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番外一 赵炳与张白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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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炳自认是个脾气相当之差的人，所以从没有人想要认真与他交心。家中父母又早亡，余他一人在这动荡的世界生存。
赵炳打过很多短工，原因是没有一处能留下他，嘴笨，不会说好话，就这两点让他总是被挑了又挑，最后才无奈被人招去。
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过了，赶巧碰上军.队招.兵。一向身体健康的赵炳自然毫无疑问的被选上了。
记录员头也不抬：“名字。”
赵炳快速道：“赵炳。”
看着记录员写下的赵兵二字，赵炳皱了皱眉：“不是这个兵。”
记录员也撇了撇眉：“那是什么？”
赵炳看着记录员不耐烦的神情，突然有点害怕，以往招他的主人一露出这个表情，那就代表他明日不必再去了。
赵炳当即立刻改口：“没什么，就是这个兵。”
记录员更加不耐，快速问了几个问题就让赵炳走了。
赵炳有些窘迫的回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身后比他还要高几分的男生。男生极有书香气质，也长的非常好看，尤其是他一双眼睛，含着淡淡笑意看着他。
赵炳一下子就更窘迫了，快步逃开。
新兵里没有几个赵炳眼熟的人，赵炳觉得极好，他要抛下那段回忆，为国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中午，赵炳坐在树荫下吃队发的午饭，身边也围坐着几个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人，自然也就聊了起来。但，因为赵炳嘴实在是笨，所以其他人也不再拉着他一起聊天了。
赵炳埋头吃饭，身边突然有人坐下，他抬头一看，是上午的那位“书生”。
赵炳看了眼他，继续吃饭。
“赵兵？什么兵啊？”书生捧着铁碗不急着吃，反倒是和赵炳说起了话。
赵炳一顿，停下动作，半响道：“火丙炳。”
“炳烛之明……谁给你起的啊？”书生弯眉一笑，赵炳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男生。
赵炳闷声道：“我娘。”
赵炳他娘也是个读书人，因病早逝。
“我叫张白书。”张白书也报上姓名。
张白书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让赵炳觉察此人不一般，可他也不是喜欢胡乱打听别人的人，故此，“哦”了一声算回应。
张白书悠哉悠哉的吃起了饭，赵炳吃完了饭就看着远处发呆。张白书吃饭很文静，但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吃完了。他理好铁饭盒，就继续同赵炳讲话。
“你的家乡在哪？”
赵炳转过头，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聊天，对着他也能有层出不穷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不知道，从山沟里出来的，那地方没有名字。”
“这样啊……我也没有家，路上结个伴吧。”张白书也没多做评论，笑着说。
赵炳没有回答，他并不认为这个文绉绉的书生能和自己结伴多久。
答案是赵炳错了。
张白书这个人看上去一副瘦弱的样子，可他不仅各方面优秀还在队里被教官器重。
他聪明，会识字，有见识。但他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和赵炳路上结伴。不管大家走到哪，张白书和赵炳永远都是形影不离。
打了几十回仗，他们也愈发珍重彼此。
有一回临近打.仗前，教官发信纸让他们写信回家。许多队友都写了好几张纸，就连不会写字的也拉着会写字的帮忙写。
而无家的赵炳和张白书此时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张白书问赵炳：“你会写字吗？”
赵炳将背上的大包袱放到地上，坐了上去，他抹了把额间的汗：“会几个。”
张白书也将包袱扔到地上，坐在赵炳旁边，赵炳嫌恶的推了推他：“热，你别贴着我坐。”
张白书也擦了擦汗，依旧不动：“我写了封信给你。”
赵炳愣住了：“给我？”
张白书点了点头，笑道：“不过你得用你的跟我换。”
赵炳嘴上道：“谁稀罕。”
当晚赵炳便用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汉字写了封信给张白书。
只是那信还没来得及送出，他们就被凌晨一个突如其来的爆炸声炸醒了。
所有人立刻起身，捞起自己的枪.支便冲了出去。
战敌当前，张白书冲在赵炳身前，凭着多次作战的经验和灵敏度，直接一枪.射.中了草丛中隐着的敌人。
赵炳眼一眯，迅速扑.倒了张白书，躲掉了从另一方向飞来的子.弹。
躲在草垛后面，张白书冒出一只眼睛，枪一架，稳稳击出一枪。
对方早已吃了几场败仗，此时已经毫无章法，一心只想同归于尽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畏死亡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冲上来，打的心惊肉跳。
