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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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五里大概没有人知道，江户川乱步，其实在一开始父母去世后并不是被费奥多尔直接拐回天人五衰的。
至于乱步曾经的经历，似乎也只有费奥多尔知道，乱步本人倒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或者说，在很努力地想忘得一干二净。
他在命运的分岔口遇到了什么足以毁掉一个天才的变数，才使这个天生的名侦探走上了会被全世界的警方终身通缉的，双手沾满鲜血的道路。
当年的遗址已经被炸平，最后一位凶手也在上次被他亲手杀掉了，除了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外，再不会有东西能激起那段回忆了。
可是为什么会忘不掉呢。
是那道刻痕，太深了吧。
——
“喂？Boss，请问人您收到了吗？”
本想着好不容易带回一个天才般的异能者，可以得到上司的夸奖，迎接这个可怜人的却是上司的一顿痛骂。
“你是眼瞎了吗？！费大半天劲把一个没有异能的小鬼拐到西伯利亚，把他卖了都不够运费的！”
“不可能啊……”那人喃喃着，满头冷汗地试图辩解，“我亲眼看见这个才刚刚十二岁的孩子在几秒之内就指认出了杀人凶手，没有异能的话怎么可能……”
“我还想问你怎么搞的呢？！”上司显然不想跟他多废话，“算了，下次再看走眼，你就和那个小鬼一个下场。”
“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拐走这么一位天才太过费劲，听到上司对那个孩子处置方法轻描淡写的描述，那人一时竟有些不忍起来，“您要不还是先留下看看……说不定会有用……”
“哪个金主会出高价买一个没有异能的废物？留着也是占地方。”
“不……拜托您先留下看看吧，那个孩子是真的很特别……”
“……知道了，我看看吧。希望你不是在为自己看走眼找借口。”
电话被挂断了，那人长舒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珠。
为什么要为那个孩子说话呢……他也不大清楚。
对偶尔失误带回非异能孩子的处置，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作为拐卖异能儿童伪装的孤儿院建在荒凉的西伯利亚，被注射了麻醉剂的孩子只要扔到外面，一般过不了夜就会被活活冻死在雪地上，成为这片寒冷土地上一缕孤寂的亡魂。
也许是因为不愿那个不久前还自信地在一众比自己高出几个脑袋的警察面前指出凶手的，有着一双绝美的翡翠色眼瞳的小家伙就这样孤身一人在远离父母和家乡的地方死去吧。
就连干了这么久这种罪恶工作的人，在面对那种纯澈的目光时也难免会产生一丝恻隐之心啊。
无论在那片严寒孤寂的地方遭受怎样的痛苦，请务必拼尽全力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请保护好这个被早早地碾碎了一切梦想与荣誉的孩子吧。
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啊，对了，他叫江户川乱步。
——
乱步从小就不喜欢医院，不喜欢吃药，更不喜欢打针。
以往去医院打针时，在忍不住痛得哇哇乱叫后总会有父母的棒棒糖作为安慰，然后一家人一起回家。
可是刚刚摆脱了麻醉剂的药效，迷迷糊糊地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江户川乱步，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他再也没有家了。
还是小小一只的乱步很容易地就被一个黑衣的男人拎了起来，往一座灰扑扑的建筑那里走去。
由于之前自己在发现那个叔叔要抓住自己后想要逃走，结果被那个叔叔情急之下踹了一脚，虽然他似乎已经尽力把控好了力道，但那踹在胸口的一脚还是使乱步痛得有些喘不过气，以致于连最后挣扎的力气也丧失殆尽了。
冰冷潮湿的孤儿院，一片昏暗的监牢，沉重的锁链，对于昏昏沉沉的他来说几乎已经无法再感知到。
要死掉了吧……
虽然不想这么早就死掉，虽然还有那么多的粗点心没有吃，还有那么多的案子没有来得及破，名侦探还没有来得及长大成为真正的名侦探……
但是……父母已经不在了，流浪了几天的乱步已经看透了这个愚蠢而又格外不公平的世界，胸口依然很痛，被雪水浸湿的斗篷也带着刺骨的凉意。
会有神明来救救我吗？
没有的话……就让我早点睡去好了。
下辈子一定可以成为最最厉害的名侦探的吧……
孩子清澈纯净的翡翠色眸子，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却仍如同装着漫天繁星殷璀璨得令人心惊。
无论如何，还是想活下去啊。
——
“还要做记号吗？”
“当然，不然跑了怎么办。”
那个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下手重一点，其他异能孩子卖了之后伤口还得长好，不能留下什么痕迹。这是个没有异能的废物，不用管这么多。”
“异能者都要刻编号的，他是几？”
“他怎么会有编号？打个叉号得了。”
乱步的右手被粗暴地拽过，一阵刻骨的剧痛袭来，大滴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场景令人触目惊心，二人却仍边按住已经在靠本能拼命挣扎的乱步，边不满地嘟囔着：
“真是的，都刻歪了……”
待他们放开手的一刹那，才刚刚十二岁的孩子已经痛得缩成了一团，连抽泣都显得格外艰难。左手无力地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却只在墙上留下了一道道抓痕，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啦声响。
