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澄澈如初》寻染

4、第4章 叛逆

　　夜晚十二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星星跃然其上，宛如闪烁的碎金。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将清明如水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
　　悄然无声的校门口，两个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显眼。

　　夏之初悄悄地朝韩澄靠过去，声音小心翼翼。
　　“对不起啊……把你给牵连了。”
　　韩澄的目光从夜空中撤了回来，他没好气地撇了夏之初一眼，没说话。
　　夏之初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刚才两个人在器材室被抓了之后，不仅被没收了零食，还被要求站岗到凌晨两点。
　　这就是一中的军事化管理。
　　总之……这波血亏。

　　如果是自己被罚站岗，夏之初倒觉得无所谓，可把韩澄连累上了，她的心里是一百个过意不去。
　　韩澄也没说话，继续抬头看天。
　　看的出来，他心情也很不好。

　　“我的学生会秘书长职位如果因为这件事被撤销了，我和你没完……”
　　韩澄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夏之初乖乖点头。

　　无聊的感觉让她度秒如年，她小声说：“韩同学，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五子棋……会玩吗？”
　　“切，我五子棋无敌手，独孤求败。”
　　“……”
　　“你不信？你不信去问问颜皓和周一，初中的时候他们俩和我下五子棋，被我虐的体无完肤。”

　　“你知道天上为什么这么黑吗？”
　　“为什么？”
　　“因为牛牛满天飞。”
　　“？？？”
　　“你知道为什么牛牛飞上天吗？”
　　“为什么？”
　　“因为啊，地上有人拼命吹。”
　　“……”

　　韩澄面无表情，几步上前，挡在了她的前面。
　　夏之初连连后退，最后后背靠在墙壁上。
　　韩澄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面前残留的夜景。

　　“干什么？”
　　“为了陪你去偷零食，我被连累罚站到凌晨两点，还要被你骂吹牛，我得不偿失啊……”
　　“呃……然后呢？”
　　“现在，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韩澄说。声音低而浅。

　　夏之初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说的是前天把她画板弄坏的事情。
　　自己都被韩澄连累成这样了，要是再揪着这点小事不放，那也太不是人了。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韩澄轻轻勾唇。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在墙壁上画了一个9×9的二维棋盘。石子触碰墙壁，发出刷刷的声音，粉末簌簌地落到地上。

　　“你先下。”韩澄给了她一块石子当笔。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挺幼稚的。”夏之初下上一棋。
　　“是吗？”
　　“嗯……你当时拿着我的画板不还给我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高中生。”夏之初说，“后来知道你就是韩澄大神的时候，我的三观是崩塌的，我没想到韩澄大神竟然……”
　　“竟然什么？”
　　“……韩澄大神在我们的心里，是高冷的，不苟言笑的。我始终没把他跟你联想到一起。”
　　“你霸道总裁文看多了吧。”
　　“……”

　　这种小说她还真没怎么看，主要就是平时经常听余阳阳在耳朵旁边说，知道个大概。

　　韩澄拿起小石子，在棋盘上一处两条横线的交界点画了个圈。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什么？”
　　“当时你从树上掉下来，我接住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好沉啊。”
　　“……”

　　夏之初无语了，这个人怎么老把天聊死。
　　她身高165cm，体重才九十斤。余阳阳对她这个身材都快羡慕死了。
　　哪里沉了？
　　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抱一个九十斤的东西就喊沉。你还是个男人？

　　韩澄在棋盘上下了一棋，为了防止夏之初看不见，他用一条直线将五个棋子连到一起。
　　他扔下石子。
　　“我赢了。”
　　夏之初傻眼了。她趴到棋盘前去看，就是没看懂韩澄是怎么连成五子棋的。

　　“这就是五子棋的‘梅花阵’，下棋，靠的是脑子。”
　　“再来。”夏之初不服气了。
　　这不是变相着骂自己没脑子吗？
　　她必须要挽回残余的尊严。
　　正如她老爸所说，做人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又下了几把，夏之初输多赢少，她下得累了，实在不想下了。
　　她将石子扔到一边。

　　“你说周五的才艺表演，别的班级都唱歌跳舞的，为什么只有我们班分到个诗朗诵。”
　　“诗朗诵不好吗？”
　　“好什么，表演上别的班都载歌载舞的，就我们班在上面‘怒发冲冠凭栏处’，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你想表演什么。”
　　“我啊……你知道吗？我一直比较喜欢话剧。到时候别的班都在唱歌跳舞演小品，我们上去表演一个话剧。那样绝对就震撼全场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夏之初在初中的晚会上演过一次话剧，演的是已经演烂的《白雪公主》。当时余阳阳演白雪公主，吃苹果的时候还噎着了，直接搞砸了一场话剧。
　　不过那一次，她们班拿到了“最佳创意奖”。

　　“为什么不可能？万事皆有可能。”
　　“把牙膏挤出来，再塞回去。”
　　“这个可以用物理方法解决。”
　　“别，别和我提物理。”

