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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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的兵库县气温正好，阳光暖洋洋地，自窗框开始分叉，穿过未完全关好的窗户投进来，照在窗边人的身上课桌上，却也不觉得太晒。
而在这阳光之下，坐在窗户边上的人却没几个会顶着被老师点名的风险去欣赏外面还算好看的景色，只要么窃窃私语，传传纸条，要么低头写无聊的笔记。
望月澄肯定是后者。
之前就说过了，她是讨人厌的好学生。
此时，她修长纤瘦的手指握着笔，随着讲台上老师的话在笔记上落下一串又一串知识点。
她的字是很好看的那种，由端正又并不算死板的笔迹写就的，在之前抄完她的化学实验报告后，宫侑便差不多已经记住了。
不过以现在的距离和姿势，加上投射在她桌面上的一点阳光，即便宫侑有再好的视力，也并不太能看清她笔记上的字。
而也许是他的视线落在望月澄身上的这次有些太久了，在写完最后一句还颇有闲心地落下一个句号后，望月澄很悠闲地抬眸望了一眼黑板确定没有任何一句话漏抄后，才没怎么犹豫地回望他。
因为混血的缘故，她的皮肤本来就比别人要白，在透过窗户的日光底下一照便显得像是在发光，更不必提她散在背后的，看上去还算柔顺的金发，亮到都有些刺眼了。
而这样亮到让人的眼球赶到不适的女生，此刻却纡尊降贵将视线脱离黑板和笔记的两点一线，此时正带着点笑意望向他。
可在和宫侑对视的同时，望月澄却好像一点不为自己的同桌在此时看她这件事感到有一点奇怪，只撑着下巴，微微偏过头做了一下口型，无声地询问他：「是要抄笔记吗？」
大约是上次抄报告给她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金发的女生这样理所当然地询问。
下意识地，宫侑摇了摇头，躲避似的收回目光。
但毕竟他不是会因为看别人心虚的性格，因而这样的下意识只持续了一瞬间，甚至不足以让他把低头的动作做完，而下一刻，他又抬起头看向她。
像是遮掩自己刚刚做出来的，让回过神的宫侑本能地感到不满的动作，他用更夸张的口型回答她：「作业，可以。」
从望月澄能辨别出来的词句来看，这一句话实在有些许太理直气壮了。
不过宫侑并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她先提出来的。
再者，谁又高兴去记那些记了也不去看的东西呢？不过是没用的表面功夫，比起这些，如果望月澄愿意给他借鉴一下今天的作业，让他晚上能更安心地练球的话，他才容易更轻松一点。
至于偶然间看她却被她发现这件小事，他们谁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也许，这间教室里，还是有人放在心上的。
“宫侑，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选什么。”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已经无法无视这两个人虽然不出声但动作也不算小的对话了，他皱了一下眉头，几乎不需要犹豫，就在两人中选择了成绩不算好的宫侑。
毕竟这样的问题也难不倒望月澄，叫她起来也没用。
而在老师的话音响起的那一刻，宫侑撇了撇嘴，很自然地站了起来，他显然已经习惯在这种课上因为各种理由被点起来了，即便不回答，或者回答不正确，知道他心思全在社团上的老师也不会太为难他。
不过这一次，在余光中，宫侑看见坐在自己左边的少女竟然悄悄地用手势对他比了一个‘C’。
开学到现在，宫侑被点名站起来回答不出问题的次数不算多，却也有好几次，只是之前的每一次，望月澄都会像看不见听不到似的只看黑板，不去看他。
当然，他自然也不会向她寻求帮助，毕竟和他关系玩的更好的右边的同桌，或者前后桌见势不妙自然会偷偷提醒他。
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他被点起来和她有关，之前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小姐，也竟然愿意纡尊降贵地来给他提示了。
不过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学习这方面，宫侑是没什么想和对方一较高下的打算的，自然也不至于为她的这点动作想太多，很快按照她的提示回答了问题。
得到正确答案的老师也没为难他，顺着他的答案讲了几句解题思路之后就让他坐下了。
而等到宫侑在老师答允后落座，到头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便已经顺着本能，依凭着为他们刚刚还未获得结局的对话而产生的一点两点零星的好奇心，略略偏过头要去看望月澄。
然而，和宫侑本人不同。
刚刚还热衷于给他提示的金发少女却不知何时起就偏过头去看向了黑板，明明余光望见了他的动作，却吝啬给他任何一点目光。
倒显得刚刚一切是他幻觉，又或者是一副后悔提醒他的样子了。
正在宫侑有点不满却理所当然为此不满地要扭过头看黑板前，金发的少女却突然撑着下巴侧过头，似乎身边男生的不满早在她预料之中似的，带着笑意地望了他一眼。
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太惊艳的笑。
很普通，和望月澄之前对他的笑容大约也并无不同，又也许太不同，以至于宫侑说不上来不对，却又没法移开目光，只能把原因归咎于其他。
他想，只是凑巧罢了。
只是凑巧，不该吹到这里的樱花花瓣从不知道谁课间打开了没有关上的窗户缝里飘进来，吹起她金灿灿的头发，樱花飘到她手边，被她抬手捉住后又放开，任由这片粉红色随着风落到走道的瓷砖地上，倒显得有外国血统的她多了几分恬静的好看来。
一切都只是景色衬托，和望月澄本人此刻的笑容并无半点关系。
*
数学课的下一节是体育课。
虽然人长的好看，学习好，家世似乎也不错，但望月澄其实并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至少在体育课上，她显得并没有那么出色。
当然，也不太逊色。
毕竟身高在那里，随便迈腿都比别人跨出的步子长上一点，跑步跳远这种事情从来难不倒她，但也并没有取得太亮眼的成绩，只是中规中矩，在B的上下徘徊。
不过，不光是运动神经这方面的问题，她也对体育并不怎么热衷。
