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17、疑惑

　　江霆本就在压抑暴躁情绪，冷不丁看到郑烨城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双低沉的眼眸中更是瞬间窜起了火苗。

　　“江少爷。” 郑烨城走到江霆面前站定，微笑中带着挑衅。“好久不见了。”

　　江霆目光愈发阴森，怒气肉眼可见般升腾。

　　何阳见状焦急也跟着涌起，他想趁江霆爆发之前做点什么。

　　但，晚了。

　　几乎是在郑烨城话音落地的同时，江霆侧身从何阳身边经过，推开房门走进去，目光扫过四周落在桌子上的饭菜和红酒上，紧接着便走过去直接抬腿，把桌子踹翻了。

　　哗啦一声，杯盘尽碎，满地狼藉。

　　“江霆！”

　　何阳立刻跟进去，看着一地的碎屑，气的声音发抖。“你发什么疯！”

　　江霆并没有理会他，冷峻的目光狠狠盯向他身后跟进来郑烨城。“出去！”

　　“噢？” 郑烨城反而更进了一步。“江少爷，这里好像不是你的地方吧，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江霆闻言立刻攥起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就冲过去打人了。

　　何阳当时顾不得生气，忙过去挡在郑烨城前面。“江霆，你想干什么，不许动手！”

　　几乎是呵斥完的瞬间，何阳就后悔了，因为如果他身后的人是另外的任何别的什么人，这样的呵斥，江霆顶多是对他发个火，可此刻他身后是江霆从小就莫名嫌恶的郑烨城，他的话音都还没落地，江霆眸子里的戾气就彻底升腾了起来。

　　“动手会怎么样！你要替他还手吗！何阳，你还想打我吗！”

　　江霆的愤怒似乎再也克制不住，看上去几乎整个人就连呼吸都错乱了，他突然近身逼近，猛的把何阳拖到面前，狠的像是要吃了他。

　　何阳被吓一跳，连忙别开脸避免对视，说话底气已然不足。“江，江霆，你胡闹也有个限度，我们都因为你年纪小让着你，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们？你们…”

　　江霆重复了下这两个字，突然低吼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臂，像是要把他捏碎一样，疼得的他瞬间锁起了眉头。“何阳！所以，你要为了他打我吗！”

　　“江霆！”

　　郑烨城也喊了一声，冲过来抓住江霆的手臂，用力把人扯开。“你别太过分！”

　　江霆被郑烨城的动作激的更怒，目光狠狠一凝，转头直接扯起了郑烨城的衣领。

　　只是，郑烨城的拳头更快了一步。

　　砰的一记闷响！

　　重重的拳头打在江霆的脸上，何阳的心立刻猛地咯噔了一下，瞬间揪了起来。

　　从小到大，江霆都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特殊照顾和保护着，再怎么任性妄为也会让人敢怒却不敢惹，江霆从来没有受过谁的欺负，也从来没有挨过谁的打。

　　以至于冷不丁的这么一下，别说江霆，连何阳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抓江霆的手，想要趁江霆暴怒之前想办法安抚。

　　可江霆直接甩开了他。

　　在被触碰到的瞬间，江霆突然一把推开他，紧接着迅速的蹲下身去从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用力攥在了手里。

　　没有预想中的盛怒，没有失控，也没有失去理智的发疯，江霆站起来把攥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然后就那么站在那里，垂着眼帘，一动不动了。

　　何阳懵了。

　　对于江霆的反常，郑烨城似乎也很意外，看看何阳，再看向江霆，迟疑片刻开口。“江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能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只为你一个人转，为所欲为也该有个限度，何阳不是你的什么人，他没有义务永远迁就你。”

　　江霆抬了抬头，目光冷漠而深沉的看了他几眼后，然后又低下了眸子。

　　郑烨城又说。“何阳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有我陪着，他会过的很好，你可以放心，别再来胡闹，也别再折腾和纠缠他了。”

　　江霆还是没有理会，就好像突然之间完全无视了郑烨城一样，只是又抬头看了看何阳。

　　何阳愣了半天，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准确的说，是江霆不对劲。“江霆，你..你怎么了？”

　　江霆没有回答，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眸深的像一潭湖水，冷的异常，静的异常。

　　“江霆。”何阳又问了句。“你怎么了啊？”

　　江霆还是没回答，并且垂下了眸子，看起来像是正在去留之间挣扎。

　　何阳试着往他身前去，但还没动江霆就又突然转了身，以很快的速度走出了屋子。

　　江霆走后，何阳拿起扫把收拾满地的狼藉，但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江霆的反常。

　　从小到大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护着，被周围的人哄着，江霆的性格很是骄傲强势，突然受了这么大的气，按照他以前的行事风格，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就那么出奇的安静，那么轻易就走了，倒是让人心里更不安。