　　夏之初连忙摆摆手，上初中的时候物理是她的噩梦。物理最差的时候，考过二十几分。

　　夏之初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两点了，回去睡觉吧。”
　　“夏之初。”
　　“干嘛？”
　　夏之初转身看他。

　　“以后的高中三年，我们就是同桌了。”
　　“以后的日子里……”
　　韩澄站在原地，月光和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他的全身带着光。
　　他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就像夏之初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他站在梧桐树下，脸上的笑带着张扬的少年气。

　　他向她伸出手。
　　“……请多指教。”

　　……

　　军训第二天，夏之初一天都没什么精神，昨晚两点多回宿舍，洗了个澡就两点半了。
　　只睡了三个小时的她感觉全身虚脱了。
　　偏偏第二天的训练任务是跑圈，她差点没交代在操场。

　　休息时间她有气无力地靠在余阳阳的身上，看着阳光普照的天空，怀疑人生。
　　韩澄倒是没什么，像往常一样跟颜皓和周一谈笑自如。
　　学霸如肝帝，熬夜到两三点对他来说就像玩一样。

　　周一就坐在她俩的后面，他拍了拍余阳阳和夏之初，让她俩把目光看过来，然后对四个人说：“你们难道就甘愿在才以表演的舞台上搞个干巴巴的诗朗诵？”
　　韩澄：“这个问题昨晚夏之初同学和我反应过了。”
　　“昨晚？”周一和颜皓一起惊呼出声。

　　夏之初挺起身：“我说你们两个的脑子里能不能干净点，别整天装着些有色废料，我昨天晚上和韩澄被罚站岗了。”
　　周一唯恐天下不乱：“哎我说什么了就开始解释，心虚了心虚了……”
　　颜皓和周一一唱一和：“说的没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你俩快闭嘴吧。”韩澄阻止他俩再说下去。

　　教官吹哨，众人连忙起身赶往操场。
　　“训练吧。”韩澄起身，然后转过头来，对几人说，“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抓紧排练你们想排练的节目吧。”
　　“？？？”

　　夏之初和余阳阳一脸懵逼。周一和颜皓一脸惊喜。
　　看着不明所以的两个女生，颜皓和周一更加欣喜。
　　果然，韩澄大神就是韩澄大神，办事效率就是高。

　　……

　　午休时间。
　　学生会会议室还没有会议，几个学生坐在一起讨论自己的事情。
　　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站着一个穿着军训服的少年。不难看出他是高一的。

　　韩澄直奔主题。
　　“首先，耽误了大家午睡时间我很抱歉。”
　　旁边的一个男生说：“没事，咱学生会的没有午睡的习惯，这个你是知道的。”
　　韩澄点头。

　　“我也不说没有的了，秦韵学姐，周五高一的才艺表演，学生会管不管。”
　　韩澄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漂亮的女生，后面站着几位学生会高层。女生浑身散发出一种身居高位的气质，这是无法演出来的。
　　云城一中学生会副主席——秦韵。

　　“不管是什么活动，才艺表演，运动会，晚会……学生会从来都是要插手的，这个你知道。”
　　“那好，我申请周五才艺表演的灯光使用权。”
　　“这个……有点难办。”

　　韩澄和秦韵以前关系就挺好。再加上对于这个过两届就要担任学生会主席的种子人选，秦韵多少会给些面子。
　　换成其他人过来要灯光使用权，早就被学生会的人赶出去了。

　　“其他的一切照常，我只需要灯光使用权。”
　　“你要在才艺晚会的基础上再加一个节目。”
　　“对。”
　　“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不是对这种小事不关心吗，怎么突然这么上心了。”

　　韩澄不语。
　　脑海里回荡着昨晚夏之初提起诗朗诵时，失望的表情……
　　“高中三年的第一次活动，不能马虎。读诗朗诵多少有点遗憾。”

　　秦韵很容易就看出来韩澄在撒谎。凭她对韩澄的认识，韩澄的目光非常远大，不可能计较一个才艺表演。

　　“给你灯光你就会用吗？”
　　“之前学过一些。而且领导若是问起来，就是我的责任，不关学生会的事。”
　　一个男生说：“不关学生会的事？灯光使用权不是学生会给你的？”
　　“我自己不能擅自使用吗？”
　　“那你来跟我们说什么？擅自使用好了。”
　　“通知你们一声。”
　　“……”

　　高二的学生们一阵语塞。
　　这小子……真特么狂。
　　这个韩澄在暑假的时候就代表一中出席联校会议，用英语怼的外语学院说不出话来。
　　后又代表一中参加篮球竞赛，轻松斩获冠军。
　　这种成就，哪个高二学生在高一时也不曾拥有。

　　没办法，用不了一年两年，这小子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他们也知道，灯光使用权这个东西，他们也没多大权利管。和韩澄说这些，无非就是吓吓这个高一的新生。
　　谁知道韩澄不吃这套。