赵炳不敢再分心看张白书，一心击.杀.前仆后继的敌人。
一枪一枪又一枪，赵炳觉得自己手臂都震的发麻，可此时他不敢有一丝丝的放松。却也正是因为对前方的高度集中和对后方的极度信任，让赵炳差点死亡。
等到熟悉气息包裹住自己，再滚到一旁时耳边的闷哼，赵炳才知道后方也不安全。
张白书抬手利落将那个混入队中的间谍击.杀。
他们倒下，后面的队友又立刻补上他们的位置。
张白书掂了掂手中的枪支，又干脆利落的击杀了几个敌人，他拍了拍赵炳满是灰血的脸颊，笑着说：“去吧。我等你的信。”
赵炳双眼充血，瞪了张白书两秒，义无反顾的转过身去，将张白书护在身后，击.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没有因为肩膀被击穿而停下，直到敌人亡尽，再无子弹，他才背起张白书狂奔向军医棚内。
“医生！救救白书！”几位军医此时也是忙的不行，全然没有理会赵炳。
“我他妈叫你救救张白书！！”赵炳攥住一位医生的手臂，用力吼道。
医生欲说些什么，可看到旁边毯子上躺着的张白书立刻蹲了下去。
张白书被推进了简陋的手术室，赵炳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边上等着。等到一位女医生冲他惊呼一声，他才想起来他的肩膀也被击穿了。
他执意不肯离开手术室门口，女医生只好蹲在他旁边替他治疗。
但是很可惜的。
他的治疗时间早就已经迟了，他的右臂也无法再好好使用枪了。他替国才尽了九年的力，他才二十五啊……
不知上天是否有意捉弄他们二人。
张白书也被告知无法再上战场。子弹穿膛而过，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那时候的治疗真的太落后了。张白书此后还落下了一身病根。
张白书因为学识渊博，被国家安排到了J市的一所新学校教书。而赵炳没有得到相应的工作，只是会有每月补贴。
赵炳和张白书住在一起。他们是彼此的家人。
张白书长的好看，性格又好，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学生们都很喜欢他。赵炳依旧打起了工，只不过如此他有了一层退役军人的身份，再无人敢随意辞退他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赵炳二十八岁，张白书的学校开始招门卫，赵炳没有犹豫的辞退了如今的工作，去应聘了门卫。
有一日，张白书来门卫室跟他吃午饭，还未来到室内就被一名女学生挡住了去路。赵炳在门卫室内看的真切。那女学生生的真是俏丽极了，白白的脸颊上还泛着粉红，仰着脸对张白书认认真真的说道：“张老师，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娶我？”
赵炳眉头一跳，他开始害怕，他害怕张白书答应那个长相漂亮的女生。这种紧张甚至传至心底引起阵阵疼痛。
但当他听到张白书的回答时，那疼痛感又瞬间消失，他说：“好好念书吧，我不想结婚。你未来还能遇见更多的人，不要花费青春在我身上。”
女学生抽抽搭搭的离开了。
张白书迈进门内，叹了口气。
赵炳坐在餐桌边，抬眼看他：“怎么了？”
张白书勾起了唇：“阿炳，你明明都听到了，还来问我。”
赵炳也笑起来：“干嘛不答应人家？”
张白书坐到他对面，接过饭碗，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桌上。
赵炳一顿。
那是个信封。
是个有些旧了的信封。赵炳对这个信封记得很熟，那是队里发的。
“当时的信，现在才给你，抱歉了。”
赵炳拿过信封，轻轻打开，将信纸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阿炳：
阿炳，我的家人死在炮.火下，我家族没落，我没有家。你就是我的家人。
我想，你的母亲也一定很爱你，她给你起的名，意思是黑暗中的光明。的确，你就是我的光明。
阿炳，我倾慕你。
不敢奢求你的回应，只盼能伴你一生。
张白书
1972年6月2日
赵炳看完信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的望着张白书，张了张嘴想问张白书是什么意思。
张白书很自然的吃着菜，咽下去后才开口说话：“不是莽撞，阿炳，三年了，我对你的倾慕只增不减。”
赵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颤声道：“白书，白书我也，我也是。”
张白书闻言也愣住了，他望着赵炳，心口因剧烈情绪而开始发疼。他伸出手，用力握住赵炳的手。
“阿炳，我们拍张照吧。”
他们拍了张照片，在那春意盎然的季节里。
此后，张白书依旧教书，可他却得了重病，赵炳每日陪着他，最终，张白书还是没能熬过去。
他死时，四十一岁。
赵炳，三十九岁。
赵炳有个木盒，是张白书做的，木盒里有着一十二张照片和一封信。
赵炳便是靠着这几样东西和一个学校熬过了后半生。
他当初给张白书的信弄丢了。但他记得他写了什么。
白书：
我娘没告诉我什么是爱，也没告诉我是否能爱一个男人，但是，张白书，我真的爱上你了。
赵炳
1972年6月2日
白书，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早就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番外一 赵炳与张白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