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英莲》林芷筠

3、第3章

　　连着几天的雪，狂风呼啸，刷锅水都要冻结冰了，英莲搓着手，往手里呼了呼气，一路小跑着朝芳菲阁走去，不由得感慨道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

　　随英侯府的二等丫鬟服式是姜黄色上襦搭靛蓝色长裙，土里土气的颜色，跟好看沾不着边，但料子还算厚实保暖，墨黑的长发盘成了双鬟的发式，有爱美的丫鬟还会悄悄簪上一朵小花，或者一支不显眼的发簪，英莲对装扮方面没什么兴趣，双鬟上除了默认的红头绳再无其他。

　　时辰尚早，几个婢女围在一块说着话，看起来忧心忡忡的，神色都有些不好。

　　“春枝姐姐，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春枝瞧见是英莲，叹了口气，“太太要挑人送去冯府，那冯老太爷今年都六十多岁了，这年岁给咱们当祖父都绰绰有余，据说那冯老太爷有个怪癖，就喜欢折磨那些十几岁的姑娘，都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英莲听了这话，惊愣了好一会，“春枝姐姐，你也在担心自己会被挑中吗？”

　　春枝伺候四小姐已经有些年头了，况且她是一等丫鬟，也算是有头有脸，按理说应该也不会挑到她。

　　春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这侯府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没有那么重要的位置，这芳菲院缺了谁都能转。”

　　英莲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被忧愁取代，她在去年府宴见过那个所谓的冯老太爷，他的头发早就花白了，脸上还有老人斑，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眼神总是色眯眯的，趁着端茶的功夫偷摸丫鬟的手，口涎流出来了也不自知。

　　这样的老头，英莲看他一眼就厌恶想吐，更别说嫁给他，那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几个丫鬟都噤了声，不敢再议论这事，春枝去轻敲了下门，得到四小姐的回应后，她们才端着热水和各种洗漱用具进去了。

　　四小姐今年十五岁，长得自然是花容月貌，虽然性子娇蛮了些，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子，只要小心伺候，哪怕犯了错也挨顿骂就过去了。

　　入了冬，也没什么消遣，府里后院的小姐姨娘太太们最喜欢聚在一起打牌，今儿个做东的是二少奶奶高氏，四小姐的手炉有些冷了，英莲奉命回去取手炉，刚绕过拱门，就碰见了阿芒。

　　“英莲？正巧在这碰到你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英莲看了眼周围，确定附近没人才松了口气，“是什么东西啊？太贵重的我可不敢收。”

　　阿芒从怀里掏出一支绒花簪子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在外边集市上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想着你应该会合适你就买下来了。”

　　英莲接过那簪子看了眼，是莲花样式的绒花簪子，她名字里带个莲字，她最喜欢的也是莲花，莲花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英莲将簪子收下了，“谢谢，我很喜欢。”

　　“我帮你簪上吧。”

　　英莲点了点头，将簪子递给他，“好啊。”

　　阿芒比英莲高了一个半头，轻轻松松地就给她簪上了，他的动作很轻，既没扎到头皮也没扯到她的头发。

　　英莲摸了摸双鬟上的绒花簪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甜蜜感，有种自己还被别人惦记着的感觉。

　　英莲还有要事在身，不敢多耽误时间，戴上簪子后就匆匆往院子里走，她回到四小姐身边时，正碰巧几个小姐太太在打牌，英莲将手炉换给四小姐后便悄悄站到一旁，低顺着眉眼，只等着主子们的吩咐。

　　随英侯府现如今掌权的是长房，袁侯爷的正房夫人许氏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大少爷袁凌，二少爷袁俞，两位少爷都已娶妻，以及四小姐袁锦歌，三小姐袁锦玉是叶姨娘所生，存在感并不高。

　　英莲注意到四小姐的茶盏空了，便上前给她添上一盏新的茶水。

　　高氏随手打出去一张牌，瞧着英莲笑道，“太太前几日不是还发愁找不着人送给冯老太爷做姨娘吗，我瞧着四妹妹这个丫鬟就很不错，生得如花似玉，玲珑剔透，是个难得的可人儿。”

　　高氏的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到了英莲的身上，许氏脸上挂着沉思的神情，似乎在思考高氏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英莲惊了一下，盏中的茶水溢了出来，她慌忙地跪下，身子抖如筛糠，“太太小姐明鉴，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待在小姐身边，一生一世伺候小姐，哪里也不想去。”

　　“你嫁去了冯府就不用为奴为婢地伺候人了，冯老太爷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年纪大会疼人，再说了冯府那可是簪缨世家，银子多得数不清，你进了冯府那就是进了福窝，以后可就是享不尽的福气了。”

　　英莲脸色煞白，她不敢顶撞高氏，只能不停地磕头，希望许氏或四小姐能出口拒绝高氏。

　　袁锦歌不悦地皱紧了眉头，“二少奶奶让你去就去，别在这里哭丧着脸丢人现眼，只是给你安排婚事，又不是要卖了你，整日哭哭啼啼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春枝，将她带出去。”

　　英莲被春枝带着出了屋子，她目光哀求地抓着春枝的手，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求情。

　　“春枝姐姐，我求你帮帮我，你帮我向太太求求情好吗。”

　　春枝叹了口气，挣开她拉住自己的手，“我也爱莫能助，今天你不用当值了，先回去休息吧。”

　　英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光了般，她瘫倒在地上，脸色白得像许久未见阳光的病人，门口的几个丫鬟都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也忍不住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英莲感觉三魂丢了七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下人房的，湖面都结了冰，英莲想起自己被卖进随英侯府的那一年，也是一个这样寒冷的雪天。

　　冷得让人彻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