迷的快乐,你就不肯过回穷日子了?”

      周雪是个边界感很重的人,而杨森此刻明显越界,何况他说的话太没礼貌,令周雪不悦,她沉下脸色,说:“杨森,你同我不过只是普通朋友,我要做什么何需征得你同意?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越界。”

      杨森在那头忽然说不出话,周雪道:“有时间我会回来找你们。我也不会忘记我们大家一起喝酒一起骑机车去离海边看海鸥的日子。”

      在她最落寞最孤独的那些日子,是杨森他们一群人愿意同她做朋友,她不会忘记他们。

      周雪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星期,周末下午终于回家。
      为庆祝她大病初愈,谢玄清特意将谢轻寒叫回来。

      那天晚上的晚餐很丰盛,周雪忌口多日,看到摆上餐桌的丰盛晚餐胃口大开。

      可惜谢轻寒到晚上八点才姗姗来迟,那时周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往肚里垫了三块蛋糕,正准备垫第四块时,抬起头,就看到谢轻寒踏着月光回来。

      她当时坐在客厅的咖啡吧台里,正对着门口。当她不经意抬起头,看到谢轻寒挽着外套从外进来的时候,她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后来的周雪最喜欢男人穿正装,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谢轻寒拔高了她的审美。
      可在那之后,她也没有再见过任何男人穿正装有谢轻寒那样好看。

      其实今晚的谢轻寒穿得也不算格外正式,他大抵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裤。只不过白衬衫的衣袖被他挽在手肘处,又凭添几分潇洒。

      她抬头望住他时,他亦看见她,眉眼浮上笑意,打趣道:“恭喜我们家近日添丁入口。”

      谢玄清爽朗地哈哈大笑,他招呼大家先入席,问谢轻寒:“怎么这么晚?”

      谢轻寒走进客厅,将外套交给佣人,又接过毛巾擦手,说:“路上堵车。”

      何丽珍从厨房端来刚炖好的红酒牛腩,笑说:“回来得正是时候,牛腩炖得刚刚入味。”她回头冲还在吧台里坐着吃蛋糕的周雪招手,“阿雪,快过来,吃饭了。”

      周雪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蛋糕,这才从吧台里绕出来。

      她走向餐桌,熟悉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谢轻寒随后过来,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等到四个人都坐齐,谢玄清讲开场白,高兴地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来是庆祝阿雪出院,二来也是欢迎阿雪,从今往后正式同我们一起生活。”

      周雪决定留下来是前天晚上的事。
      那时她已因为水土不服在医院住了两天,何丽珍日夜守着她,不曾阖下眼睛。她无论何时醒来,睁开眼,永远都见到何丽珍在守着她,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

      周雪表面表现得再冷酷,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子。何况她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照顾过,到十九岁终于重新拾得母爱,她心中不是不动容。

      前天晚上,趁何丽珍去洗手间的时间,谢玄清坐到她病床边,慈爱地同她说:“阿雪,你可有考虑好,是否愿意留下来,给你母亲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周雪看着谢玄清,沉默一会儿,问他,“是她叫你来问我?”

      谢玄清笑了笑,摇摇头,“不。是我自己来问你。”

      “你为何这样帮她?你应看得出,我并不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我真的留下来,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说不定会搅得你们不得安生,到那时,你们会后悔今日留我下来。”

      谢玄清却又笑了笑,他看着周雪,说:“阿雪,不必这样讲你自己。我活至今日,人生已经过了大半,自认识人无数,还不至于看错个小姑娘。你绝不是个坏女孩。”

      周雪试图反驳他,说:“那是你们对我了解太少。我抽烟喝酒,同男生鬼混,谁人见我都要讲一声不良少女,勒令自家孩子千万不要同我来往。”

      谢玄清道:“这些都可以改正。”
      周雪道:“我若不愿改呢?”

