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35、不是这个

　　凌晨三点，高高耸入乌黑的夜空的大楼，只有最顶层的一间小窗户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进入大楼，万籁俱寂，他的脚步声在楼里回荡，吵亮了夜里的照明灯。

　　出电梯穿过空荡的办公区，他走向江霆的办公室，门开着。

　　江霆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那扇落地窗前，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对视片刻之后，江霆突然沉声对他说道：“过来。”

　　过来？

　　他尽量克制着内心的翻涌，让自己看起来反应不那么激动：“做什么！”

　　江霆说：“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他说：“你以为呢！”

　　“不然呢？”江霆就那么看着他，漠然的勾了下嘴角：“你觉得你怎么做，我才能答应放过郑烨城？”

　　领会他的意思，他连呼吸都有些微微打颤了：“江霆！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霆幽幽眨了下眸子，继而转回了身去，看向了窗外，他说：“你既然敢来，就没做好准备吗？”

　　“江霆！你不用故意装成这副样子说话！”

　　“装？”

　　江霆突然冷呵了一声：“何阳，你自以为是的毛病真的该改一下了，你总觉得我什么都是装，可我们五年没见了，你怎么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现在的我，就是这样，你越是想逃，我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得到你，同样，你越是护着郑烨城，我就越想毁了他！”

　　“江霆…”

　　“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到底是现在跟了我，让我放他一马，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彻底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江霆背对着他，很平静，说话也不疾不徐，却也因此更是显得有些阴森。

　　这一刻，他突然顿觉周身满身寒意，他甚至冷到浑身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

　　年少的肆意妄为是无所不用其极，但那也都只是小打小闹的任性，可眼下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阴鸷，让人从心底里觉得可怕。

　　所以，江霆是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江霆，你明明知道，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大可不必顾及他的死活。”

　　“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不能由着你因为我这么祸害别人，你这么做，是在逼我继续恨你！”

　　“无所谓了，反正你的恨与不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择手段也好，卑鄙无耻也罢，都无所谓，我只要得到你！”

　　“是吗？“

　　他问：“得到了你就会放过他，放过我吗？”

　　“不。”江霆说：“我可以放过郑烨城，但永远都不会放过你，永远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

　　“如果我非要逃呢！”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除非.....”

　　江霆幽幽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窗边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倚在了靠背上，一张冷俊的脸，锋利无比，满布着阴郁的冷漠，看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除非我死！”

　　也许是因为某个字眼，也许是因为过度失望。

　　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让何阳感觉像现在这么难过。

　　此刻，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他曾经用尽心力陪伴过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下得去手，是不是真的能对他作的出那种事。

　　他带上了门，克制着发抖的身体，走到了江霆面前。

　　江霆没看他，只是漠然拍了下自己的腿，那意思非常明显。

　　他就真的往前走了一步，坐了上去。

　　身体接触的瞬间，他明显察觉江霆就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江霆问他：“昨天摔门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想过这么快就得回来找我？”

　　“是。”他回答：“所以，你是真的很有本事！”

　　江霆抬起了头，手也揽上了他的腰，盯着他：“那就乖一点，以后别再试图惹怒我了，知道吗？”

　　“呵...”

　　两道目光对上之后，他苦涩的笑了一下。

　　这个笑大概非常难看和讽刺，以至于江霆看了他一眼，眼神就立即躲开了。

　　沉默片刻，江霆又凑上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衣领：“知道我接下来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说：“知道。”

　　江霆又在他的侧颈亲了亲，低声说：“那是想自己脱，还是想让我帮你？”

　　他说：“随你尽兴吧，我怎么都行。”

　　也许是他回答的太干脆了，江霆微微滞了一下：“不反抗了？”

　　他说：“如果你喜欢反抗的，我也可以配合你。”

　　凝着眸子片刻，江霆有点绷不住了似的呼吸促了几分，揽着他的手臂都紧了紧，语气有些克制的急：“何阳！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虚张声势，是不是以为我根本不敢这么对你？”

　　他说：“没有，今天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你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了。”

　　“你！”江霆的似乎在咬着牙：“你别逼我！”

　　“我逼你？”他也咬了咬牙：“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反抗，还是不反抗？”

　　江霆冷着脸，捏的手指关节咯吱作响，但却没再没动，也没再说话。

　　可越是看到这人这克制的模样，心里越不能平静，他推了江霆一把：“说话啊！到底想怎么样！”

　　突然，江霆的手从他的腰上拿开，脸也别开了。

　　他说：“你费了这么大劲让我来找你，现在我来了，送到面前来了，你怎么，怂了？”

　　大抵是被他的言语刺激到了，江霆突然说：“原本不是想这样！我要的不是这个！”

　　“有区别吗！”

