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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舍生择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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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宫里,静寂得让人有死去的幻象。
正殿里边只有三个人,千毒帝君孤竹天,和他的两个儿子,白头翁、涂冷。
白头翁和涂冷都垂手跪在地上,千毒帝君孤竹天负着手,仰望着石壁水晶里边的雪初蝉,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只是指节因为用力的原因,捏得发白,他的怒气,令神女宫中的静寂变得更加阴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凝固了。
千毒帝君孤竹天终于开口:“你们,没有话说吗?”
白头翁和涂冷两个依旧保持着长跪的姿势,谁也不敢先开口。
冷笑了一声,千毒帝君孤竹天沉声道:“这座神女宫到底是谁修建的?”
这个问题,并不出乎白头翁的意外,他心里知道,千毒帝君孤竹天应该晓得神女宫是他修建,可还是如此不依不饶地羞辱他,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好给孤竹天一个更好地理由来凌辱自己。
果然,人心是偏的,老头子的心中,就只有涂冷,没有自己。
妒恨如火,星火燎原般,几乎要把白头翁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他低着头,眼中爆满了红线,然后慢慢地将头抬起来,此时此刻,除了眼眸中残留的那抹腥红,白头翁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表情:“父亲大人不是心知肚明了嘛,何必明知故问?这座神女宫当然是十三弟修建的。”
他说话的时候,语音格外冷峻,还带着漠然与嘲弄。
哈哈哈。
听了白头翁的话,千毒帝君孤竹天仰天长笑,笑得森冷。
在孤竹天寒寂如霜雪的笑声中,白头翁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他已经猜测到了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既然无从躲避,就让它来得更猛烈吧。
就当这个身躯,是堆要腐朽的血肉而已,如果孤竹天更狠毒,干脆杀了自己,白头翁就不相信,这个可以人可以绝情到手刃亲子,如果自己的死,可以让孤竹天良心不安,黯然生愧的话,他就是变成了孤魂野鬼,也会含笑九泉。
丝丝冷笑,爬上了白头翁的嘴角,他等着千毒帝君孤竹天致命的拳头或者飞脚打来,等着倾听自己身体里,骨头被打碎的声音,等着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千毒帝君孤竹天的眼睛,那双让他做梦时都感到惴惴不安的眼睛。
可是,笑声过后,千毒帝君慢慢走到涂冷的面前,负着手,静静地站着。
难道自己猜错了?
白头翁的瞳孔一缩,孤竹天居然不再理会自己,父亲真的无情至斯,连杀死自己都嫌弄脏他的手吗?
更浓重的妒恨,更冰冷的绝望,让白头翁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啪。
陡然一声脆响,白头翁还来不及眨眼睛,千毒帝君孤竹天已然掴了涂冷一记耳光,白头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孤竹天会甩人巴掌,而且还打得如此清脆,那一瞬间,白头翁立刻有了杀人的冲动。
根本来不及躲避,其实就是看到,也不敢躲避,一股冷风击打在涂冷的脸颊上,先是麻胀,眼冒金星,耳朵里边犹如飞进去千万只蜜蜂,嗡嗡乱响,什么也听不到,涂冷身不由己地应声倒下,此时此刻才感到脸颊上被剥了油皮一样的痛,火辣辣地痛,痛得整个心都被一只无形之手给揪起来,反复地抻扯着,连呼吸都不能够顺畅,他的身躯,再也不属于自己,不知不觉地蜷成一团,痛,渔网一样笼住了自己,还拼命地往皮肉里边勒去。
痛苦地抽搐了很久,涂冷才喘过一口气,晃晃悠悠地跪起来,神情恍惚了半刻,忽而抬眼看向镶嵌在崖壁水晶里边的雪初禅,眼底,不知不觉涌上一丝笑意。
这丝难以掩饰的笑意,再次激怒了千毒帝君孤竹天,他一出手,向来非死即残,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抵抗住他的击打,虽然他这一巴掌只是惩罚,没有杀机,可是涂冷居然会笑,还看着雪初禅笑,现在的千毒帝君不仅仅充满了挫败感,还满心恨意,他的声音更冰冷:“涂冷,毁了神女宫,或者去杀死梦萝兮,你选吧。”
涂冷毫不犹豫地:“帝君要几天之内看到梦萝兮的人头?”