      谢玄清道:“那也无妨,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够快乐。”

      周雪忽然很佩服谢玄清,说:“没有人愿意帮别人养女儿的。”
      谢玄清却笑道:“你是丽珍的女儿,不是别人。”他看着她,像在讲一件珍重的事,说:“阿雪,你要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的母亲。我们在一起也非常不容易。遇见你母亲,亦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所以你爱屋及乌,连带着对我也这样好?”
      “是。”

      周雪更加佩服谢玄清了,说:“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她苦了一辈子,如今遇见你,也算她的福气。”

      谢玄清笑,问:“那么,你是否决定留下?”

      周雪那时候其实知道何丽珍就躲在门外偷偷地听,她看到她的衣角在病房门外闪过。

      她同谢玄清说:“我可以留下,但我不一定能将她当做母亲。”

      谢玄清闻言已经很欣慰,说:“不要紧。你愿意留下来,我想你母亲已经很高兴。”

      后来谢玄清步出病房,看到妻子躲在门后抹眼泪,他揽住妻子的肩膀,温柔地替她拭泪,笑道:“你这是高兴的眼泪,还是悲伤的眼泪?”

      何丽珍已高兴得说不出话,她望住丈夫,轻声说:“玄清,谢谢你。”
      谢玄清道:“你我夫妻,何必言谢。你知道,我毕生梦想,就是希望你能快乐。”

      何丽珍望住丈夫,控制不住地泪流不止。
      她终于忍不住伏进他怀里,心中忍不住感激老天爷,终究待她不薄。

      自周雪答应留在北京,何丽珍既高兴又激动,恨不得把周雪这十几年缺失的母爱一次性补给她。她日日问得最多的就是阿雪喜欢吃什么,每天掏空心思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只可惜那几日周雪还需忌口,许多食物都不能吃。今日终于出院,因着一家四口第一次在家吃团聚饭,何丽珍做足一大桌菜,道道菜都色香味美俱全。

      周雪忌口多日,今日食欲大开,整餐饭吃得格外认真,直到听见母亲同她说:“阿雪,我昨晚与你谢叔叔商量过,你今年十九,仍是进学的年纪,还是应该要进大学念书。你可否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或者想念哪所大学。”

      周雪闻言略诧异,她抬头看向母亲,说:“我高中未毕业,如何念大学?”

      一直没讲话的谢轻寒这时候总算开金口,说:“只要你想,念个大学又是什么难事。”

      周雪惊讶地望住谢轻寒。在她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从谢轻寒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吃一顿饭那样简单。

      她在这时候忽然意识到,有钱人的世界和普通人果然天差地别。有钱人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普通人想往上爬一步都难于登天。

      谢玄清问谢轻寒,“你可有主意?”
      谢轻寒道:“最简单就是出国念书。”

      何丽珍听见要阿雪出国念书当然不舍,她刚刚才同女儿团聚,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同她分开。

      谢玄清不用问也知妻子想法,问谢轻寒,“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有。”谢轻寒侧头看向周雪,说:“重新念高三,正常参加高考。”

      周雪呆呆望住谢轻寒,沉默会儿,同他诚实交代,“我学习很差,再念高三也考不上大学。”
      谢轻寒问:“平时考多少?可请家庭教师替你辅导。”

      周雪看一眼谢轻寒,忽然不想搭理他。
      她扭过头去,自顾继续吃饭。

      在座都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小姑娘面子挂不住。谢玄清爽朗地哈哈大笑,说:“好好好,先吃饭,考学的事晚点再谈。”

      谢轻寒倒是瞧了周雪一会儿,看她绷着张脸不高兴地在吃饭,实在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周雪不想听他们再讲念大学的事,晚饭过后就借口不舒服先回房间去了。

      不过其实并没有不舒服,回到房间,也是趴在床上无聊地翻杂志。

      大约九点多,有人敲她房门。
      听敲门的声音,不像是母亲,她扭过头,望住门口,“谁?”

      “我。”声音慵慵懒懒,意外地撩人。

      周雪从床上下来,到门口打开门。
      谢轻寒两手插在裤兜,挺慵懒地站在她房门外。见她打开门,勾起唇笑了笑,也不理她有没有邀请他进屋,自行进去,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扫了眼她的书桌,试图找到几本有用的书,只可惜不是娱乐杂志就是言情小说。

      谢轻寒很嫌弃地翻了几页,丢回桌上,而后才抬头看向她,问:“你高中时哪门功课最好。”

      周雪讨厌谈学习,反问起谢轻寒,“你哪门功课最好?”

