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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陌路 ...

  •   迎面的风声,被柳沉烟冰凉的拳头豁然逼开,眼看着就要打到苍北殷的脸上时,苍北殷身形急退,闪身躲开。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谁也没有想到苍北殷会躲开柳沉烟。

      柳沉烟更没有想到,苍北殷和艾狂歌都是他一手带大,名为兄弟,形同师徒,这些日子以来,苍北殷投入了铁马庄的事情,一直折磨着他,柳沉烟拒绝相信这个事实,在他心中,已经给苍北殷找了无数的理由,他坚信苍北殷是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含愤的一拳打去,居然打了个空,柳沉烟的心,陡然冰凉如铁,人也僵滞在那里。

      原来自是自己一相情愿而已,昔日的兄弟,如今已然形同陌路。

      柳沉烟固然心痛如绞,苍北殷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一闪,是他不假思索的本能反应,闪躲过后,苍北殷也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在他的心里,这个曾经亦师亦兄的人,已然成为他的对头。

      铁马庄与归天教誓不两立。

      隔着莽莽风沙,苍北殷已经站到了柳沉烟的对面。

      哈哈,哈哈。

      陡地,柳沉烟仰天狂笑。

      若是伤痛到无法承受之重,重到痛如烈火,连同着鲜血、泪水都焚烧殆尽,也许唯有这权做哭泣的狂笑,才能够宣泄心中不可名状的愤怒痛楚。

      凄厉的笑声中,归天教的人已经将苍北殷团团围住,他们各持兵刃,只等着柳沉烟一声令下。

      阳光,风沙,都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手中剑映日生寒,苍北殷面白胜雪:“大师兄就当昔日的苍北殷已经死了,往者已矣,无需哀伤也不必挂怀。”

      柳沉烟双目皆赤,断喝一声:“好,说得好。既然苍北殷已死,苍少侠,今日你既然闯入我归天教的地盘,你有命进来,却未必有命出去!”

      剑光流走,映着苍北殷漠然的双眼:“剑者对决,输赢不在嘴上的功夫,柳兄想是老了,啰嗦了这么久,是不是想弃暗投明?”

      伤人的话,凄厉若剑,一字字都直刺柳沉烟的心头,剑,冰冷,僵硬,握在手中,他竟然有些颤抖。

      哼。

      脖颈上的伤口虽然还在流血,艾狂歌忽然冷笑一声:“沐猴而冠本就是一场笑话,可惜二师兄还执迷不悟,甘心被人耍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苍北殷冷然道:“以众凌寡本是归天教一贯行事,苍某没有时间和你们啰嗦,一起上吧!”

      噗。

      一口殷红的血,喷了出来,柳沉烟显然气结痛极,溅得衣襟上星星点点,宛若雪中寒梅,开得孤单。

      艾狂歌反而不急:“二师兄好像忘了,方才是你杀了英七,这个人可是辛无泪的结拜兄弟,他在遮衣国,坏了我们归天教很多好事,教主悬金千两要他的人头。如今二师兄杀了他,千两赏金便入囊中,念在小弟方才也出手协助,想向二师兄讨几两银子换杯酒喝。”

      英七被杀,完全是个意外,但是英七被杀,又绝对是个事实。

      苍北殷何尝不知道,这联手邪魔外道之人,诛杀本门师长,该是何等罪过,以辛无泪的性情,焉能轻易放得过他?就算不死,也会要去半条性命,他心中自然也是惶然不安。

      艾狂歌笑道:“自从二师兄落陷铁马庄之后,大师兄和我日夜萦怀,思念之极。难得我们兄弟今日重逢,小弟怎么舍得让这个误会得以澄清?”

      脸色一沉,苍北殷意识到事情有变:“你说什么?”

      艾狂歌道:“二师兄,我们都是大师兄带大的,你认识大师兄也非一日半日,他会为了我,而放走赵阿大那些人吗?”

