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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温情陷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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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船中,江阔云低断燕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两鬓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空阶点滴到天明。
历尽了沧桑,才晓得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不是贫寒病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无可奈何。
有时候,明知道眼前是陷阱,却不得不跳下去。
叩见过遮衣国主,虽然那一声父皇实在无法张开口,可是苍北殷的心里,浮上阵阵苍凉。
帐篷中,歌舞欢愉,锦衣华服的遮衣国主看上去兴高采烈,然而苍北殷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国主,不过是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傀儡而已,他总有意无意地溜着阴令九的眼色,不仅如此,遮衣国主还时时溜着皇后尉相知的眼色。
九五之尊,原来也可以讽刺如斯。
漂亮的女人,总不喜欢被人看出年龄,身为一国皇后,尉相知当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还是个看不出来年龄的美人。她姿态优雅地坐在那儿,容颜妍丽,光彩照人,若说是遮衣国主的女儿,也会有人相信。
遮衣国主满脸堆砌出来的笑容,看得令人牙酸,苍北殷对这个皇帝充满了同情。
若说阴令九的话,苍北殷一句也不信,好像夸张了些,不过他绝对不相信俞小楼是跟了遮衣国主,因为龙玉告诉过他,俞小楼和辛无泪曾经私定终身,听龙玉的描述,俞小楼是个性情刚烈的热血女子,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像阴令九说得那般软弱不堪?
如果他真的会是俞小楼的儿子,苍北殷宁可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辛无泪,所以当年自己自尽之后,辛无泪无意中发现了俞小楼纹在自己身上的标志,知道自己是俞小楼的儿子,这才没有杀了自己,反而千方百计地将自己带入铁马庄,而且还费尽心机地想为自己重新获得自由之身。
若阴令九的话,有一半儿是真的,苍北殷觉得这样的真相,他比较容易接受。
只是,他若是俞小楼的儿子,龙玉又是谁?难道是龙玉假冒了自己?可是以龙玉的胆识才智,若真是假冒了俞小楼的儿子,他一定先会查出俞小楼和辛无泪的真正儿子,杀人灭口,取而代之。
阴令九应该明白,自己对他的话,未必相信,为何还要撒这么蹩脚的谎?自己是在归天教长大,心性如何,阴令九焉能不知,他怎会笨到要用权势富贵来诱惑自己?
种种疑问,让苍北殷百思不得其解,他放出去的消息又没有收到回信,故而苍北殷决定将计就计,看看阴令九到底要做些什么。
遮衣国主一直在笑,反而是皇后尉相知和苍北殷拉着家常,尽管苍北殷偶尔敷衍两声,尉相知却热情依旧,看着苍北殷,笑得格外慈爱,好像苍北殷不是遮衣国主和俞小楼的儿子,而是她的儿子一般。
说到兴致,尉相知竟然站起身来,亲自过来为苍北殷斟酒:“孩子,你知道本宫是命浅福薄,半辈子都膝下空虚,未曾为咱们遮衣国养育后嗣,本宫是深以为很,自责不已,你父皇啊,顾念着本宫的颜面,可怜耽误了俞家妹子,哎”说到此处,尉相知的表情发生戏剧般的变换,泪眼盈盈,看上去凄凄咽咽“更可恨那忘恩负义、道貌岸然的辛无泪,竟然一怒之下,灭了俞家满门,等到你父皇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救之不及。还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让阴教主救了你,不然俞家满门皆灭,咱们遮衣国也后嗣无承,这一杯酒,当时祭你生身母亲在天之灵。”
这杯酒,用了如此名目,苍北殷不能推辞,只好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在归天教长大,归天教所用的毒,他自然识得,所以苍北殷并不担心酒菜里边会下毒,如果是毒药能够解决的问题,阴令九才懒得大费周章呢。
酒,香软清甜,入喉如饴,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个蛇蝎心肠的美人儿,明知道她狠毒狠辣,看上去却美艳如花。
一线香软,从咽喉落入腹中,苍北殷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酒入腹后没有丝毫的浓烈,而是森森幽凉,仿佛滑进去一条蛇,令他打了一个哆嗦。
就在他颤抖的瞬间,尉相知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满眼关切:“怎么了?是身体不适?还是这里风寒湿气太重?要不要叫太医过来诊视。”
离得如此之近,苍北殷深知可以感觉到尉相知身体的温度,那股幽幽的体香,暖而轻薄,竟然让他有心猿意马之念,一时间绯红泛起,苍北殷知道自己是中了暗算,可是却不能确定到底是中了什么暗算。
不露声色地退了半步,苍北殷躬身施礼:“多谢娘娘关心,我没事儿,实在是不胜酒力。我师父也知道,我素来滴酒不沾。”
这句师父说得倒是很顺口,苍北殷心中也不免一阵恍惚,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尉相知好像丝毫没有觉察到苍北殷的失态,反而更加关切地:“傻孩子,不胜酒力早说嘛,咱们是至亲骨肉,何须那些寒暄客套?本宫知道,一时之间,这父皇、母后你也叫不出口,原也是急不来的事情。陛下,臣妾有一事,望您成全。”
那遮衣国主立时堆出满脸笑意:“不急不急,至亲骨肉,血浓于水嘛,有什么事儿,梓潼说吧。”
尉相知话未出口,又是泪眼朦胧,飘飘一礼:“陛下,虽然说俞家妹子生前未能得到册封,如今这孩子已经回来,承继我遮衣国嗣,于法于理,也得追封俞家妹子。”
迟愣一下,遮衣国主连连点头:“难得梓潼贤惠,朕一时悲喜交加,倒是忘了这件事情,依梓潼说,追封俞氏为嫔妤如何?”