      谢轻寒笑,说:“我门门功课都好,我考第二没人能考第一。”

      周雪不信他,“吹牛。”

      谢轻寒笑,不解释,又问:“那你哪门功课最差。”

      周雪走到床边坐下,面对着谢轻寒,瞪着谢轻寒不回答。

      谢轻寒扬扬眉,“你不要告诉我,你门门功课都很差。”
      周雪恼羞成怒,索性道:“是又怎么样?”

      谢轻寒笑道:“不怎么样。我同你联系一间教学质量高的学校,你好好学,不说考个太好的学校,但至少要混个文凭。”

      周雪一听要去学校,眉头就皱起来,几乎是立刻道:“我不去学校!我已经十九岁,还同一帮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一起念书,我丢不起这个人!”

      谢轻寒道:“不学无术才叫丢人。”

      周雪不高兴地盯住谢轻寒,“你为何管我?我又不是你们谢家的人,出门也不会恬不知耻地讲自己是你谢轻寒的妹妹,丢人也丢不到你身上。”

      谢轻寒看她一会儿,说:“牙尖嘴利,你该去学相声。”

      周雪抿唇瞪住他。

      周雪最终当然没有答应去学校念书,但谢轻寒执意要她考大学,派人去学校给她弄了个学籍,请了家庭教师在家里教她功课。语数外政史地,足足请了六个老师,每天轮流着给她上课。

      周雪一边上课一边在心里把谢轻寒问候了千百遍。终于有一天在谢轻寒回来吃饭的时候,冲去他房间。

      她那时候刚被数学老师折磨一下午,正在气头上,冲去谢轻寒房间也是没过脑子,导致当她冲进去时,正好撞见谢轻寒在换衣服。

      她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男生□□上身,以前同杨森他们混的时候,男生们夏天常常脱掉上衣喝啤酒,她一点不为所动。

      可不知是否因为谢轻寒身材太好,她冲进去撞见的时候,竟然呆了好几秒,大脑像死机一样,一片空白。

      谢轻寒似没想到她会不敲门就冲进去,侧过头来严肃地盯了她一眼。周雪自知理亏,这时候才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但她并不离开,仍旧站在那里。

      谢轻寒拿起床上的衬衣穿上,边系扣子边教训她,“不知敲门?是否还要再为你请一个礼仪老师?”

      一提起老师,周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转过身,气冲冲地面朝着谢轻寒,“我正要同你说,可否叫你请的那几个老师明天不要再来。要我讲多少遍,我不想念书不想考大学。”

      谢轻寒认真系衬衫袖扣,看也没看她,“你打算做一辈子文盲?”

      周雪忽然觉得好笑。从前从来没有人管过她,她小时候想念书的时候,问奶奶要到学费要她哭好几次。后来她在学校被同学孤立,在厕所被同学揪头发脱衣服,也无人替她出头。再到后来,她已供不起自己上学。她放弃了,自认不是读书的材料,不如早早出社会打工赚钱。

      如今在她已经放弃自己的时候,偏偏又要逼她念书。

      她盯着谢轻寒,冷声呛他,“谢轻寒,你是不是入戏太深,真把你当我哥哥?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姓谢,我姓周。你可否不要管我的事?”

      谢轻寒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母亲觉得自己欠你良多,同龄人都进大学深造,只有你因为无人管教连高中也未读完。我父亲一切以你母亲的感受为重,将这差事交给我,定要我送你进大学。”

      周雪觉得好心累,说:“你知不知道,我好多年没学习过。”
      现在学起来真的好辛苦。

      “所以我已为你换了更好的老师,新老师明天上任。”

      “……”周雪看着谢轻寒,问一句,“你是否钱多到没地花?”

