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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界碑0-2(五一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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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名字写在那片树叶上时,璃月港内那位客卿不再继续口中的故事。
      钟离先生另外说起一件事,说自己曾经漫步在璃月原野之上。
      璃月的土地多山多岩,被昔日洪水冲刷后的滩涂,它在漫长时间中被曝晒出往昔残存的平原。过去长满琉璃百合的故土,如今细细捻去都是咸盐结晶的砂土。客卿不再用他的记忆力判断过往,而是使用“某一日”这样含糊的词语。

      某一日,他在此地停留,水流裹着纤沙缓慢流淌,让深陷于池沼的人有种身体被大地淹没的错觉。于是,在那样的时刻,男人忽地听见声音。
      也许是号角、也许是唢呐、再或者是长笛。跟“某一日”一样模糊的“某种声音”。
      这声音坠到低凹的大地上,沉甸甸地铺在了客卿的耳旁。
      那么先生,您究竟是要说什么呢?惦记着方才故事的人,接嘴问。

      当这个声音响起时,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个声音原本就该在那里。就像一朵花或者一棵树生在土地上,就像云朵飘泊在天际,就像一场落雨从屋檐而下。
      接着,我们都会知道,那个声音属于地脉和崇山峻岭。

      客卿微微闭上眼,轻声回答:“现在也是如此,我仍旧可以听见它。”

      1

      “腰背打直,把头低下!我刚刚怎么跟你说的?”伴随着这句话,正垂着脑袋的乙良心听见了火柴被划燃的声音。老爷子总是用同一种火柴,它们都有同样的气味。只不过现在闻到的不是老刻碑人常抽的草叶烟,而是香烛的味道。
      “为什么是白的……”乙良心的余光瞥见了放在案台周围的白蜡烛,嘴巴先反应过来,“都说好几次了,你不要每次都图节约钱,去隔壁往生堂拿东西。那死人用的白蜡烛是你捞来就能用的么?”
      乙良心欲抬头,又被老爷子直接一把摁下去。
      “白的红的有什么区别,”老爷子点燃了蜡烛,甩甩手,把火柴甩灭,“岩王爷都不在乎这些,我在乎什么?”

      在乙良心又想开口之前,老爷子按他的后脖子,把他想说的话掐下去了。

      老人在后半生吸入了大量干枯的烟叶,说话时声音显得有些浑浊。他穿着灰蓝长袍,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在说话之前,他先是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对方的手正抓在自个儿的裤子上,好像有点紧张。

      老刻碑人摇摇头,把目光放回祠堂中间的石碑上。石碑被数十支白蜡烛环绕着,它本身并不大,也就半人高,但四周并不平整,似乎是从某个地方掉下来的。

      老人缓声道:“乙家作璃月的刻碑人已有几百年,每一代刻碑人都在雕刻碑。
      无论内容,遗忘或告诫、情爱或憎恨、生或死;
      无论形式,木牌或玉雕、金樽或岩碣、山或水。”

      乙良心这时,才抬起头,睁开眼,直视身前的石碑。那是一截残缺的碑,乙良心细细去读上面的内容,才发现那不是诗句也不是所谓的乙家书,而是名字。这断裂的碑,其上的某些名字也被横断开来。

      老人将刻刀转一头,以刀柄对准乙良心。待青年接过,老刻碑人重重叹息一声,肩膀也随之塌下去。
      “我必须去吗?”乙良心的眼睛还在看石碑,“每代刻碑人都得去重新雕刻璃月的界碑吗?”

      在烛火静静燃烧的时间里,老人点了点头。

      乙良心转过头:“你说得对,白的红的没什么区别。我认得这块碑,这是靖世九柱的残碑。你们把它从翠玦坡带回来了?”

      老刻碑人推开火柴盒,用小盒里的干烟叶塞入烟枪里。老人用白蜡烛的火顺势点起烟,并不如刚刚宣告列祖列宗那样庄重了。
      老人这才应道:“靖世九柱不也是碑吗?难道它大一点高一点,是帝君立在那里的,就会改变吗?无论什么碑,它断裂了损坏了,我们刻碑人就该去了呀。”

      老人吐出烟气:“你记得,对,你记得……当时你才这么小,我带你去的翠玦坡。你不认识翠玦坡的字,跟我说那是翠块坡,钟离先生路过纠正你,你非要拉着他,让他给你讲故事。”

      提到这个名字,老人对于过去的沉湎姑且暂停,问:“说起来,下午你出发的时候,跟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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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衡大山长久拱卫于璃月港身前,是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旅人和冒险家若要前去更北地,都需翻越这座高山。天衡山山脉绵长,向西南侧逐渐低矮,与碧水河共同构成璃沙郊。说到底,璃月也就那几部分,璃沙郊占据了天衡自西,止到层岩巨渊的中间地带。

      他们二人的旅途顺璃沙郊而慢行,避开了攀爬天衡的道路,也就避让开盘踞在天衡丛野中的野兽和魔物。

      第一站便是天衡山脚,他们不上山。
      乙良心念着总归是要重刻天衡山的界碑。其实璃月港作为他的起点,他也可以归家之后再刻,毕竟天衡之碑常被人维护,并不显破旧。
      他觉着做事总要有起始,起点放在看得见的地方最好,想着第一块界碑并不遥远,干脆就直接刻了好了。
      至于心里边有几分“如果真的手艺不精,雕刻坏了,也省得路途中忽地想要回家”这般念头,那就只有年轻的刻碑人自己知晓了。

