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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水底珊瑚 ...

  •   沉沉海底生珊瑚,历历天上种白榆。

      对于救世主而言,有的时候也有一些麻烦的意外——事情发生在世纪初的夏天,刚刚度过自己的实习期,履职成为一名傲罗的哈利·波特,来到约克郡的乡下查一桩案子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也会遇见认识他的人。

      “哈利,波特?”是一个看起来接近四十岁的女巫,个子不高,乳白色的脸颊上分布着雀斑,橘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长长的麻花辫,细碎的头发散在外面,像蓬蓬的光晕。她那个时候正坐在前花园的一把旧椅子上,在捆扎书里的一把紫罗兰和毛莨,穿过红罂粟花圃走到矮栅栏边,邀请哈利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哈利其实非常意外,就像大部分麻瓜出身的巫师一样,他更习惯夹克衫和牛仔裤,胸前有字母的长袖圆领t恤。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庄的时候,他准备像以往的习惯一样,现在村口的酒吧里点上啤酒和炸物,在和麻瓜的聊天中获取那些关于巫术细枝末节的信息——而不是直接被巫师界追星族抓住问东问西。

      厄科·休·希尔今年四十八岁,独居,单身,穿着长及脚踝的浅灰色彩点碎花裙子,领子浆得雪白,系着麻布围裙,微笑得用印着草莓和藤蔓的骨瓷器具给哈利倒上草药茶。

      让哈利愿意留下听她讲话的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她压在茶几玻璃面下面的那张《预言家日报》,上面是魔法部追赠莱姆斯·卢平一级梅林勋章的消息。

      希尔小姐看起来并不显老,她没有化妆,但是皮肤白里透着健康的红晕,年纪增长带来的自然皱纹分布在上面,反而显得舒展安宁,哈利莫名其妙的想如果莉莉·波特活到这个年纪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她为伦敦和利兹的出版社和画廊服务,每个月寄出六到八幅插画——大部分时间花在在乡野间骑脚踏车收集植物,画水彩画,还做一些钩针编织工作。年轻的时候出过一两本书,版税足够在乡间过上舒适的生活,一个独居女人的开销总是不大的。

      她在盖着白蕾丝罩布,放着各种各样草编小玩意儿的五斗橱里搜寻,终于在一个有着发亮黄铜把手的抽屉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递给哈利。

      那是一张单人照片,里面的莱姆斯·卢平看着镜头,脸上带着伤疤,在看着镜头笑,很难描述这种笑容,享受?惬意?还是冷静的幽默感?

      哈利意识到他从未见到过莱姆斯年轻时候的样子。

      “来和我讲讲他吧?”希尔小姐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我听说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都在你们的反抗军——凤凰社?工作,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

      “啊”,在哈利艰难地叙述完所有的故事后,厄科·希尔终于从身体前倾的聆听状态中出来,端着花草茶杯啜了一口,点头,“那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一种沉静而凝视的颜色,好像陷入了回忆,又好像没有,哈利不得不艰难地打断她,“希尔小姐——我想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复制这一份照片带走。”

      “当然可以”,她微笑起来,“是要带给他的孩子吗?”

      这似乎是一个尴尬的话题,但哈利不得不磕磕绊绊继续说下去,“是的,泰迪,今年就要去霍格沃茨了”,他希望他可以拥有一张父亲学生时代的照片,而不限于凤凰社那寥寥几张合照。

      “拿去吧”,厄科笑起来,“知道他怎么样了,我这里也不需要保存着了。”

      哈利再次为她的慷慨和招待表示了感谢,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再谈下去了,只好起身告辞。他当然对自己黑魔法防御术教授青年时代的罗曼史感兴趣,但这大概并不是一个适合向年长女性开口询问的话题。

      劫道者们还不是劫道者们的时候,就知道厄科·希尔,那个赫奇帕奇的,抱着绿眼睛黑猫的,老是哭的橘色头发女孩子,原因是她开学第一天的早晨就摸到格兰芬多长桌来了。

      那个时候格兰芬多长桌上完全是一片混乱,沃尔布佳·布莱克的吼叫信刚把自己撕得粉碎,小天狼星·布莱克正佯装满不在乎得在吃东西,大部分人都在对此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大部分麻瓜出身都在把头凑在一起,听纯血或者混血的舍友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斯莱特林长桌上七年级的级长的安多米达·布莱克和六年级的纳西莎·布莱克看起来脸色更不好看,纳西莎在勉力维持体面,想要尽力不在一起这一切,安多米达则看起来已经在考虑要什么时候要来安慰自己的弟弟了。

      厄科就是在这个时候溜到莱姆斯身边的,詹姆·波特虽然对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充满了同情,但是对苍白荏弱的舍友也非常感兴趣,所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

      “请问,你是莱姆斯吗?莱姆斯·卢平?”