　　“行了别吵了。”秦韵站起来，“韩澄，你的请求，我同意了。”
　　韩澄一愣。
　　转而变得惊喜。
　　“那就……谢谢秦韵学姐了。”

　　……

　　现在是星期二的下午，距离才艺表演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

　　休息时间，夏之初，余阳阳，韩澄，颜皓，周一坐在一起讨论要演什么节目。
　　夏之初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一个剧本，大体内容就是恶搞版的《武松打虎》。
　　她连忙回宿舍拿了笔和本子，然后靠着回忆将剧本写了下来。
　　剧本在几个人的手里传阅了一遍，得到了全员支持，然后便正式开始排练。

　　休息时间，晚上排练时间，早起时间，五个人都用来排练自己的话剧。
　　话剧时间不长，加上人少，所以很快就排练了出来。

　　星期五，才艺表演在一中的礼堂正式开始。
　　高二的秦韵担任主持人，声音优雅而甜美，将现场的气氛活跃得恰当好处。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高一为期五天四夜的军训活动就要结束了，相信你们一定对这段时光充满了眷恋。但白驹过隙，岁月如歌，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的。下面我宣布，才艺展示，正式开始。”

　　唱歌，跳舞，小品……一个个节目夺人眼球。
　　“下面有请压轴节目，高一三班的节目——诗朗诵《满江红》。”
　　等到三班的同学朗诵结束，才艺展示也就要结束了。

　　夏之初几个人格外地紧张。
　　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上去表演了，公然违反表演秩序。这性质和造反可没什么区别。

　　“韩澄干什么去了？”周一小声问她。
　　“不知道啊。”夏之初也急了。
　　“下面我宣布，才艺展示，正式……”

　　“等一下。”
　　一道清澈的声音响起，韩澄快步走上来，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集过来，让韩澄的动作仿佛慢动作一般。
　　韩澄拿过秦韵手中的话筒，然后看向台下的评委老师。

　　“老师您好。”
　　“你好。”坐在中间的老师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慈祥的老头。
　　“请问您开设才艺表演的用意是什么？”
　　“这很简单……军训本就是让同学们放松的一个活动，收尾的才艺表演更是让学生们玩得尽兴，体验一中的劳逸结合的教育理念。”

　　“我觉得诗朗诵并不符合这个教育理念。”
　　“放肆。”旁边的一个女老师一拍桌子。
　　“让他说无妨。”中间的老师拦住她。

　　韩澄接着补充：“平时我们没少上过语文课，接触了很多诗歌，古文之类的东西，如果才艺表演还让我们做诗歌朗诵的话，我认为它会让学生们继续沉浸在学习的环境中，并不利于放松。并且由我观察，我看到同学们在排练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快乐的表情。”

　　评委老师沉默了。
　　台下三班的同学狂点头，韩澄的这番话完全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
　　别的班的同学在载歌载舞的排练，让他们诗朗诵，他们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申请，我和我的几位同学，表演一个属于自己的节目，一个真正能让我们快乐的节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个韩澄是疯了吧。
　　大神就是大神，想法就是标新立异。

　　颜皓和周一在下面疯狂给韩澄竖大拇指：“哥们儿，你太牛逼了！”
　　夏之初和余阳阳也被震撼到了，这韩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

　　江琳在评委席上静静的看着，没有人能从她的表情上解读出她在想什么。
　　评委老师小声问旁边的老师：“离咱们预计的结束时间还有多长时间？”
　　“才艺展示进行地比咱们计划的要快，还有半个小时。”

　　评委老师斟酌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韩澄。惊讶的眼神中，竟然还有难以被人察觉到的欣赏。
　　“我同意你的请求。”
　　“谢谢老师。”韩澄鞠了一躬，然后将话筒还给秦韵。

　　他走下台，看向夏之初的方向。
　　充满自信地点了下头。
　　夏之初抿嘴笑了笑。
　　秦韵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下面有情高一三班韩澄同学等人自导自演的话剧——《武松打虎》。”
　　掌声雷动。
　　韩澄早就下台开始调灯光了。
　　再就是余阳阳，颜皓，周一三人。周一饰演武松，余阳阳饰演店小二，颜皓饰演老虎。夏之初担任旁白，后面还要饰演一个神秘的角色。

　　好像是在哪本杂志上，夏之初看到过这么一段话：
　　青春就像汽水，活力四射，热血激昂。
　　青春是一曲拼搏的歌，一首浪漫的诗。一幅多彩的画，一朵绽放的花。
　　当你站在青春和中年的交界点，回首年少时的岁月，希望你的记忆里，不留下任何遗憾。
　　青春，只有一次。青春，必须疯狂！

　　很多年后，夏之初回忆高中时的时光，她都很难忘记这一天。
　　因为就在这一天，几个高一新生，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青春上，留下了疯狂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