这种不热衷以至于敷衍的态度，着重体现在她在自由活动时并不怎么会选择使用器具，而是和这个班或者隔壁班的，比较玩的来的女生在操场周围一圈一圈很缓慢地散步上。
和寻常女生一样，望月澄不高兴出汗，至少在太阳底下不愿意。
自然，她很不愿意被太阳晒，有的时候，当女生们谈论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宫侑会听到一两句闲话，拼凑起来大约是她晒了脸上会长斑，会变得不好看。
言之凿凿，但怎么想体育课这几十分钟是肯定不够那些斑生根发芽的吧？
不过，他也懒得管她，懒得去记。
但，偶尔偶尔，在老师突发奇想要求一定要学生运动时，宫侑会看见望月澄这位大小姐拿起羽毛球拍打个两下。
宫侑在了无意思的垫排球时间中观察过，这位大小姐打的挺烂。
不是他在打排球时分神，他对待排球向来很认真，但前提是这个班里得有人能和他有来有往，然而，那些人大多都是篮球的热切拥簇者，少数可以打排球的也没法在他手中过两下，至于二传，也实在奢侈。
给太差劲的人托球，手感会变差。
宫侑一直坚信这点。
这样的场地自然也不适合练发球，多得是闲来无事的男生女生走来走去，没人会为他专门空出场地。
所以在课上，他大多都是无所事事的，只好一边垫球一边来回看看。
看着看着，自然会打量离自己近的人了。
这一回，好几回，望月澄和她的好友都站的离他不远，他当然很轻松就能看到她打羽毛球时蹩脚的姿势了。
不过这一群女生中并没有几个特别擅长羽毛球的，望月澄混在这群人里面也不显得突兀。
只是——
羽毛球在女生过分用力地击打下擦过了望月澄的球拍边缘，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脚边上。
宫侑最后垫了两下手中的排球，稳稳接住后，对上了因为没接住球而叹着气，无奈朝这边走过来的望月澄的那双蓝眼睛。
他的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下颚，话在嘴边绕了几转，最终以一种很平常的语气问：“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打到这里了？”
这是他很惯常的语气，问的话也算是挺正常的问题，可面前的少女却顿了一下。
望月澄抛了一下手中刚刚捡起的羽毛球，眨了眨蓝色的眼睛望向他，试探着询问：“是的，有打扰到宫侑君吗？抱歉，我们这就换个位置。”
说着，她作势要走，理所当然，等到了意思被曲解的宫侑的争辩：“我可没说这个话。”
尽管他知道面前的女生不应该把他话中的意思误解，但无论是真是假，大多数人被这样曲解时都会适当说上两句。
宫侑肯定是反驳的话特别多的那种。
在话说出口的下一刻，染的一头金色头发的少年一手抱着球，一手叉着腰，拧着眉头问出也算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更何况，你不是大小姐吗？难道之前都没有打过羽毛球吗？”
望月澄沉吟一瞬，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了她一会儿，而后才带着些许迟疑地点了点头，不带期满地如实回答了：“有练过一些时间吧。”
“那为什么总是接不住。”
像是知道他会这样追问，这一次，望月澄并没有再思考他的问题，而是一下给出了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非常符合她个性的答案：
“因为水平差不多的人，才会长久的，有话可说？”
当然，还有一段话没有说，就是她的水平也许只能保证自己打出去的球符合规矩，却不能保证对方打回来时不四处漂移。
但这些话就不需要对他说了。
望月澄有意隐瞒下一段的话显然让宫侑不太理解，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她：“为这个，有必要？”
“对有的人有必要。”望月澄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值得她高兴的某个点，不禁笑起来，“而且这样打两下就去捡球，也挺轻松有意思的。”
“啧，这样，你打的也不尽兴吧？”
“非要说的话，的确如此，不过我不在意，而且也不想尽兴。”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少年有所不满，他皱起了眉头，以看无法理解的怪人的视线看她，心中不自主升腾起一种无法克制的好奇，这种好奇迫使他开口，忍不住问：“我和你打的话，你会很厉害吗？”
“不知道，也许并不会。”望月澄的视线在宫侑和自己之间来回逡巡，像是认真思考过她和对方体力速度力气上的差距，食指点了点下巴，在短暂沉默后摇了摇头，“不过，不太合适。”
“为什么啊？”
“距离很重要，太亲近的话可不好。”
在说完这句话后，望月澄笑起来，明明她的脸上在之前的对话之中也都是挂着笑意勾起嘴角的，但不知怎么的，在此刻，宫侑才觉得她现在是真心在笑。
即便这笑意中带了太多调侃。
不知怎么，宫侑竟惊觉自己不自觉地正在想，想她今天对他真心笑的次数竟然有两次。
是无缘由的心中感叹。
而不待他细想，也不待他把乱想抛诸脑后，他面前的金发少女勾了一下脸边的发丝，竟又很狡黠地冲他笑起来，把迟来的无声对话的结局以有声的方式回馈。
“噢，数学和英语作业我写完了，如果你要的话，到我抽屉里拿一下，我下节课就走了。”
带着一点将遗忘事件回忆起来的恍悟，望月澄用半真半假的语调这么对他说。
在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腕不自觉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球拍的方向，后来干脆把两只手都背到了身后，一步步倒退着拉开距离，蓝色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他，一边难得拖长音调，以看似请求却不容拒绝的腔调说：“明天记得帮我交一下噢？”
在说完后，她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很快地，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快步走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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