      卢平显然很意外,他放下正在吃豌豆的刀叉,礼貌得询问,“你是?”

      “厄科”,女孩抱着黑猫挥爪子,“厄科·希尔。我们以前认识的——五岁那年你突然搬走了”,詹姆觉得非常有趣,原来他的舍友有着不声不响让女孩子记忆六年的能力吗?还是这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爱情故事?詹姆为自己记得始乱终弃这个固定表达点了个赞。

      “啊”,卢平看起来显然想起来了,他伸出手,“厄科,你教我编过蚂蚱。”

      女孩郑重其事的拉了拉莱姆斯的手,“你好,很高兴重新见到你,莱姆斯。”

      “我也是”,卢平点了点头,笑起来,“厄科。”

      这就是詹姆·波特对莱姆斯·卢平的一个新印象:能得到女性朋友的。

      莱姆斯很高兴能重新认识厄科,虽然他还是有点烦恼,因为没有办法完全解释五岁那年的不告而别,好在厄科似乎也不再问下去了,他非常高兴自己能不用解释这些事情。

      在学校的生活无论如何都比卢平想象的好——舍友们都不令人讨厌。

      彼得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孩子,虽然他很难跟上学校的课程,但好在足够刻苦,也愿意练习,还会给他们分享所有从家里带来的食物。

      詹姆·波特是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家伙,喜欢拉上舍友们一起在城堡里“探险”,第一个礼拜就因为夜游被麦格教授抓住给学院扣了分,但也总是因为慷慨和讲义气令人讨厌不起来。他一直自称为“对女生友好的”,“女性们的朋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喜欢和女孩子们混在一起,同年的格兰芬多格丽塔·凯拉福奇就是他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朋友。他对厄科态度也很友善,对她和莱姆斯的来往没有那种常见的起哄和嘘声,第一次被麦格教授抓住也是类似的原因——他因为发现厄科宵禁前在城堡里迷路了,所以坚持要送她回地窖再回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

      还有,小天狼星·布莱克。

      布莱克家的逆子在开学第一天就搞出了一个爆炸性的大新闻,还被麦格教授抓去办公室关于这个问题谈话了半天,显然相当郁闷,据说斯莱特林那里还会叫他“纯血叛徒”这样奇怪的绰号。开始的时候其实他在宿舍里是相当格格不入的,因为过于讲究的生活习惯,他有自己的全套洗漱用品和浴袍,能在盥洗室里反锁上门呆上一个一个小时,这时候詹姆和等得心焦的彼得就只能在门外挤眉弄眼。但他很快就开始参与詹姆的“冒险活动”,并且两个人在其中结成了深厚的友谊——比如那个“看谁能更接近打人柳”的挑战也是他们发明出来的。

      莱姆斯觉得自己的生活可能就是不得不应付,宿舍里经常发生的一些,小麻烦。

      詹姆和小天狼星在成为挚友之后,闯出的祸就一个比一个大了,先是在走廊上用魔杖模仿击剑的动作,从杖尖向对方释放黑魔法防御术课堂上学到的火花,被费尔奇抓住去校医院擦了一晚上夜壶。然后是詹姆对着《预言家日报》练习生火咒结果差点把床单点着这种相当危险的操作,他们还去探索了某条新发现的,据说可以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结果两个人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睡觉,那天晚上正好是满月,莱姆斯从打人柳背后的密道回来之后,和彼得两个人叫也叫不醒他们,只好在早上八点的第一节变形术向麦格教授请假。

      相比之下厄科简直是一个省心的小天使,他常常能在校园里看见她,拿着一个素描本,描摹各类植物的轮廓和形状,“我想当一个植物学家,或者画家”,她是这么说的,把编成麻花辫的红头发甩到背后。