      天衡之碑太近,就在天衡山山脚栈道旁。现在刚入夏,天气不算炎热,周围还有散步的人群、从天衡归来的商队、与猫狗追逐的小孩们,实在热闹。
      乙良心拿着刻刀走到碑前时,那石碑还被一位中年男子倚靠着,权当是供人凉快的舒坦的椅背。千岩军就在附近巡逻,也并不阻拦。
      少年刻碑人放包裹到地上,弯腰去取刻刀时,还是想起年年的请仙典仪,帝君来去不过半日,祂离去后,玉京台会摆放上金玉所作的龙形雕像,人们也会去触碰,这象征着沾染福气和财运。
      倒是乙良心手一抬,刃口朝向那石碑时,靠着石碑的中年男子打了个哆嗦,大抵是看不穿这年轻人的路数,瞅了这抓刀的家伙好几眼,干脆起身换了个地儿。

      “你何必吓唬他?”他的同行人——昆钧旁观了全过程。
      “石碑说到最后还是石头,人的温度和气息都会改变它,”乙良心先用手抚摸这碑上的字迹,判断哪儿需要加重笔触,“世间总是有说法,说磐岩坚石难以改变,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长久浸于热腾人气的石碑,总会带有这些喧哗的感觉,哪怕经历了许多年,我们再看见,也会回忆起曾经有许多人路过它。而某些存在于山野间的石碑,则是被水露和树叶陪伴,我们擦去泥水和腐烂枝叶看清字样,摸着冷冷的凉凉的,也不会感觉到热闹吧。”
      年轻的刻碑人似乎是决定好了下笔的地方,他蹲下身,先是用刻刀在空中描摹着轮廓。

      昆钧坐到一旁的石阶上等待他,见对方并不会觉着周遭不清静,于是闲聊几句:“你是说,你看那些碑,就像看待人的一生吗?难道你以后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一块无人问津的石碑,你就会觉得它寂寞吗?”

      “这我不知道,”乙良心认真想了想,“毕竟碑这东西都是刻碑人雕刻的,再怎么无人问津,刻碑人也是人啊,刻碑人——我是说我的同行——在雕刻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状态,又是在表达什么意义,观察观察,还是能够弄明白的。”

      当乙良心开始落刀,昆钧继续说:“其实你这算很了不起的天赋。许多璃月人并不能像你一样。你能读懂石碑,我也能读懂石头,难怪冒险家协会把我俩分在一支队伍里。”

      乙良心保持着手上动作不停,脑袋也没转:“那你读一读这块石碑,反正石碑的材质也是石头吧。”

      昆钧在他身后笑了几声,依他所言,走到他身旁,把一只手搭在石碑的顶端。这界碑也就到他的胸口,上面写着“天衡山”这三个字,更小的字都在周围,都是给天衡山的题诗,只要是正规的旅客,按理来说到了璃月港第一眼就该看见这界碑,算是七星所说的“旅游景点”。

      上面的字不多,加上平日里磨损不大,乙良心处理得很快。
      他仰头看同伴:“怎么样,读出什么?”

      昆钧把手收回来,笑着说:“哎……好像读不出来。”
      “什么?”乙良心只当他刚刚的话在哄小孩。
      “外面是岩石,这里面不是岩石啊,我自然读不出来。”昆钧顿了顿,回答一句。

      方才雕刻过界碑的乙良心愣了一下,他低头看自己刚刚重刻的部分。大概凝视了十多秒,这位年轻的刻碑人举起刻刀,在石碑的背后拉出深深一条痕迹。这行动太利落,跟切豆腐似的,昆钧都来不及阻止。

      “里面是什么?”乙良心看着被厚重山岩包裹着的物质。那并非他认知中见过的任何一种山岩,也不是色彩奇怪的矿物。一块颜色厚重如大地的东西,在阳光下剔透如膏,又坚硬似金玉。乙良心探手抚摸上去,有种温温暖暖的感觉一瞬间过去,再摸又是冰冷的。

      他原本以为这问题不会有答案。

      那是龙鳞。同行人如此说道。是岩石告诉我的答案。
      乙良心的手颤动了一下,缓慢地离开了它。

      预备登山观景的人群在栈道口叫嚷,贩卖食水的小贩在四处转圈兜售。
      一声极远的唢呐声传来,天衡山上人潮忽地寂静了。
      人群其实仍旧喧闹,只是这些言语都在离乙良心的感官远去。
      少年在心中问了一句“什么?”,又脱口问出同样的话。提到龙鳞,他只会想到岩王帝君。这是帝君的鳞片吗?放在此处似乎情有可原,毕竟当年天衡山是一道防线,帝君的气息在这里也能震慑他们。

      不,璃月港里有两片龙鳞。你曾见过的,另一片就在那海上孤云阁,那才是岩王帝君的龙鳞。
      璃月港和孤云阁的龙鳞,它们属于不同的主人。

      “你了解里面的故事吗?”刻碑人看向同伴。在这个匠气衰落的年代,昆钧作为年轻一代,爱书与爱石甚过爱锤炼,似乎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昆钧耸耸肩膀:“我在一册旧书里读过某个关于璃月的传说。帝君在建立璃月的时候,立天衡大山退去海中恶潮,这便留下一鳞。后来在山野中遇见另一位友人,在璃月从农业转向兴起矿业时,那位友人留下了另一鳞。
      “帝君多为镇压深海中残余的魔神秽愤,而那位友人则是对于匠人的祈福。矿业和匠人一直是同在的,不是吗?我们首先要知晓石料、玉材来自于何处,才能明白它们适合作成什么样的器具。”

      说到这里,昆钧侧耳倾听,说好像是长笛声,他转头咧嘴大笑:“帝君的友人应当也是一位仙人,那肯定是一位很喜爱铁匠的仙人吧,若是能遇到……我说笑的说笑的,仙人哪里那么容易遇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界碑0-2(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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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