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今将图南》郭予习

9、即兴

　　似乎这个游戏互动本来只设计了三轮，最后留在台上的两位粉丝会获得姜图南签名的舞蹈视频合辑的DVD和姜图南之前出版过的舞蹈写真集。
　　但主持人串词的时候，很自然而然地询问了两位粉丝的年龄和职业，另一位阿姨今年55岁刚刚退休，而问到李代林，李代林说自己31岁，主持人便顺口揶揄以李代林的年纪，估计她是姜图南粉丝群体里最年轻的。
　　李代林不喜欢主持人话里话外的语气，大方得体而又当机立断信口开河地反驳了回去：姜图南作为曾经教化一代中国年轻人的舞者，不仅局限在过去的一个时期，也还在吸引着新的人了解现代舞，所以虽然她可能是今天到场观众里比较年轻的粉丝，但还有非常多因为比如疫情原因没能来到现场的年轻人也是姜图南的忠实支持者。

　　李代林的一番话赢得了台下的掌声。
　　这时，一直站在边上目光时不时扫过李代林的姜图南突然开麦，他感谢了包括李代林在内的年轻粉丝和多年来的粉丝们对他多年以来的支持，希望观众能够继续支持他接下来参加的节目，另外其实他今天借着过年的机会，给每位到场的观众准备了他亲手签名的红包，红包里有一枚牛年纪念币，还有一组牛年纪念邮票和一组中国抗疫纪念邮票。
　　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和欢呼，主持人也在台上带动着气氛。

　　姜图南鞠躬，再次感谢了观众对他的支持，然后话锋一转，带着询问的语气说观众愿不愿意看台上两位粉丝再加一轮游戏，这一轮由他分别带着粉丝即兴创作一段舞蹈，既作为游戏也作为额外的游戏奖励。
　　话一出口，尽管是计划外的节目，主持人显得十分兴奋，台上另一位的粉丝阿姨十分激动，台下的观众们也跃跃欲试，似乎只有李代林还处于卡带死机的状态，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

　　姜图南和粉丝阿姨即兴了一段以华尔兹交谊舞为蓝本的双人舞。粉丝阿姨确实气质出众，阿姨身上的刺绣针织裙子随着音乐摆动十分有美感。一曲终了，姜图南和粉丝阿姨亲切拥抱，双手奉上礼物，还借此机会向观众普及了华尔兹交谊舞的基本知识。

　　轮到李代林，主持人提议姜图南换一种其他常见舞蹈形式来表演，姜图南顺着主持人的话把，要以探戈作为基础进行即兴创作。李代林听了心里大喊不妙，探戈她在电影里是看过的，节奏比较快不说，两个舞蹈演员的小腿来来回回乱飞，大腿前前后后地乱扭，她这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岂不是要在姜图南面前和场子里百十号观众面前出洋相吗？

　　可是站在台上的李代林只是个没有姓名地给姜图南这朵红花当陪衬的绿叶。姜图南发话了，李代林只有服从的份儿——李代林甚至觉得姜图南这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不知是出汗了，还是觉得穿外套影响发挥，姜图南脱下皮夹克交给后台的助理，还把衬衫的袖扣解开。李代林一眼看到姜图南右手手腕上的手链，顿时两边太阳穴像有皮筋贯穿在脑袋里勒着似的激灵激灵得抽抽。
　　这回姜图南没有给李代林机会脱下高跟鞋，灯光一切，音乐一响，姜图南马上拉着李代林走位。姜图南身高腿长步子大，李代林在后面只得小碎步倒着亦步亦趋。刚过舞台中央，随着节奏，姜图南急停转身，李代林顺着惯性直接被姜图南带进怀里，李代林下意识用右手撑住姜图南的胸膛，姜图南左手稳住李代林的后背，右手紧紧攥着李代林的左手。

　　李代林跳舞时候的全部精力都在关注自己的左手袖口，生怕藏在袖口下面的手链露出来被摄像机拍到。有意思的是，不知道姜图南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手掌一直压着她的袖子，所以谢天谢地，李代林手腕上的手链被小心翼翼地藏住了，但同时她也明白，她的小九九逃不开姜图南的火眼金睛。

　　这本来是她自己的秘密，圣诞的时候姜图南居然给她准备了一件圣诞毛衣作为礼物——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而李代林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和姜图南一起过节，等到平安夜要送礼物了，发现伦敦严格执行疫情封锁，除了超市，一般商店都关门了，她没处买礼物。尽管姜图南完全没介意，李代林后来逃回剑桥之后思前想后决定在Goldsmith的官网上直接下单补送姜图南一条手链——之所以送这么俗气的礼物，是因为李代林有私心要给自己买条一模一样的，这样无论姜图南是不是会戴她送得手链，客观事实上她都和姜图南有一对情侣款手链，尽管姜图南不知道，但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好——她只是想给自己留个纪念或者说念想，她甚至都不奢望自己远远看着姜图南，她希望一切归零，就当是黄粱一梦。

　　李代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姜图南跳完即兴双人舞的，总而言之，她就好像是姜图南手里操纵的木偶，一下子被甩出去，一下子又被拉回到怀里，反正稀里糊涂地就在姜图南的主导下完成了动作。音乐快要结束的时候，姜图南稍低头在李代林耳边低语：最后结束要亮相。还不等李代林反应过来，姜图南左手稳稳抱住李代林的腰，右手臂向上舒展，上身向下向李代林逼近，李代林下意识下腰向后躲。音乐此时戛然而止，完美谢幕。
　　姜图南托起李代林，然后鞠躬致谢，李代林后知后觉，也跟着鞠躬。主持人又在一边起哄说即兴舞蹈完成的如此精彩，姜图南拥抱一下粉丝。但李代林十分抗拒，连连后撤步子，同时频频微微点头鞠躬，最后只是和姜图南握了手便又是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般地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