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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人之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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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公馆现下属时是热闹的,自从欧阳钊松老爷子出院搬回来的第二天,欧阳贺一家、欧阳霜云一家,悉数搬了回来。青雪自然也回来了,而且在欧阳钊松的特意嘱咐下,住在了离他最近的房间。
晴雨也在青雪的要求下一起跟着她过来了,众人自然知道晴雨不会是青雪的血缘弟弟,只把晴雨当成青雪在外随意带来的一个小男孩罢了,也未太当回事儿。
而事实上,晴雨是青雪特意带回来和自己轮番保护欧阳钊松的,在这位老人最后的时光,她不想再有任何烦杂事扰他的清静。
夕阳西下,欧阳公馆前院的古木下,欧阳钊松正沐浴在夕阳的余光里,含笑坐着,一旁的晴雨只是安静的陪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
欧阳钊松一脸安然,半晌,好奇的看向一旁安静的碧绿眼睛的晴雨:“小家伙,你在看什么书呢?”
晴雨淡然答道:“数学。”
欧阳钊松愣了,他灵力深厚,自然或多或少感知到了晴雨的本体,‘这可真是只好学的小猫啊!’欧阳钊松想着,却又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青雪走了过来,身后随着上官易。
“青雪,你下班啦?”欧阳钊松笑看着小丫头微笑向自己走来,才两周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拉近了许多。
“嗯。”青雪笑着点点头。自从欧阳钊松病重的消息传出来后,欧阳集团上下更加混乱,青雪自然知道,这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推波助澜,那个人就是陈代芙,现在青雪比前几日初进欧阳集团时更加举步艰难,她下的命令,没人执行,她的人,被纷纷孤立,青雪能感觉到,背后的那只大手此时正闭目安然倒数计时,只等欧阳钊松离世的那一天,会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只不过这些,她一概不想让欧阳钊松知道,她不想打扰他最后的宁静。
“手里为什么提了一堆的东西?”晴雨看上官易提了不少的袋子。
“我买的菜哦!”青雪一脸得意,“等着吧,今晚的晚饭我来做!”
“哦?”欧阳钊松笑了,“还没尝过青雪的手艺呢!”
晴雨无语,淡然道:“今晚我们都没得吃了!”
欧阳钊松哈哈大笑。
晴雨被青雪支使着帮忙,先走回公馆内,上官易推着欧阳钊松的轮椅,缓步跟在后面。
“怎么样?还好吗?”欧阳钊松问道。
这已成为二人之间的默契,青雪不想让欧阳钊松知道,可上官易明白,自小在一个大家族内长大,以一个继承人的身份被培养,对家族的一切早已视为己任,他就是这样长大,他明白欧阳钊松的心情,上官易想着与其让欧阳钊松辗转反侧每日还要派人去打探消息,不如索性从他这儿将简要情况告知于他。
“不太好!”夕阳里,上官易的话很轻,声音清冷,如风般散开,但依旧沉重。
欧阳钊松知道上官易说话向来是有轻重的,他能说出这话,一定是真的到了末路。
“依你看,还有希望挽救吗?”欧阳钊松忍不住追问。
上官易虽然很不忍,但仍只能继续道:“这么短的时间,不太可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欧阳钊松愣住了,半晌,终于缓缓叹了口气:“是啊,老了老了,人变得天真了,陈代芙花了几十年渗透,我想倚仗着青雪在一个月内剔除,本来就是给这孩子太大压力了。”
“您不必觉得歉疚。”上官易替欧阳钊松整理了一下膝盖上的毛毯,“青雪说为您做这些,她是心甘情愿的,她其实并不在乎欧阳集团或是欧阳家,可是您在乎,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她支撑到最后。”
欧阳钊松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他扶住额头,挡住眼睛:“走吧,去吃饭!”
