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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生有何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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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
说完这两个字,雪恨鸥垂下了眼睛,没了声息,她整个人都变得冰冷、透明,宛如一尊玉雕雪琢的神女像。
苍北殷把雪恨鸥抱到床上,看着她透明的脸,叹息的道:“如果有来生,我还是答应不了你做什么,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他说着,为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出来房门,因为外边,还有他必须承担的后果,那是绝对不能回避。
庄子外站了很多人,苍北殷只认识辛无泪和梦子圣。
梦子圣曾经要投靠归天教,不过阴令久嫌梦子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要他,当时是苍北殷接待的他。现在梦子圣拿着一把折扇,洋洋得意的站在门口。
苍北殷本来要说话,但是却被一股气势震慑住了,感觉像是走在狂风骤雨里边,连呼吸都很困难。他见到一个人,这震慑的气势是从他的呼吸中迷漫出来。
这个人儒雅清瘦,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粗麻长衫,那蓝色很浅,好像颜色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他的眼神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却让人不敢仰视。这个人通身有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他随随便便的站在哪里,可是人们看着他时,却不由自主的变得恭敬。
梦子圣干咳了一声,给这个人作了个揖:“姐夫。”他只拜了一半,就拜不下去了,有一股力道托着他。
铁秋风。
这个穿着浅蓝色粗麻衣服的就是铁马庄的庄主铁秋风。
梦子圣穿的十分讲究,神情有些尴尬:“姐夫,不是我要给您老人家添麻烦,而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求我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姐夫,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个雪恨鸥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如果今天放过了她,天理何在?道义何存?”
他这么一说,来的人一起呐喊:“交出凶手!交出凶手!”
辛无泪道:“庄主……”
铁秋风微微的抬了抬手,示意辛无泪不必说话:“梦庄主,你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是示威还是要挟?”
梦子圣卑微的笑道:“姐夫,您怎么这样说呢,我怎么敢,放眼江湖,谁敢和您铁马庄叫号啊,对吧?他们这些人只是被雪恨鸥害得太惨了,难得姐夫这个庄子里边有人袒护雪恨鸥不成?”
铁秋风道:“雪恨鸥呢?”
辛无泪看着苍北殷,本来他是让苍北殷去把雪恨鸥带出来,但是苍北殷双手空空,他有些奇怪。
苍北殷低低的回答道:“庄主,雪恨鸥自尽了。”
梦子圣跳了起来:“自杀?她怎么能自杀?她勾引人家丈夫,害的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她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就这么死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这样的□□,要凌迟处死才解大家心头之恨。”
苍北殷冷冷的道:“万恶淫为首,百耻盗为先。雪恨鸥果真可恨,她的所作所为,偷偷摸摸,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跳梁小丑之辈,却装成一副得意体面的样子,这样的人应该让他尝尽人间酷刑,让他不得好死。”他盯着梦子圣看,说得透骨的冷,他明明在骂梦子圣,在揭梦子圣的旧伤疤。
梦子圣的脸涨成茄子皮色:“姐夫,素闻铁马庄是武林圣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是归天教的弟子。”
辛无泪冷冷的道:“梦子圣,他现在是我的弟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梦子圣一脸的尴尬:“哪敢,哪敢,可是苍公子这么偏向哪个□□,这里边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苍北殷怒道:“梦子圣,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装腔作势?滚!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他听到梦子圣骂雪恨鸥就怒不可遏。
梦子圣一下子窜过去,折扇一拍,直击苍北殷的面门,苍北殷冷冷的一笑,抽剑轻拨寒光闪动,
他手中的宝剑绕指柔滚成一条银色灵蛇,向梦子圣缠去。
苍北殷无意伤他,只为了自卫,毕竟有铁秋风和辛无泪在这里,他不能肆意伤人。
只是嘭的一声,梦子圣身体飞出数步,颓然倒下,胸口多了五个血洞,血色发黑。
苍北殷只觉得手中多了一只竹筒,他怔了怔,抬手想看看究竟,哪知那竹筒一动,成百上千的银光划破空气,喷薄而出,许多人躲闪不及,纷纷应声倒地。所中之人,皆是胸前爆出血洞,血色发黑。
梦子圣惊呼道:“五毒梅花惊天裂?铁马庄的人居然用尸解门的歹毒暗器,太无耻了吧?”
