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47、没有

　　路上，陆可豪开着车还在吹着口哨，吹的阴阳怪气的，本就心烦气躁的何阳更加烦躁，可他又不好直接说什么，于是干脆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强迫自己冷静。

　　半晌后，江霆大概是以为他睡着了，让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轻声对陆可豪说：“别吹了，好好开车。”

　　陆可豪听后就不吹了，改为说话。

　　“老板，今天也算大获全胜，请客呗？”

　　“嗯。”

　　“公司楼下那家面馆吧，想吃他们家的清汤面了。”

　　“嗯，去吧，吃完找我报账。”

　　“不一起啊？”

　　“不了，我回家，吃他做的。”

　　“呦，他还会做饭呢，好吃吗？也带我尝尝？”

　　“不行，他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哎呦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原来这么腻歪啊。”

　　江霆似乎是笑了下。

　　陆可豪就也跟着笑了。

　　“说实话我真挺纳闷你到底喜欢他什么的，呆头呆脑，傻不拉叽跟个小学生似的，也就脸还行吧，江少爷，你也真是够肤浅的。”

　　“不许你这样说他。”

　　“哎哟，哈哈！你差不多行了啊！酸死我得了。”

　　“…”

　　“喂，江霆，说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他陪了你四年吧，算一算，我也陪了你四五年了，你怎么就没喜欢我呢？”

　　“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好。”

　　“又来了，天天听你说他好，到底哪里好，有多好啊？”

　　“好到，只要看着他，我就愿意活下去。”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何阳察觉到江霆的心跳快了一些，他自己的心也跟着悄悄的颤了一下。

　　车子里突然出现一阵沉默。

　　许久后，陆可豪才又开了口。

　　“江霆，其实有一次我用你的电脑的时候，不小心点开过你存着的照片和小视频，就翻着看了看，说实话，他长的好看，笑起来暖人，看得出来，以前的性格应该也确实挺招人喜欢的，只是跟现在相比，判若两人了。”

　　“嗯。”

　　“江霆，虽然有点啰嗦，可我还是想提醒你，认真对待，但少一些期待吧，陈年的伤疤不会那么轻易被忘记，你要知道，将来不管到了哪一步，还是得先保护好自己。”

　　江霆轻轻喘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何阳的心情也就突然跟着更沉重了。

　　陆可豪话说的不那么直接，但意思却很明显，而且其实仔细想想，不无道理。

　　他心里的疙瘩就在重重的摆在那里，这些天他被弄的头昏脑胀，时而冲动感动，时而心疼自责，他也根本就还没彻底想明白。

　　在一起，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在一起，却又是一辈子的事。

　　心里隔着一座大山的相爱，能长久吗？

　　…

　　到了家，门一关江霆就把他搂住了。

　　他微微一怔：“怎…怎么了？”

　　江霆埋头在他的颈下，闷声道：“没什么，想抱你，在车上就想了。”

　　所以，这大概是被陆可豪说的话影响了吧。

　　他想。

　　可既然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如果再左右摇摆不定，出尔反尔，伤人伤己，就太不是个东西了，所以，他只能继续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

　　过一天，算一天吧。

　　“好了。”他轻轻拍了拍江霆的后背，试着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

　　“饿，但不想吃饭。”

　　江霆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登时，他脸一红，目光立刻下意识的躲。

　　可江霆寻着他的目光，把脸凑到了他的眼前。

　　纠结了好半天，他低了低眸子，说：“晚...晚上吧，行吗？”

　　“不。”江霆说：“现在。”

　　“可..可是...”

　　“何阳！我要现在！”

　　听着这一声突然极为不满的低喝，再看着江霆低沉了下去的脸色，他心里又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慌：“江霆，我唔唔…”

　　江霆没让他说完就堵上了他的嘴。

　　他皱着眉，也不敢挣扎，纠结了片刻，只好放弃抵抗任人宰割。

　　然而或许是他心里纠结又不会掩饰，也或许是他没什么回应所以扫了江霆的兴，吻了一会儿，江霆就停了下来。

　　江霆盯着他问：“何阳，你是不是想反悔？是不是还想以后再离开我？”

　　他立刻用力的摇头：“没有！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饿了！”