      莱姆斯就坐到她身边,“那我可以去当一个动物行为学家”,就像莱尔·卢平。他的父亲近六年来一直生活在对自己之前行为的悔恨中,正是他对狼人的侮辱使得格雷伯格对莱姆斯实施了报复,而他的母亲在照顾莱姆斯的过程中心力交瘁,现在就已经有了白头发,但她已经踏入巫术世界不可知的大门,再也无法回头。

      邓布利多的出现是卢平一家的救赎,莱姆斯可以去上学,而莱尔不必再担心日渐无法控制的狼人儿子,这造成了他们短暂的和解,他们甚至不用频繁的搬家了。

      麦格教授终于无法忍受小天狼星和詹姆在她的变形术课上的行为,他们两个往往都,在听到咒语之后就能很快浮现出来,提前完成练习任务后,就开始到处捣蛋,把别人的茶壶变成乌龟,或者让自己变出来的乌龟能喷人一身水之类的。

      她决定给他们提供一些私人课程——他们可以和准备O.W.L.s和N.E.W.T.的高年级学生呆在一起,讨论问题和联系魔咒,有一间专门的小图书室提供给这些学生,可以随意翻阅她的变形术藏书,还有图书馆送来的最新《今日变形术》。前提是他们每次都要背诵通过一条变形术定理,甘普变形法则之类的。

      而莱姆斯收到了厄科关于暑假去她那里玩的邀请——“我们住在南威尔士的村庄里,周围的森林里可以找到很多的神奇动物,当然也有很多植物”。

      这是对任何立志成为博物学家的人来说都可以称为是一种诱惑,但莱姆斯并不能在希尔家呆上一个夏天,他只是,住了一个礼拜,吃了香甜的李子派和干酪,就不得不回到卢平家,忍受一个月一度满月夜变形的苦恼。

      这就是那张照片的来源,里面的莱姆斯看起来是如此快乐而自在。

      厄科或许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在二年级的时候和自己突然疏远,但是莱姆斯还是很清楚的——他的秘密被朋友们发现了,这或许是迟早的事,但他们还是用一种相当粗暴的方式这么做的,尾行着庞弗雷夫人穿过了打人柳的密道,然后看见了正在狼化的同伴,他系着铁链在房间里来回奔跑。

      但好在他的朋友们对此并不那么在意,甚至开始帮着他遮掩,称之为“一个毛茸茸得小问题”。但是共同的秘密让他和室友们的关系一下子紧密起来,他们开始一起活动,甚至带上了彼得,和厄科之间的来往就淡了下来。

      詹姆偶尔会问他,“怎么不跟希尔一起了?”

      “还是有的吧”,莱姆斯大概是这么回复的,他们的确还是经常在草药学俱乐部里碰头,交换素描本和新找到的标本,但是他在她面前的愧疚感和惶恐感积累日深,并不能确定她是否能够像舍友一样,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仍然保持着友情。

      事情在三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小天狼星,用游走球把雷古勒斯从扫帚上敲了下来,据说他母亲都为此来了一趟学校,在医务室里像一年级餐桌上寄来的吼叫信一样大喊大叫。小天狼星因此被禁赛一年,他的反应是直接再也不去参加魁地奇球队和麦格教授给他提供的私人课程,而詹姆一向和他共进退,也不再参加麦格教授的私人课程,但还是被队长麦克拉根软磨硬泡得说服了,继续自己在魁地奇队的找球手训练。一下子闲下来的小天狼星似乎无事可做,于是开始了在城堡里找乐子的日常。

      他的惹是生非体现在对周围同学的好奇上,比如,他开始找上莱姆斯了。

      莱姆斯喜欢和鬼魂聊天,因为他们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可能再在乎他身上那个毛茸茸得小秘密,而布莱克就花很长的时间在一边看他和鬼魂重复那些单调的对话,听他们颠三倒四的描述自己的生平。

      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甚至一起躺在山毛榉下聊天,那时候莱姆斯在完成一份神奇动物保护的作业,而小天狼星只是躺在那里,靠在树根上,发呆,等詹姆结束他的魁地奇训练。

      他知道了小天狼星和詹姆的活点地图计划,于是拉着彼得参与进来,开始一起帮忙绘制整个城堡的房间,彼得是他们中间擅长画画的那个,他能够把霍格沃茨的八层立体城堡展开在一个平面上,这显然受到到了詹姆和小天狼星的赞许。小天狼星和詹姆在知道他的秘密后,开始决定练习阿尼玛格斯,并算上了彼得,这也是他正式加入劫道者这个小团体的标志。