遮衣国的宫嫔制度与楼兰大同小异,嫔妤之位次于皇后。
尉相知摇头:“必须,俞家妹子有功于社稷,既然您有意立这孩子为太子,俞家妹子应该追封为皇后才是。”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遮衣国主的眼角也噙着泪珠:“既然皇后有如此胸襟,就依了皇后所奏。”
有悲有喜的表情,让尉相知看上去慈柔悲悯,楚楚动人,听到遮衣国主的话,便敛襟拜了下去。因为是为了俞小楼求恩典,既然要演这出戏,苍北殷也只得跟着拜下去。
他们两个本是一前一后跪倒拜谢,可是不知为何,苍北殷在跪倒后,双手撑地时,居然觉得软香入握,心里一个激灵,自己的双手,竟然按在了尉相知的纤纤玉足之上。纵是隔着软缎绣鞋,他也能感觉到尉相知身体的颤抖。
微弱游丝地一声低吟,好像就钻进了苍北殷一个人的耳朵,苍北殷咬着嘴唇,不动声色地将双手撤回一些,身前叩拜着的尉相知也恍若无知。
一时间酒宴散去,冷汗透衣的苍北殷匆匆回到自己的帐中休息,还未等喘过一口气来,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带着三四个妙龄宫女进来,叩拜一地。
领头的一个嬷嬷道:“太子爷,皇后娘娘知您车马劳顿,亲自选了几名伶俐的宫女前来服侍您。”
皇后尉相知的赐予,苍北殷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点头,几个妙龄宫女立刻过来,围绕着苍北殷就要为他宽衣,苍北殷一把推开:“等等,我在就寝前有练剑的习惯,刀剑无眼,小心伤了你们,
先在外边候着,等我练完了剑,你们再进来服侍。”
那嬷嬷连声称是,点手招呼一个嬷嬷过来:“太子跟前,总得有个人才行,你在这里侍候吧。”
说着话,她带着其他人出去,留下的那个嬷嬷低着头,苍北殷只觉这个人有些眼熟,等到帐篷里边空静下来,那个嬷嬷扑地跪倒:“苍少侠,救命!”
这个嬷嬷一出声儿,苍北殷吓了一跳,这个假扮成嬷嬷的人,竟然是遮衣国主,他方才的“父皇”。
遮衣国主一跪,更让苍北殷心中惶惑,如果他真的是遮衣国主,不惜纡尊降贵、男扮女装,前来求救,看来他与遮衣国主并无半点血缘关系,而且此事应该非同小可。
苍北殷避过遮衣国主的跪拜:“国主请起,有什么事儿,请直说无妨。”
知道时间宝贵,遮衣国主也不敢耽搁,连忙站起来:“苍少侠,朕真的是遮衣国主,只是如今受制于尉相知和阴令九,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要谋权篡位,而且,尉相知还暗中勾结了千毒帝君孤竹天。”说到这儿,遮衣国主停顿一下个,感觉这件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连忙道:“此事等有暇再与少侠细说,现在他们不急着杀我,一是因为传国玉玺被我藏匿,二是因为调动遮衣全国兵马的虎符,尚在三枭镇。若无有朕印着传国玉玺的圣旨,他们根本得不到虎符,求少侠替朕去一趟三枭镇,用朕的密旨拿来虎符,朕好拨乱反正、诛杀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