　　多明显的借口啊，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别的说辞。

　　江霆松开了他，堪堪看了他片刻，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眸子垂了下去：“何阳，你答应了我，再反悔的话，我会受不了。”

　　心猛的揪了下，他小声说：“我不会了。”

　　“记住你说的话。”江霆轻轻喘了口气，松开他：“去煮面吧。”

　　他点了头，立刻去鞋架上取了拖鞋放在了江霆的脚边，自己也换好后，几乎是逃跑似的进了厨房。

　　…

　　这些天，江霆还是不去公司，也什么事都不做，就那么在家呆着，脸色时而好看，时而难看，可谓阴晴不定，弄的何阳的心也一直吊着，神经几乎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他很无奈，也很苦恼，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而且，不管现下情形怎么样，他们就这样每天呆在家里大眼瞪小眼都是很不合适的。

　　对于他来说，他不工作只对自己有影响，可江霆是不可以的，江霆的公司大小不说底下也是有一大批人需要养的，每天都不去公司工作，就这么跟他干耗着怎么能行。

　　纠结了很久，一天吃过饭后，他试着对江霆说：“我想去工作了。”

　　江霆听后抬起眸子看了看他，然后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这些天都是这样，江霆都是这样叫他，他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像个宠物，但他拒绝不了。

　　蹙着眉坐到了江霆身边，然后被揽了过去。

　　江霆揉捻着他的头发，像他平时揉念念的脑袋一样。

　　“是不是在家呆的久，闷了？”

　　“嗯，就这么一直无所事事的闲着，也不像话。”

　　“再休息一阵子吧，剧场那边招了新的提琴手，你现在回去没位置。”

　　“我可以再找一份工作。”

　　“如果实在无聊，我带你出去散心怎么样？”

　　“江霆...”

　　“想去哪，我记得你很喜欢欧洲，那我们就去欧洲，好不好？”

　　“....”

　　“一直想听你拉支曲子，去把琴拿来。”

　　“江霆，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正事...”

　　“何阳。”

　　江霆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嘴角轻轻嘬了一下，然后用深沉的目光盯着他，不容置疑的说：“听话，去拿琴。”

　　他垂下眸子，默默的叹了口气，起身，去取了琴。

　　把琴从琴盒里取了出来，装好琴拖夹在肩膀，他并没有等江霆说就直接拉起了那支令人心碎的《天鹅》。

　　此刻他觉得就这首曲子最合适，因为他的挣扎和矛盾，以及压抑的情绪都让他觉得有种想和世界告别的感觉。

　　一曲落毕，两个人各自沉默。

　　许久之后，江霆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尤其喜欢拉这首曲子吗？”

　　他摇头。

　　江霆说：“音乐家们的每一支乐曲，都不是只为被演奏而存在，那时候我之所以会每天重复这段蚀心的旋律，是因为，透过旋律，我就能听到自己。”

　　“天鹅会发出最后的哀鸣，是因为它们已经确定的知道自己必将离开这个世界，而我不是，我还有选择，只要我愿意，我就能继续留下来。”

　　“何阳，自从你出现之后，我好像就不需要听这样的曲子了，我不再需要抗争，只要看着你，我就愿意。”

　　冷不丁的，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而且江霆这话弄的有些莫不着头脑，说的像是..以前真的有病一样。

　　他对江霆说：“你别神神叨叨的，想做什么就直说，别让我猜，我猜也猜不出来。”

　　江霆眸子低了一下，继而又抬起来，对他淡淡的勾了下嘴角：“可以前我像这样装可怜想让你心疼的时候，你都猜的出来。”

　　听了这话，他紧起来的心松了松，低下头去，默默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还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江霆说：“嗯，那答应我先不去工作，就在家陪我，好不好？”

　　“那你呢，你这么多天不去公司不会出问题吗？”

　　江霆说：“公司有可豪看着，没事。”

　　听了这话，他的眉头当即皱的更紧，脱口就说：“那个公司到底是你的还是他的啊！”

　　如此，江霆看着他，眸子里的低落才彻底散了去，他没回答他，只是站起来，直接按头吻了吻他，然后说：“吃什么了，这么酸。”

　　他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嘴角，但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江霆捏了捏他的脸。“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