神女宫内,又是一片死寂。
雪初禅在临终之时,曾经将最后的朋友梦萝兮托付给了铁仇宗,故而涂冷发誓,一定要将梦萝兮抢夺过来,可是此时,父亲给了他两个选择,在生者与亡者之间,他选择了亡者,无论活着的梦萝兮是什么样的人,在他心中,还是抵不过已经死去的雪初禅。
千毒帝君咬牙的声音,是神女宫中最响的动静。
半晌,千毒帝君孤竹天才冲着白头翁道:“你让他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抛下这句话后,千毒帝君孤竹天转身出去。
神女宫内,就剩下白头翁和涂冷两个人。
恍惚了半晌,白头翁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父亲孤竹天是要自己来刑讯涂冷,因为孤竹天想得到的是另一个答案。
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白头翁立时间忘却了方才所有的不快,他现在恨不得跪下来去亲吻千毒帝君的脚趾头,老天开眼,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就算事后孤竹天反悔,会对自己用更狠毒的刑罚来发泄心中愤怒,他也绝不会放弃此时尽情地凌虐涂冷的机会。
慢慢地站起身,白头翁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十三弟,父亲大人之命,没有人可以违抗,得罪之处,十三弟就是心存恨意,白某也是无可奈何了。”
抬起头,涂冷面无表情地望着白头翁:“九爷自觉比帝君聪慧高明?连帝君都无法得到的答案,你会得到?”
伸出两根手指,勾起涂冷棱角分明的下颌,白头翁嘴中发出啧啧之声:“哎,可怜这张连潘安宋玉都要嫉妒的脸,一会儿就得变成烂猪头了。”
涂冷依旧毫无表情:“出门遇到狗,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怒火,腾地冒上心头,白头翁就是讨厌涂冷的这种傲气,明明依旧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敢用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还敢如此轻视自己。
妒火中烧的白头翁彻底被激怒,抡起手掌,疯狂地抽打涂冷的脸颊,一下重似一下,打到最后,白头翁的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热而麻木,而且满手都是血,涂冷的血。
喘着粗气,白头翁累得手臂酸痛,终于停下来,涂冷的脸,果然肿得和烂猪头一样,淤青暗紫,脸上还多处被打破,血肉模糊,眼睛也被挤成一条缝隙,可就是这两条窄窄地缝隙里边,依旧投
射出千年宝剑的犀利寒光。
冷笑,面目全非的涂冷冷笑中带着轻蔑,充满同情地看着白头翁。
白头翁固然生气,只是他现在真的有些累,打人,本来就是消耗体力的事情,片刻之后,他才体会出涂冷的笑,为何如此轻蔑。
夹裹着凄寒的风雪,千毒帝君孤竹天背着手进来,也是满眼揶揄地看着白头翁:“老九,涂冷说得还真对,你,真像条疯狗,一条永远都难成大事的疯狗。”
仿佛被重重地打了一拳,白头翁五官开始扭曲,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失去了怎么样的一个机会,他方才完全有机会把涂冷打成残废,可是自己,竟然利令智昏地仅仅掴了涂冷一阵耳光泄愤。
当然,如果他把涂冷打成残废的话,千毒帝君孤竹天也不会轻饶他,可是,就算他不这样做,千毒帝君孤竹天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如果换了涂冷,面对如此一个机会,也许连打残对手都觉得仁慈,他会直接杀了对手。
涂冷冷冷地:“如果九爷真的是狗,那么恭喜父亲大人了,养狗总比养虎强。”
因为脸被打得扭曲变形,连说话都含糊不清,但是他的话中大意,孤竹天和白头翁还都能听得明白。
千毒帝君孤竹天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几下:“涂冷,你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涂冷漠然地:“父亲大人不觉得,屈服于威武之下的人,连条狗都不如吗?”
眉尖一挑,千毒帝君孤竹天双眼喷火,陡然举起手,可是目光一落到涂冷那张不忍细观的脸,终是没能落下去:“正月十五子时,我要在这里,看到梦萝兮的人头。否则,不但神女宫会被夷为平地,就是她,也要被挫骨扬灰!”他口中的她,就是镶嵌在崖壁上的雪初禅。
涂冷忽地站起来,往外就走,他要赶在正月初七之前杀了梦萝兮,才能够及时赶回来。
千毒帝君忽然变得悠然起来:“按照每年的惯例,除夕之夜,乾坤山庄的梦子圣都会派女儿去铁马庄拜年。如果没有意外,那位梦姑娘现在应该在铁马庄。”
铁马庄三个字,让已经走到门槛的涂冷浑身一震,可是他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走进漫天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