那道伤痕，大概再也长不好了吧。
——
这样地狱般的生活，竟也会有习惯的一天啊。
因为是没有异能的孩子，那些人路过自己这里时，那种轻蔑的眼神，足以让乱步咬牙切齿。
凭什么？！
凭什么没有异能就应该受到这样的轻视？！
真是不公平啊……这些该死的异能者……
不过有失必有得，他倒是也逃脱了被卖掉的命运。看着附近的其他孩子一个个被带走，乱步心里还是有些悲哀。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编号为四十一号的银发孩子。那是乱步见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敢逃狱的孩子。他还是有点本事的，竟让那些笨蛋整整找了两天才找回来。
他逃走时，曾路过乱步门口，转头向他望了一眼。那孩子的左眼是罕见的金色，如同暗夜中的星星般给人以些许的却极为可贵的希望。
乱步其实知道他会失败的，可是面对着那只满含对自由向往的眼睛，他竟然没能将话说出口，只是小声地喃喃着：
“愿你成功。”
可惜，他还是死了。对于乱步来说，被重新抓回这里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既使是死掉也好。
“废物”“垃圾”等等不堪入耳的话，我再也不想听到了。
乱步撇撇嘴，呆呆地望着墙壁。
突然很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明明是个很怕寂寞的孩子，却几年未曾感受过哪怕一丝温暖。
几乎已忘了人世间还有这种温暖。
——
不过几分钟之内，喧闹声已平息下来。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那阵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个人绕过满地的尸骨，踏过满地的鲜血，出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
黑发白帽的少年手中捧着一本《圣经》，一袭纯黑的披风，面容略显苍白，幽深的紫瞳中显出些几乎是神性的光辉。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后满地的残骸与鲜血……不，既使是这样，这个人在他们的眼中也宛若神明。
他身后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一名工作人员仍在颤抖着看着那个人，那人却并不急于理他，而是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被囚禁的孩子们一下子两眼放光，甚至有人已扑到铁栏上大声呼喊起来：
“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乱步仍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眼神却盯紧了那个人。
那个人带着温和的微笑环顾一周后，却迈着极为坚定的步伐向乱步那里走去。
工作人员“哼”了一声，不屑地开口，“你不知道吗？他是个没有异能的废物。”
乱步的眼神黯了黯，气鼓鼓地扭过头去。然而那个少年只是俯下身去帮乱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尘土，望着乱步缓缓开口：
“是那些异能者不识相。”
“愿神明祝福你，沦落在这个罪孽深重世界的……天才啊。”
他转身又望向那个工作人员，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轻蔑意味：
“你们这些人……才是应受神罚的对象。”
他将一把枪，放在了乱步的手中。
“我……我可以……？”
虽然经历了这样的煎熬，却从未亲手杀过人的乱步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几乎是同龄的少年，此时却用仿佛神父般的温和，将手放在了乱步肩上，低声说着：
“神明会原谅你的。”
泪水竟然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举枪的手也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然而乱步还是带着已深入骨髓的仇恨，扣动了扳机。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敢小看乱步大人了吧。
“幸会，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瘦弱的少年朝他微笑，伸出一只手来，“您如果没有可去的地方的话，不妨跟我离开吧。”
乱步望着他，犹豫着点点头。
他第一次没有用，甚至是在抗拒进行推理。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的吧……？
哪怕一次也好……
他跟在费奥多尔身后，走出了这所灰暗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地方。
再也不会回头了。
——
天人五衰的乱步大人，有很多奇怪的习惯，是人尽皆知的。
比如即使是任务需要也很少一身黑衣，比如为一个叫“四十一号”的素不相识的孩子立了一块墓碑并常去看他，再比如几乎从未摘下过右手的手套。
死屋之鼠的人偶有好奇找他们的老大费奥多尔打听时，得到的也只是费佳十分委婉的暗示。
暗示知道得太多的人会死掉。
不过好在其中一个习惯在果戈理加入后不久就揭晓了。
“提问！乱步先生知道我就是四十一号时是怎么想的呢？”
银发的果戈理笑眯眯地一个箭步冲到乱步跟前，期待地问道。
乱步充满怨念地抬起头：
“想把你塞回坟墓里。”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