　　他掰过来江霆的脸，强迫与他对视：“你做这一切到底能得到什么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吗！都到了这份上还装什么！我告诉你！没别的！你就算逼死我！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个！”

　　江霆扯掉了他的手，然后反过来放到了他背后。

　　他看到江霆眸子里的戾气升起，也看到了掩于戾气之下的慌乱，心仿佛被猛揪了一下，疼了起来，疼的他开始用力的挣扎。

　　“江霆！你放手吧！”

　　一语双关。

　　可江霆却一把搂住了他，然后突然拼了命似的往他怀里钻，以行动回答他：不！

　　他用力的挣扎，推搡，直到彻底没了力气，也没能推开江霆。

　　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只有呼吸声的时候，江霆用力抱着他，突然说：“何阳！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不会放手的！”

　　登时，他眼眶猛的一热，泪水就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落了下来。

　　其实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决定，今天江霆如果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非但不会挣扎，而且就算江霆是虚张声势，他也要主动，他要了却江霆的这个执念。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从此不用再顾及，踏实的一走了之。

　　可江霆没有。

　　只是像小时候的某个时刻一样，那么固执的使劲儿往他怀里钻，就几乎一下子斩断了他横下来的心。

　　江霆太了解他了，总是能把推到悬崖边上，然后适可而止，再死死的抓住他，让他就算是知道这人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可就是逃不开。

　　似乎察觉到他隐忍的颤抖，江霆缓缓放开他，看到他满脸泪痕后，抓起衣袖替他擦眼泪，擦完了，反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

　　恰好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郑烨城闯了进来。

　　也许是江霆强行抱着他，而他却一脸泪痕那一幕太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郑烨城进门愣了下后，冲过来就扯开江霆，把他拽了过去。

　　郑烨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脸心痛：“何阳，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慌忙的抹去了眼泪，摇头：“我...没事。”

　　听后把他拉到一旁，郑烨城转头看向江霆，怒道：“江大少爷，五年不见，你现在确实更让人刮目相看了，可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了！”

　　江霆则一改往日见到他时候的暴躁，很平静：“都要归功于你，郑烨城，如果不是你跳出来搅和，很多事我确实都做不出来。”

　　郑烨城说：“可是江霆，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能做的无非是毁了我的事业，终结我的演艺生涯，或者，拿合约说事，让我赔钱，但这些我都不在乎。”

　　江霆勾了下嘴角。“噢？”

　　郑烨城又说：“你也不用再拿这些事威胁何阳，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今天下午我会发公告，不用你动手，我主动退出娱乐圈。”

　　“师哥！”

　　何阳惊讶的喊了一声，郑烨城却转头对他笑了笑：“何阳，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委屈自己受他这个气，你放心，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违约金我也都付得起。”

　　他不能放心，更不能平静，郑烨城也才28岁，正是演艺事业最为辉煌的时刻，说退出就要退出，他能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份量。

　　“何阳，我是想好了的，从我刚回来，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今天了。”

　　再听这话，他突然更加焦虑，而他的脸色一变，立刻察觉江霆也跟着凝起了眸子。

　　江霆说：“郑烨城，我劝你还是不要上演这种情深意重的戏码，你赢不了我。”

　　“是吗。”郑烨城说：“江霆，那我们走着看！”

　　“郑烨城！”江霆的平静似乎也终于被打破，眸子里似乎燃起了一团浓烈的火：“你是不是非要找死！”

　　“那得看你是不是真敢弄死我！”郑烨城转头就对他说：“何阳，跟我走？”

　　“你敢跟他走！”

　　江霆突然逼近了一步，只听语气就能知道整个人的气场又变了。

　　而这时，办公室的门又突然被打开，陆可豪走了进来，目光在他和郑烨城身上各停留了一下，然后走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的江霆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江霆，他们怎么你了？”

　　余光扫过那两道身影，何阳直接别开了脸，原本他并没有打算跟郑烨城走，可现在，他觉得可以走了。

　　他对郑烨城说：“师哥，我们走吧。”

　　“你等等！”

　　陆可豪抢在江霆之前叫住了他：“拿上你的东西再走。”

　　他的东西？

　　纳闷的功夫，陆可豪去打开了江霆办公室那个隔间的门。

　　透过大敞着的门看过去，他注意到那个隔间里有床，有衣架，还有淡蓝的窗帘…

　　陆可豪从衣架上取了件衬衫，出来递给了他：“你的衣服，江霆穿着似乎并不太合身，拿回去吧。”

　　他看着那件衬衫，沉默了片刻，接了过来，然后转身。

　　身后传来一声暴戾的：“何阳！”

　　喊得他心里发颤，但他没有回头，沉默着走到门口，然后把那件衬衫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