      心,慢慢沉下来,苍北殷瞪着艾狂歌。

      青白如死的脸,让柳沉烟看上去更加憔损,他冷冷地望着苍北殷:“方才忘了告诉苍少侠,我们教主正在后方接应。”

      阴令九。

      苍北殷一闭眼睛,如果赵阿大他们遇到了阴令九,那就断无生还之理。

      自小在归天教长大,阴令九的阴毒,他多次领教过,看来归天教早已经盯上自己,这是阴令九精
      心布置的一个局,从遇到艾狂歌开始,他就走入了阴令九的圈套。

      背叛,是阴令九最痛恨的错误,绝对不可能原谅的错误。

      自己背叛了归天教,阴令九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杀死,他是要把自己逼入绝境,生不如死。

      柳沉烟缓缓地:“现在应该有人将英七、赵阿大他们的人头送往铁马庄了,当然寄简留书之时,不会忘了署上苍少侠的名字。”

      面临困境,苍北殷冷静下来:“栽赃嫁祸虽然是个不错的计划,却也要人相信才行。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哈哈。

      “问得好,说来也是老夫眼拙,在归天教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发现苍少侠如此睿智。”

      一个阴冷彻骨的声音响起来,就像藏匿于幽冷水泽中的一条毒蛇,只要想想,都会脊背生寒,放眼望去的水泽中,处处皆有危险,可是这毒蛇生性狡诈,唯有被咬到后,才能看到它的踪影。

      许久不见,阴令九看上去更加容光焕发。

      教主。

      柳沉烟、艾狂歌带着众人跪倒参拜。

      阴令九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着苍北殷,阴测测地笑着:“苍少侠,楼兰国新君登基的热闹好看吗?”

      默然无语,苍北殷冷眼相对。

      哼了一声,阴令九忽然挥手一掌,打到柳沉烟的肩头,听得咔嚓一声闷响,柳沉烟的身体晃了晃,右手手臂无力的垂下来,血,漫流似线,从他的口鼻耳眼中缓缓流出,柳沉烟的脸,立时变得灰白。

      跪在柳沉烟身旁的艾狂歌心痛不已,可是在阴令九面前,他却连扶一下柳沉烟都不敢,生怕自己的关心会激怒阴令九,让大师兄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阴令九淡淡地:“昔日你常说,艾老四和苍少侠是你的左右手,如今苍少侠与你割袍断义,想来你也不需要这条无用的手臂了。”

      冷汗如豆,湿透衣衫,骨头断裂的剧烈疼痛,让柳沉烟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地:“谢教主指点,弟子明白了。”

      苍北殷心中也痛,却不肯表露出来,让阴令九看到,依旧满眼漠然:“阴教主的家事,何必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处理?柳兄是识人不明,阴教主也难脱监察不利之责。责人不责己,阴教主的做
      法,何能服众?”

      嘿嘿一笑,阴令九并不恼怒:“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辛老二很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手段。为了庆贺苍少侠脱胎换骨,老夫这个舔为人师的教主,也准备了一样别致的礼物,送给苍少侠。”

      说着话,阴令九一拍手。

      拍手之声,用足了内力,可以逆风传得很远。

      这拍手之声未断,隐隐的哭声,又随风飘来。

      哭声很无辜很无助,惶恐不安,那是很多孩子的哭声。

      果然,不大一会儿,归天教的十几名弟子,押着一群八九岁的孩子过来,这些孩子都被一条铁链锁住了手臂,长长的一串,只要其中有一个摔倒了,其他的孩子都会被绊住。

      铁链沉重,冰冷,孩子们细嫩的手臂已经被磨破了皮肉,鲜血淋漓地伤处上,沾满了尘土和铁锈。

      瞳孔一缩,苍北殷暗恨自己还是低估了阴令九的狠毒,跟了他那么多年,明知道他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徒,方才就应该拼死逃离。

      如果自己肯拼命设法逃走,也许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柳沉烟被废了一条手臂,更不用等到这群无辜的孩童被押到他们面前。

      不忍,自己还是不忍。

      因为担心柳沉烟,他留下,却带给柳沉烟断臂的灾难。

      当断不断,后患无穷,现在就是想拼命,也为时晚矣。

      阴令九的笑,永远那么阴冷:“苍少侠是离开归天教太久了,好像连童子祭都忘记了吧?”

