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44、完蛋

　　清晨，何阳几乎是从头疼欲裂中醒来的，以前他极少喝酒，头一次知道宿醉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揉着鬓角强迫自己清醒，然后冥冥中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睁开眼茫然的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此刻似乎是在酒店的房间里，衣服十分凌乱的扔了一地，有的是他的，有的似乎是昨天郑烨城穿着的…

　　冷不丁的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噌的一下坐起来，人也几乎是瞬间彻底清醒！

　　郑烨城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从卫生间走出来，对他温柔的笑了笑：“何阳，你醒了，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注意到郑烨城此刻光着上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而自己似乎连条裤子也没穿。

　　登时，他就呼吸不畅了。

　　“师哥，发..发生什么了？”

　　郑烨城看着他皱了下眉，继而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而见郑烨城倾身来似乎是想抱自己，他猛的一怔，立刻伸手抵住了郑烨城的肩膀，然后满心惊慌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郑烨城微微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这样，你觉得呢？”

　　所以...

　　心脏猛地一沉，他的眼眶忽的一下就热了。

　　“何阳！”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吓人，郑烨城突然也有些着急了：“你…你不是愿意的吗？”

　　愿意的？

　　他抬头看着郑烨城，近乎惊愕。

　　他，愿意？

　　郑烨城说：“昨天我们都喝多了，我知道酒后会乱性，不应该....可你突然抱着我就.....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我根本拒绝不了。”

　　“什...什么..”

　　他猛的愣住了。

　　经郑烨城一提醒，他突然回忆起了在酒吧里的那一幕。

　　确实，抱了....

　　那时候他完全晕了，他把郑烨城当成了江霆…

　　江霆...

　　想到江霆，他的心像是剧烈被撕扯了一把，瞬间疼的窒息。

　　江霆怎么办？

　　被江霆知道后，会怎么样？

　　江霆会气成什么样！

　　紧紧咬着牙，他几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去，然后晕头转向的去找自己的衣服。

　　可脑子一阵阵的发懵发疼，手脚也不听使唤的哆嗦着，穿上裤子，却怎么也套不上上衣了。

　　“何阳！你别这样！”

　　郑烨城过来似乎又要抱他，反被他一把推开，恰好这时，房门处突然传来门锁刷卡的声音。

　　咔哒一声。

　　他近乎是满心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了过去…

　　江霆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他后退了几步往，心脏几乎立刻就跳不动了。

　　只见江霆目光落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片刻，转头又看了看只穿着一条裤子的郑烨城，以及满屋子的凌乱，也突然一个趔趄。

　　跟在身后的陆可豪托了江霆一把，越过江霆看了看房间里的人，眉头也忽的一下就拧了起来：“江霆，你先冷静点，这件事说不准有误会。”

　　郑烨城却说：“没什么误会，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该做的，都做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江霆的眼睛顷刻间变的猩红。

　　此刻，何阳就那么看着江霆，无比迫切的想要解释，可他却又无话可说。

　　昨天晚上的事他完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酒是他自己喝的，郑烨城说是他主动的，他根本没什么可辩解的。

　　江霆推开陆可豪，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上衣帮他套上，然后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何阳，这就是你冷静之后给我的答案吗？”

　　他突然近乎绝望，他想说不是，根本不是，可他没资格说了。

　　片刻后，江霆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阴森森的看向了郑烨城，眸子里也突然迸发出了近乎毁灭般的狠意。

　　“郑烨城！你找死！”

　　低吼了一声，江霆突然冲过去猛的一拳把郑烨城打倒，紧接着就把人按在了地上。

　　郑烨城没能挣脱江霆的禁锢，被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江霆的表现出来的狠意似乎是完全不留任何余地的，陆可豪急迫的冲过去想把江霆拉开，可却是一经触碰就被用力甩了个跟头。

　　“江霆！差不多行了！别真闹出人命！”

　　陆可豪急的从地上爬起来，再扑过去用力掰江霆的手，可江霆充耳不闻，就那么死死的掐着人，怎么也拽不开，冷漠的一张脸上，尽是决绝！

　　一时间，何阳脑子发懵，一片空白。

　　眼看郑烨城已经被掐的几近晕厥，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就真得要出事了，陆可豪转头冲他大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经这一声吼，猛地惊醒，何阳才回了神。

　　两个人合力把江霆的手掰开，拖到一旁，何阳强迫自己冷静，但他无法控制的颤抖：“江霆，你..要干什么啊？”

　　江霆目光和语气都狠的让人从心底里发颤：“你觉得呢！”

　　他挡在面前，不敢抬头，哑着声音说：“别…别冲动，别做傻事...”

　　江霆紧握着拳头，低下头，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昨天被勒出的那两道红印子，眸子里的狠滞了一瞬，然后变得更狠：“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忍着心头剧烈的疼，他说：“没有，是我...”