　　为什么？

　　是跟那个掉落的东西有关吗？

　　黑色的，纽扣大小。

　　仔细想想，那个东西掉落之后，江霆很明显的是略显惊慌的慌张了的，那一丝克制而隐忍的无措感不易被察觉，但却被彼此很熟悉的何阳捕捉到了。

　　所以一时间，何阳很疑惑。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江霆在慌什么？

　　满心疑惑和焦虑，何阳拿着扫把扫满屋子乱转，好半天无头苍蝇似的。

　　郑烨城就那么看着他，直接叹了口气。“何阳，你是不是生气了？”

　　被问的回神，何阳停下一怔。“什么？”

　　郑烨城说。“我刚才打了江霆，也是情急之下一时冲动，你，是不是生气了？”

　　何阳闻言，不自觉蹙起了眉。

　　生气了吗？

　　好像不应该，毕竟他知道郑烨城也是为他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心里的确很不舒服。

　　自认识江霆以来，无论江霆多么任性，怎么胡闹，就算是再过分，就算是再生气，再恨，除了像上次那样的不小心，何阳并没有真的动手打过江霆，至少从来没有过像今天郑烨城的那一拳，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打”。

　　郑烨城的那一拳是因为他，所以在他看来，那就如同自己打了江霆一样，所以此刻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很不舒服。

　　但他不能说，只能摇摇头。“师哥，你说的没错，江霆现在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懂些道理了。”

　　听了这话，郑烨城松了口气般笑了笑。“嗯，那就好，我是觉得一味纵容迁就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好事，总该有人教他成长，你就是心太软了，以后还是别这么惯着他。”

　　何阳强压着情绪点了头，没再说什么，回头继续打扫屋子。

　　郑烨城离开后，何阳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着呆，胡思乱想了整个下午。

　　晚上下楼扔垃圾，出房门不经意间的一瞥，恰好在上层楼道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人影，何阳心里当时恍惚了一下。

　　他原地犹豫了片刻，最后试着走上去一看，发现果然是江霆，江霆正有些木然的坐在楼梯上，还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因为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打晃。

　　何阳满心惊诧的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你是一直没走吗？”

　　江霆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登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何阳头皮突然都麻了一下，他不知道江霆为什么会就这样干巴巴的在楼道里坐了大半天，他觉得可能是为了装可怜，可他心底里隐隐约约的又害怕不是。

　　原地懵了片刻，何阳突然转身往家走，江霆就冷着脸跟上。

　　“何阳。”

　　一进门，江霆立刻从背后抱上来，手臂紧缩。“后来你跟他又干什么了？你们又喝酒了吗？他也这样抱你了吗？”

　　何阳不想说话，但江霆手臂紧缩，搂的他喘不过气。“你不要胡说，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的，松手！”

　　江霆没有松手，何阳挣了几下，没挣开，反倒是更紧了手臂。

　　何阳又挣了挣，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弃了抗争。“今天中午是怎么回事，你掉的东西是什么，你在慌张什么？”

　　江霆没有回答。

　　何阳又说。“为什么忍着没有发火，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江霆说话了。“如果我发脾气，打我的人会是你吗？”

　　何阳也没回答他，纠结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小声问。“……疼吗？”

　　这次江霆回答的干脆。“疼。”

　　“知道疼以后就别再....”

　　“但没有看你护着别人的时候疼。”

　　“…”

　　蹙眉一瞬，何阳立刻又挣了挣。“你松开我！”

　　江霆的手臂又紧了紧。

　　何阳越挣扎，就会被搂的更紧，直到他感觉下一秒自己能被勒断了，无奈的内心拧巴了半天，他妥协了。“别闹了，你的脸需要擦药，松手，我去拿。”

　　江霆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见他态度妥协，自己也就跟着泄了力气。

　　何阳拿来药箱，江霆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本精致干净的一张脸上多了块青紫，看起来很是可怜，他不争气的心软，只好主动打开了药箱。

　　用棉棒蘸了药膏，在江霆脸上的伤处轻轻的擦拭的时候，江霆就那么盯着他问：“如果今天被打的是郑烨城，你也会这样帮他擦药吗？”

　　何阳没理会。

　　半晌后，江霆又说。“我不会放过他的。”

　　何阳眉头一皱，停下了帮他擦药的手。“你想怎么样？”

　　江霆说。“打回来。”

　　“你幼不幼稚。”

　　何阳故意在江霆伤处胡乱抹擦了几下，力度不轻，江霆被他弄的躲了下，也皱起了眉。

　　“郑师哥是一时冲动，也不是故意的，我替他跟你道歉。”

　　“你，替他？”

　　“人让你闹的饭都没吃就走了，你还想怎么样，他打你这一下也是因为我，你有什么冲我来，行吗？”

　　何阳以为江霆听了这话得继续发脾气，可谁知道冷着脸盯着他好大一会儿，江霆却突然问他。“冲你怎么来？”

　　“…”

　　何阳无语，一抬头，又正好对上江霆盯着自己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