      童子祭,是归天教遇到绝顶大事之时的一种血腥隆重的祭祀,需要十八名九岁童男子,然后用火焚烧,将其骨灰埋于地下,并植树立碑,以纪大事。

      一般都是在归天教教主登位或者处置叛徒的时候,才用到如此可怕的祭祀。

      教主登位,童子必祭,彰显教主之威。

      但是处置叛徒,只要叛徒甘心伏诛,这童子祭便可只走走过场,那些无辜的孩童可以逃得一条性命,但是归天教也不会放他们回去,而是收入教中,做为弟子培养。

      当年苍北殷全家被诛灭,侥幸逃得一条性命,阴令九将其带回来,本来是要作为童子祭中的一名童儿,庆贺阴令九登位之喜,临祭的前一晚,阴令九命人将苍北殷带出来,换了另一个孩童来代替。

      童子祭的惨烈血腥过程,苍北殷亲眼目睹,至死难忘。

      如今,阴令九居然用十八个孩子的性命来要挟,苍北殷心中权衡,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从阴令九的手下救出这些孩子,自己现在妥协,那些孩子或许可以逃得一死,虽然陷入归天教中并非幸事,总是先保全一条性命要紧。

      如果,他现在不肯认输的话,那些孩子就必输无疑

      犹豫再三,苍北殷不得不低头妥协,黯然跪倒在地:“弟子叛离归天教,死有余辜,请教主名正
      严刑,以儆效尤。”

      哈哈。

      阴令九终于开怀大笑:“柳沉烟,你看到了,什么兄弟之情,终还是不及外人陌路。苍北殷背叛本教,着带回本教总坛,再施严刑,以正教规,现在这个叛徒交给你看管,该怎么做,不用老夫教你了吧?”

      是。

      柳沉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了苍北殷的面前,重重地一记耳光掴了过去:“叛徒!”

      在柳沉烟举起手掌的刹那,苍北殷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一掌,柳沉烟含愤而发,狠辣之极,苍北殷应声倒地,柳沉烟左腿飞起,运力于足,连连踢中苍北殷身上数处要穴,封死了他周身穴道。

      最后重重一脚,只踢到苍北殷的心口,一股腥咸从口中迸出来,苍北殷的胸口仿佛是被千斤巨石砸到,窒息之感,憋得苍北殷双眼突出,呼吸困难。

      周身穴道被封,心脉又受到重创,柳沉烟果然下手无情,苍北殷现在就是砧上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仰面朝天地躺在沙子上,苍北殷望着黄沙莽莽的苍穹,方才柳沉烟那一掌,打得他半边脸颊麻木胀痛,耳朵里边轰鸣不已,仿佛有个镔铁的榔头,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脑髓,连身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视线之中,皆是茫茫黄沙,想留下记号,却无从下手。

      挣扎了一下,苍北殷想翻身起来,却被柳沉烟又一脚踢到小腹中,人也随着翻滚到一旁,脸,扣在黄沙里,满嘴呛到了滚烫的沙子。

      勉强抬起头,苍北殷眼前一亮,就在他的手边,有一丛低矮半枯的芨芨草,芨芨草中,尚有一抹衰黄的绿色。

      像是要挣扎着起来,苍北殷的手,抓住了芨芨草中那抹衰绿,手指飞快地掐折着草叶。

      柳沉烟的脚,再次飞来,苍北殷被踢中的瞬间,那丛芨芨草也随着连根拔起,被扔到了一旁。

      已然无力再挣扎动弹,嘴中除了沙子还有血沫,苍北殷眼前阵阵发黑,最后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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