　　“何阳！”

　　没等他说完，江霆整个人就突然就更狂躁，把他拖到跟前，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问：“自愿的吗？何阳！你是想告诉我是你自愿的吗！”

　　他被这道带着火的目光灼的生疼，疼痛蔓延了全身，蔓延到了心底，他几乎疼的喘不上来气。

　　“我问你！”

　　江霆突然抓上他的肩膀，几近癫狂的用力的摇晃他：“你是不是自愿的！”

　　这时，郑烨城似乎从窒息中缓了过来，看到他被剧烈的摇晃着，爬了过来。

　　“滚开！”

　　江霆大吼着狠狠的一脚把郑烨城踹开，继而抓着他用力摇晃：“何阳，你说话！回答我！”

　　当他被晃的头晕目眩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江霆突然停下，重心也突然倒在了他身上。

　　“江霆！”他猛的一下惊醒：“江霆！江霆！！”

　　“别喊了！”陆可豪说：“他已经连续好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睡着觉了，昨天在你家门口站着等了你一天，又找了你一夜，也就是吊着一口气，不然早该晕过去了！”

　　“去医院！”他咬着牙紧闭了下眼睛，用力压下眼中的的滚烫，然后示意陆可豪帮忙，两人一起架着江霆往外走。

　　“何阳！”

　　郑烨城在身后喊了他一声，他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走，头也没回。

　　...

　　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江霆打着吊瓶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来的路上，江霆就已经撑不住晕过去了。

　　现在的江霆比前段时间刚见时更瘦了，那张原本精致无比的脸，此刻暗淡无光，快瘦脱了相，躺在周身洁白里，更显得毫无生机。

　　此刻坐在江霆的病床前，何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反正从来没有觉得那一刻像现在这么无望。

　　陆可豪在一旁坐着，试着张了好几次嘴，最终才问他：“那个，你…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也帮你找个大夫？”

　　他以为自己脸也差，没多想，就摇了摇头。

　　“噢？”

　　陆可豪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仿佛有些疑惑，片刻后，又突然无奈的笑了下，说：“看不出来啊，你…呵呵，难怪江霆会白忙活这么久。”

　　他有些没听懂，抬头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

　　陆可豪说：“昨晚的事你应该是喝多了？酒后乱性了？”

　　他蹙眉别开脸，没说话。

　　陆可豪又说：“还别说，你这个毛病倒是和江霆挺像的。”

　　嗯？

　　他又把目光转了回去：“你…什么意思？”

　　“就是他酒后也会乱性的意思啊。”
　　陆可豪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又说：“我记得那是公司成立周年酒会的时候吧，同事轮番敬酒实在推辞不过去，他酒量又一般，几杯就倒了，我送他回住的地方，结果进了门他就把我抱住了…”

　　嗯？

　　他呼吸突然停了一下。

　　陆可豪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那天他抱着我，使劲儿往我怀里钻，带着哭腔不停的叫我哥哥，还不停的说他错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有那么脆弱的一面，那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把我给整懵了。”

　　他眉头一紧，默默的低下了头。

　　“不过那时候我也是幼稚，本来都要从了他了，但最后听到他叫你的名字就气的一把推开他，还差点儿一巴掌抽过去，不过现在想想，唉，后悔啊，还不如当时就下手，毕竟他清醒后知道了自己有这个毛病，以后就几乎不再喝酒，后来我再想灌他都没机会了。”

　　本来有些窒息，陆可豪这些话里又有太多含义，弄得他一时间反应不全，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你...他...他不是说，你不喜欢男人吗？”

　　“没错。”陆可豪说：“我不喜欢其他男人，但他不一样，毕竟我也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么一根筋，一辈子就只盯着一个人看，一年四季，风里雨里，天天就知道往一个人身边跑，我就想着，如果哪天他转头这么看着我，别说人了，连命我都给他。”

　　嗯？

　　一年四季，风里雨里，天天往一个人身边跑？

　　他疑惑的抬起了头，可陆可豪却好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笑了下，意味深长：“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哪里值得他这么这么死心塌地。”

　　他有些坐不住，想站起来，可一动身陆可豪就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之前你们在一起经历的种种我没亲眼所见也不好发表看法，但照最近这段时间看来，他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其实有很大责任，这些年，你一直觉得江霆不放过你，可你放过他了吗？你说他只想着自己，那你呢？”

　　“你明明知道他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可你一方面解不开自己心里的疙瘩，拒绝他，刺激他，可一方面又割舍不下自己的贪恋，纵容他，迁就他，给他希望，再给他失望，循环往复。”

　　“你明明也很了解江霆的，他很偏执，可一旦他决定了一件事，就算逼死自己也能做得到，不见你的那五年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你却从来不给他一个彻底斩断念想的机会，你给他的，都是最致命的牵扯不清和欲拒还迎的态度。”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不明白，你那些洋装伟大，不忍心丢下他的借口里，到底是怕他受不了，还是怕自己受不了啊！”

　　“....”

　　有些角度不去考虑则已，一旦被人提及，似乎就能准确无误的戳到痛处，一击致命的让他陷入无比痛苦的纠结。

　　面对陆可豪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他居然没有半句可以反驳的。

　　这些话说错了吗？

　　没有。

　　如果他真的对江霆没有一丝那种感情，他完全可以反驳，完全可以认为这是对他的道德绑架。

　　可此刻，他好像半句也反驳不了。

　　这些道理他自己真的不知道吗？

　　不是，他只是一直在刻意回避，甚至根本不敢去想这些…

　　心脏一阵阵的发颤，坐立不是，他再一次站起来，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陆可豪就又说：

　　“你看，你觉得难受了，受不了了，就只顾自己逃，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待会儿江霆醒了看不到你，他会怎么狂躁，他发起疯来无法自控，如果真闹出人命，要怎么收场！”

　　登时脚步犹如千斤重，他驻足挣扎了片刻，转头走进门侧的卫生间里，继而关上门，蹲下来，压着声音，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