苍北殷知道自己中了暗算,未能想到这个梦子圣如此的阴毒,在大庭广众之下使诈,在他们交手之时,将暗器塞到了自己手里。
这个梦子圣是神偷,苍北殷毫无防备就中了招。
“畜生,居然敢暗器伤人!”辛无泪大怒,手中的铁链飞卷而来,带上血腥的风声。
苍北殷心中一冷,他情知辛无泪要是出手,他根本不能躲避,也无法躲避。所以他站在那里,闭上眼睛。
惊叫!
惊叫是从身后传来。
苍北殷回头看时,梦子圣被辛无泪的铁链扯断了他的衣带,他拎着裤子,上衣披散开,他胸口毫发无伤,倒是上衣里边系了个猪膀胱,还在冒着黑血呢。
受了伤的人看到后,都明白方才是梦子圣在栽赃苍北殷,纷纷过去围着他要解药,梦子圣狼狈之极。
铁秋风哂然道:“诸位请离开,雪恨鸥已经死了,死者一了百了,至于五毒梅花惊天裂的毒,梦庄主会解的,你们应该去乾坤山庄找解药。”他说话中带着淡淡的威严,他负手而立,半睁着眼睛,虽然说话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的人感觉到了尴尬和气怯。
梦子圣闻言,第一个纵身飞奔,那些人马上也追了出去。
铁秋风看了苍北殷一眼:“你是谁?”他还是很平静地问话,可他的威严与气度,足以使空气凝固。
苍北殷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象铁秋风这样的人物,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见,因此有些手足无措。听到铁秋风问自己,他稳了稳心神道:“苍北殷。”
铁秋风哦了一声,道:“听说归天教四大魔王中,有一个叫苍北殷的。”
苍北殷道:“是我。”
铁秋风不说话了,仰着头,面色凝重。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雪恨鸥是自杀的?谁帮她自杀的?”
苍北殷道:“我。”
辛无泪冷冷的道:“谁的主意?”他的口气中有了怒意。
苍北殷道:“如果她不死,你们是不是打算把她交出去?”
辛无泪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不对?”
苍北殷也冷冷的道:“但是杀人不过人点地,我不忍心让雪恨鸥受到他们的凌辱。”
辛无泪道:“你知道自作主张的后果吗?”
苍北殷淡淡的道:“有些事情和后果无关!”
铁秋风一点头:“苍北殷,你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苍北殷毫不犹豫的走过去,站得笔直。
铁秋风的手慢慢的放到苍北殷的肩头,他的手温暖有力,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你不忍?”
苍北殷道:“是!”
铁秋风道:“你帮了一个不该帮的人,所以,你要付出代价。”他说着话的时候,手上用力,苍北殷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想铁秋风一定是要废了他的武功,不过苍北殷对于这样的遭遇早想过了,他没有感觉到意外,也没有反抗。
但是,铁秋风忽然松开手:“今天是中秋节,你既然入了铁马庄,就是铁马庄的弟子,老二,他是你带进来的,过了中秋……”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等铁秋风离开很久,辛无泪都没有说话,恍然若思。
沉默了半晌,辛无泪道:“你去过采石场了?”
苍北殷道:“去过。”
辛无泪道:“如果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条是死亡,一条通向采石场,你怎么选择?”
死亡,会轻而易举的让人产生恐惧,当恐惧超越了人所承受的极限时恐惧就不见了。而活着不同,活着得面对坎坷、痛苦、在挣扎里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苍北殷忽然愤愤的道:“我不明白,有良知的人,为什么要比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活得更痛苦?都是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为什么我回过头,才看清楚无边的苦海?”
这是困在他心头的结,在归天教的时候,他的生活很简单,杀人、喝酒,无所谓快不快乐,只有对阴令九的畏惧、仇恨和服从。
现在却不一样,他和辛无泪之间有个奇怪的赌约,因为这个赌约,他离开了归天教,背叛了阴令九,而且来到了铁马庄。他时时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感觉到不安和惶恐,开始否定自己以前的生活。他心中对辛无泪有奇特的恨意。
辛无泪道:“你现在还在痛楚中挣扎,说明你还没有摒弃往日的阴影,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苍北殷毫不犹豫的道:“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