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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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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请求,并且艾勒达有可能会拒绝他。
他明显感受到艾勒达似乎呼吸一窒,而后他脸上呈露出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他低下头,轻声道:“如果你认为私生子的存在是你的麻烦,我可以不生下这个孩子。”
“不是这样的!”他急急打断他,许多过往的记忆重叠在一起,那种迫切的愿望此刻愈发强烈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生恐他再失去了他所深爱的人了,“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艾勒达,我想向你求婚,是因为我本来就想要这样做。”
艾勒达的脸色微变,手指也局促地摆动着:塞巴斯蒂安话语中隐含的意义太深刻,这是美好的,可他并不确信自己要不要接受。“你是公爵。”他低低道,“而我是奴隶,我的家乡甚至都不在这里。”
“你想回家吗?”尽管他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时过境迁,他仍想再确认这个答案。
艾勒达摇摇头。
于是他心中的渴望更甚。“如果你没有家的话,为什么不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呢?”他感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我也是没有家的人,和你一样漂泊无依,被故乡和深爱的人抛弃。”
“为什么这样说?”艾勒达抬起眼睛,他瞳仁漆黑,望着他的眼神茫然又惊异,塞巴斯蒂安坐了下来,在这个美丽又脆弱的秦人面前,他似乎终于能够放下他习惯的桎梏,以坦然的本我面对这个唯一不会畏惧他的人,“三年前,我的家乡发生了瘟疫,远东的医生辨别出多年前长安城曾出现过相似的症状,他向我建议烧毁所有感染瘟疫的人的尸体,我听从他的建议,烧死了他们,其中包括我的父母。”
“这是违背教义的行为,我让无辜死去的人无法升入天堂,从我决定这样做开始我就注定无法回到我原来的人生。”他的喉头微微梗住,“我不是公爵,我是一个恶魔,曾经爱戴我的人只会憎恨我,曾经疼爱我的人只想杀了我。我曾经可以继承一个伟大的帝国,所有人都相信我会成为一个比艾德蒙还要伟大的奥古斯都,而那一切已经再也不可能成真了。”
“所有人都畏惧我,他们认为我是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疯子......除了你。”他虔诚地道,艾勒达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剧烈地颤动,这个人,这个救他出地狱,将他从曾经的噩梦中拯救出来的人,他属于世俗的外在与躯体仿佛都剥去了,此刻只留下直白的灵魂在他面前剖露,“我想要和你结婚,想要和你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我想要你救我。”
这个救他出了地狱的人,他也是需要他来拯救,被遗忘、被抛去、割舍自己曾经的梦想,他们的痛苦如此相似,而他真的能救他吗?“你愿意爱我吗?”他又听到塞巴斯蒂安问他,“如果你答应我,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
如果我们都是回不到江海中的鱼,为何不在涸辙中相濡以沫?“我愿意。”他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塞巴斯蒂安,我愿意。”
于是塞巴斯蒂安终于如释重负地亲吻了他。这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可以尝试着去挣脱过去,而新的人生未必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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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二十六岁这一年结婚,没有盛大的婚礼和来往的宾客,仅仅是宣誓并签订了结婚文件,只有马戴奥斯是见证人。
这与他曾经设想的婚礼是不一样的,但他仍能在晨光和月色中感受到平静的幸福,如果当年他能顺利结婚,他不会比现在幸福更多。
他将一切都像艾勒达坦白:他的财富,他的军队,他过去与现在所有的秘密,只有艾勒达能够接触到,他都会向他和盘托出。“这是什么?”一天在书房,艾勒达忽然问。
他手中是一枚玉令,大秦的式样,上面刻着一个“煊”字,古雅而厚朴。“哦,是我之前从长安带回来的东西。”塞巴斯蒂安偏过头,接过那枚玉令,磨痧着上面那个字,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去了长安,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分开的时候他送给我这个东西,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大吧。”
“他死了吗?”艾勒达的声音在颤抖。
“是的,我后来去过安西,想要询问他的下落,而他已经死了。”塞巴斯蒂安长叹道,“真是可惜,我还曾经和他约定过要在君士坦丁堡相见,到安西前也曾经想过他会是怎样光彩夺目的样子......你怎么了?”
他的神情很古怪,盯着那枚玉令,仿佛魂不守舍。原来是你。他心想,原来.......是你啊!
“没有什么,很漂亮的东西。”在塞巴斯蒂安再开口之前,他回过神,及时阻断他再追问下去,“我累了,想先回房间去。”
他匆匆将那枚玉令还给他,回去的路上,他脚步微有些踉跄,眼前似乎重重叠叠浮现出许多他清晰或久远的影子,而他只想摆脱这一切,再也不要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