      谢轻寒不理她反抗,照样请老师日日上门为她上课。周雪每每想到自己明年将以二十岁高龄参加高考就觉得无比丢脸。

      谢轻寒为她新请的家庭教师比之前的几位老师教学更为严格,日日留许多家庭作业给她。以至于整个九月,周雪几乎天天写作业写到凌晨。

      不过周雪已有整整一个月没见到谢轻寒,有次吃饭,问起谢叔叔,才知谢轻寒出国公干,归期未定。

      周雪每次写作业写到累得不行,就要在心里骂谢轻寒一句,自己不在,还要派人日日监视她学习。

      再见到谢轻寒,已是十月初。北京城已经开始进入秋天。
      周雪来到北京已经足足两个月,当初那种水土不服的问题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

      那天同平常也没有什么两样,白天上课,晚上写老师留给她的作业。

      她那晚又写到凌晨,一点过的时候,听见汽车驶入院子的声音。
      谢叔叔和母亲都在家里,这么晚回来,除了谢轻寒不会有别人。
      周雪下意识从从椅子上站起来,探头往窗外望,果然看到谢轻寒手挽着西装外套下车。

      一个多月未见,哪怕深夜归来,谢轻寒仍旧帅得叫人移不开眼。

      但周雪不想去迎接他,谁叫他请那么多个老师折磨她。
      她坐回位置上,继续写作业。

      楼下白姨替谢轻寒打开门,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问道:“少爷,是否要吃点东西?”

      谢轻寒在门口换鞋,道:“不用,在飞机上用过。”他问:“都睡了吗?”

      白姨道:“先生和太太已经休息了。小姐房间里还亮着灯,估计还在写作业。”

      谢轻寒看一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过。
      他去接水喝,不太信地问:“她最近这样乖?写作业写到这个时候?”

      白姨道:“小姐最近可刻苦了。今天数学老师还在讲小姐进步很大。”

      “是吗?那倒是难得。”
      谢轻寒喝了水就上楼去了。

      他原本准备直接回房间休息,但经过周雪房间,从门缝看到她房里的灯还亮着,还是顺道抬手敲了她的门。

      “谁?”
      “我。”

      一个多月不见,再听见谢轻寒的声音,哪怕他此刻的声音略低,透着点疲倦,但周雪仍旧觉得很好听。
      她道:“门没锁。”

      谢轻寒扭开门进去,看到周雪果然乖乖坐在书桌前做题,如今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本和试卷。

      他不由得笑了声,说:“白姨讲你最近很刻苦。”

      周雪没好气,说:“岂不是正合你意?”

      谢轻寒走到周雪书桌前,随便拿起一份试卷看,漫不经心地教育她,“你读书是为我读?”

      “是你逼我读。”
      “是为你好。”

      谢轻寒放下卷子,看周雪做题。周雪正在做一道数学解析题,他只看一眼,就看出她解错,食指和中指在桌面敲了敲,“这题解错。”

      周雪很受教,拿起草稿纸和笔送上给谢轻寒,“请您赐教。”

      谢轻寒此前讲过他读书时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周雪当时不信,只当他在吹牛,直到看到他三两步就解出正确答案,终于相信谢轻寒没有骗她。

      女孩子对优秀的男人有天然的崇拜,周雪也不例外。她仰头望住谢轻寒,忽然觉得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又高大几分。

      直到谢轻寒用笔轻敲下她的额头,“听懂没有?”
      周雪唔了一声,她同谢轻寒打商量,“既然你门门功课都很好,不如你帮我辅导好了。免得还要浪费钱请老师。”

      谢轻寒却笑了,将手里的笔扔回桌子上,说:“你想什么呢。我分分钟七八位数进账,哪有时间做你的家庭教师。好好跟着老师学,快过年,到时带你出去玩。”
      他边说着,边离开房间,带上门时同她交代一句,早点睡。

      虽然谢轻寒说耽误他赚钱不肯给她辅导功课,但后来的几个月,谢轻寒每次回来,有时间还是会替周雪辅导功课。
      很神奇的是,有些老师怎样讲周雪都听不懂的东西,谢轻寒给她一讲,她立刻就能明白。

      这几个月里,周雪同谢轻寒的关系突飞猛进,任谁看到都要讲一句他们兄妹感情深厚。

      但只有周雪自己知道,她从来没有把谢轻寒当过哥哥。
      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朝夕相处中对谢轻寒有了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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