      莱姆斯清楚得知道自己和厄科分道扬镳的原因,那是在三年级,霍格沃茨的图书馆里一向狭窄阴暗,充满了灰尘和霉菌的气息,他及时帮厄科接住了一本摇摇欲坠的,掉下来的书。

      “最近都没有见到你”,她咬着嘴唇看他,琥珀色的眼睛。

      “有点忙”,莱姆斯不好意思得把手放在校袍兜里,食指和中指不安得绞着,他的确和舍友们玩得很疯,以至于没有顾及到厄科。

      “是么?”她带着一点意味不明,咄咄逼人的意味,莱姆斯往后仰了一点,感觉很不好意思,他只是尽量坦诚地,抱歉地盯着厄科的眼睛,那是像小熊一样的琥珀色眼睛,“我明白了”。

      莱姆斯尽量不去想她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挽留她,但他确实对厄科的质问无话可说。

      厄科·休·希尔在乡村度过了巫师界最混乱的时间,一直没有结婚,她的水彩画在学校里就很受赞赏,也足够以此为生,她像小时候一样和麻瓜们生活在一起,也为麻瓜们工作,都快忘了自己拥有魔力。在第一次巫师战争后,切尔夫出版社邀请她为新版《诗翁彼豆故事集》创作一组插画,而她最开始选择创作的故事是《好运泉》:

      传说在魔法园林的一座高高的小山上,有一个泉水叫好运泉。被泉水洗浴过的人会得到永久的好运。这天天还没亮,便有好多人在园林的墙外等待,希望能够进园林到达好运泉。有三个女人她们遭遇很可怜。一个是得了绝症,一个被坏巫师欺负,被骗走了所有的钱,还有一个遭到了失恋的沉重打击。这三个人互相同情,并达成承诺,希望三个人共同努力,一起到达好运泉,并接受泉水的洗礼。

      就在这时,墙壁上裂开了一道缝,缠住了其中一个巫师,被缠住的巫师紧紧地拉住另外两个巫师,而不巧的是其中一个女巫被一个骑士的盔甲缠住。于是三个人被蔓藤一块儿拽进了园内。之后他们四个人一起克服了许多艰难险阻大家共同努力来到了好运泉。

      而为了到达好运泉,失恋的女巫把自己和过去爱人的美好回忆丢进了河水中,所以她忘记了失恋的痛苦。

      她在画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难免会想到某些事情,关于过去爱人的美好回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像傍晚的湖面那样的金色?像凝固的蛛丝那样的银色?就像是抽取出来倒进冥想盆里的那种吗?

      莱姆斯·卢平,他在战争前期加入了凤凰社,这是被丽塔·斯基特在某篇关于波特家独生子婚礼的报导中证实过了,现在波特夫妇去世,他们的儿子成了救世主,然后呢?莱姆斯·卢平怎么样了?这是所有公开信息中都没有提到的,但是厄科总是忍不住去想。

      小天狼星是他们关系中的那个叛徒,还杀掉了他们最好的那个朋友,然后呢——这都是得不到本人答案的问题,一直悬而未决的东西,就像是阁楼上的第二只靴子,可能永远不会落下。

      这份工作就一直卡在了那里,编辑好像也没催,于是就一直没有下文了。直到1994年,关于霍格沃茨当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莱姆斯·卢平是狼人的消息被《预言家日报》转载,被巫师之间的流言正式,厄科才了解到了在学校里某个疑问的答案——当年要像父亲一样当动物行为学家的人是一个狼人,于是一切的沉默寡言,刻意回避和对黑暗生物的博学多识都得到了解释,这或许是厄科某种意义上释然的开始。

      她开始重新画那副插画。

      那些关于过去爱人的美好回忆是红色的,火焰和鲜血一样的颜色,落进河水里之后就开始凝结,一簇一簇得在清澈晶莹的流水中生长,落到河底就成了珊瑚。记忆的主人或许在某些时候还能够透过河水看到它,但再也无法穿过时间的河流取回它,它将永远陈列在那里,伴随着水藻、砗磲和珠母贝。

      人鱼会围绕它歌唱,但是水面上的人永远无法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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