现在,整个欧阳家几乎已行将就木,知道欧阳钊松时日无多,陈代芙便也懒得再装了,每日,青雪、晴雨、上官易和欧阳钊松一道吃饭,而陈代芙则带着欧阳贺、欧阳霜云两家在另外的时间吃饭,彼此几乎不会照面。
好在欧阳公馆够大,整个公馆内每个人都知晓相互的气息,却又互相视若无睹。
青雪的饭果真煮得并不好吃,鸡汤很咸,青菜几乎半生,只有一锅粥煮得勉勉强强,晴雨丝毫不捧场,只吃后来仆人补做的饭,但好在上官易和欧阳钊松都是捧场的,吃了不少,几人一桌子吃的言笑晏晏。
吃过晚饭后,欧阳钊松便叫青雪和上官易随他一道去到他的房间,青雪听着欧阳钊松的语气,隐隐也察觉了什么,于是便叫晴雨守在欧阳钊松房门外,她和上官易一道进入欧阳钊松房内。
“对不起!”还未等欧阳钊松说什么,青雪竟已经率先开口,“瞒了你太久,欧阳集团,我可能无力挽救了。”
“嗯。”欧阳钊松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笑容,但语气却是平静的,“我知道,为难你了,孩子。”
青雪坐到欧阳钊松床前,上官易站在一旁。
欧阳钊松从手腕间拿出一枚金制的钥匙,让青雪打开他床边的木柜:“这么多年,陈代芙殚精竭虑,我的东西,好多都被她想方设法转移走了,可我们,从一开始,感情就不好,所以财产都是分开的,这些,是我想方设法保下来的,这柜子我下了法师封印,常人看不到。”
上官易打开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里面有一堆的文件和各类印章,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欧阳钊松先打开了小盒子,青雪惊讶的发现,盒子里面竟然全部是中央法师学院法师系学生才有的校徽,宝石蓝的颜色,即时饱经岁月,依旧熠熠生辉。
“这里是欧阳家历代掌事人的校徽。”欧阳钊松笑着把盒子递到青雪手里,“我的也在里面。”
青雪当然知晓他的意思,于是笑笑道:“您放心,等我毕业,我的也会放在里面。”
欧阳钊松安然笑了笑。
他又拿起一些卡和纸制存单:“这里是我私人一生的积蓄,大约有五亿多。”欧阳钊松把她一起塞到青雪手里,“密码在卡背后。”欧阳钊松还不忘戏谑的看向上官易,“我知道这些和你的比起来自然不算多,不过你可得好好对待我的外孙女,她离了你,也是能好好生活的。”
上官易依旧淡淡一笑:“前辈,您谦虚了。关于青雪,您尽可以放心。”
欧阳钊松笑笑没再说话,有了上官易这句话,他放心许多。
欧阳钊松再次转头看向青雪:“青雪,欧阳集团你做不了,就索性撒手不要管了。那里现在是一摊烂摊子,让易儿替你管吧!”
“嗯?”一旁的上官易愣住了,青雪也愣住了。
欧阳钊松却笑了,转过头,老狐狸一样的看向上官易:“如果我把欧阳集团全权转至你的名下,你能帮我挽救吗?”
上官易汗颜,头疼的表情:“我这分身乏术啊!”
“以前你不方便走进去,这之后,你和青雪同为总裁,只要能保住欧阳集团,赶走陈代芙,我在所不惜。”
青雪也转头看向他,上官易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欧阳钊松的一颗心,在此时才终于似缓缓落了地,他缓缓笑了笑,又把手里的文书逐个向青雪介绍了一遍。
那一晚,几人话说至很晚,而第二天清早,仆人去唤他,却发现欧阳钊松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不多时,欧阳公馆上下都齐聚在了欧阳钊松的房间里。晨光里,欧阳钊松面庞灰白,口中呓语不断。
不一会儿,似回光返照般,他眼神恢复了清明,他先是看到病床旁的陈代芙,一脸的不耐烦:“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还死不了。”
欧阳贺一脸的不可置信:“父亲,您现在都被那小丫头鬼迷心窍了,怎会连母亲都不亲近了?”
欧阳钊松冷哼一声,只盯着陈代芙,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你放心,哪怕我死了,你也别想得惩!”
陈代芙开口,声音依旧温软,好脾气般:“你就怨吧怨吧,只要你舒心了,我怎么样都行。”
欧阳钊松不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青雪:“青雪,以后,按你的想法好好的活!”
青雪想起昨晚欧阳钊松给她留下大笔的钱,又把烂摊子欧阳集团要上官易接管,才知这外公是真的从心底里心疼她,于是忍不住鼻头酸酸的,但依旧甜笑道,“您放心,我一定。”
欧阳钊松颤抖着双手抚摸青雪的脸庞:“我现在很开心,我终于可以去见你外婆了!”
一番话,整个房间温度再次一低,连陈代芙的表情都难以再保持平静,青雪的外婆,谁都知道,欧阳钊松指的并不是陈代芙。
欧阳钊松的手依旧抚着青雪,可眼神却渐渐变得迷蒙:“对不起,慧雪,是我负了你,如果我当初能够遵守我的诺言,如果……如果……”
欧阳钊松的手渐渐没了力气,连气息也渐渐消逝了。
这个为家族为大义牺牲了爱情,牺牲了自我的老人,就这样悄然终结了他的一生,第一次,青雪自来到这人世,第一次,她落下了眼泪。
人之一世,实在太过短暂。如白驹过隙,犯了错,哪怕连悔过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青雪落着泪,心中如是想着。
事实上,青雪他们虽是法师身份,却是只能看到因怨气或遗憾成鬼后的亡人魂魄,如果只是平静逝世的人,即使身为法师,也是看不到的。
至少这也证明了,这人世,于欧阳钊松而言,已无眷恋了,这该是好事,青雪如此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