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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考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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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再次被推开,阳光遁入,门口那边瞬时有些刺眼。
几人踏进门槛次第而进,兰茵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金城驸马——杜休明。
不过兰茵只是浅浅扫了一眼最前面的男人,目光很快就被后面跟着的人吸引了去。
宋谈玉赫然站在驸马身后,望过来的眼神晦涩难懂。
但兰茵还是能看出其中一分藏得很深的挑衅。
他怎么也过来了?
兰茵是问过裴玄的,裴玄说的几位司学,都没有一号人是姓宋。
难道是临时变动,连裴玄都无从得知?
宋谈玉的现身固然让人惊诧,但兰茵还是移开目光,被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驸马爷吸引了去。
一来庙会猜灯谜那日,这个人人称颂的驸马就勾起了她的兴趣,二来,兰茵想要留任九门,就必须对这个决定他们最终去留的院首多几分了解。
传闻中的金城驸马杜休明,十三岁中举,十九岁金榜题名,短短六载便成为惊才艳艳冠绝天下的探花郎,世人无不艳羡。
关于他的出身来历,却一直无人知晓。
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背后既无家族倚仗又无势力扶植,只在老侯爷裴定安帐下待过几日,后来凭借无双智计得到文帝重用,并在永徽五年尚了金城公主,从寂寂无名之辈一举跃入京城高门之上,成为炙手可热的天子宠臣,也只花了十年不到的光景而已。
是以,金城驸马不仅是文武百官仰望羡慕的对象,也是寒门学子引以为傲的楷模。
文帝崩后,今上依然对杜休明委以重任,时任礼部左侍郎,因尚书一职一直有空缺,实际上说他总领礼部也不为过。
兰茵在靖阳待的这段时间,时常能听到旁人对金城驸马的赞誉,他不仅才华横溢,位高权重,深受圣上信任,对金城公主也体贴呵护,恩爱有加。
这世间总是良臣难觅,良人难寻,驸马爷一人偏偏两头都占,又哪能不受人推崇?
她听到他许多美名,但闻名不如一见,现如今真正见到他时,才觉得那些口耳相传的称赞不及他十中之一的风采,便是兰茵也不免为之惊叹。
日光明耀,将人形勾勒出虚影。
杜休明一袭玄衣踏门而入,玉冠高束,腰缚革带,身姿笔挺,尽显风流。
没见时,兰茵还以为他会是个不苟言笑谨言慎行之人,今日一见,才发现他很是不拘小节,身着常服,打着折扇便进来了,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肆意而不张扬,行止间疏阔却不狂浪,收放自如,潇洒恣然。
他长相也颇为俊美,甚至于比许多女子还好看,无外乎金城驸马的一盏灯都有人疯抢,这样的仪表气度,也确实足够成为靖阳女儿家们的闺中梦里人了。
兰茵短暂地望了一望,多半心思都放在杜休明本人的品行上。
外表光鲜亮丽,就不知内里如何了。
这时,她忽然听到前面的萧全啐了一口,小声嘀咕:“不过是萧氏弃子罢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兰茵有些意外。
这么近的距离,估摸着他说的话只有挨他很近的自己能听到。
兰茵抬头看了看他,又望向前面。
进来的人除了院首还有司学,她不确定萧全所指是不是金城驸马,正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时,金城驸马终于开了金口。
“各位凭族荐入门,能到此处来的,皆是家族中的佼佼者,不管大家将来是否入仕,杜某都希望诸位在九门佥院里能度过一段有意义的时光,不虚此行。”
杜休明握着扇柄,朝众人鞠了一礼。
大伙也不见得都见过金城驸马,对他谦逊恭谨的态度如兰茵一般,倍感稀奇,因此慢了半拍,才急忙回礼。
兰茵又听萧全冷哼道:“装腔作势!”
这下,她可以确信萧全说的那个“萧家弃子”指的就是杜休明了。
可是,杜休明又跟萧家有什么关系?
来不及深想,昭宁先开口接了杜休明的话:“院首,您就别客套了,这种场面话留着日后再说,先为我们分了组别,让我们快些到各部随司学们学习吧!”
按照辈分,金城驸马是昭宁祖父辈的人了,但昭宁言行举止中对他丝毫没有恭敬,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公主被族荐推选进入九门佥院本就稀奇,观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大抵也不是冲着镀一层金,为着出人头地去的。
她是公主,这些本就不必。
或许只是为着玩乐才来。
杜休明淡淡一笑,没有因为昭宁的轻慢而生气,对于萧全的轻嘲,更是当做没听到一般。
他抬了抬手:“公主莫急。”
后直起身,扫了眼众人,细风绵雨般的眼眸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晦涩,笑道:“今年佥院规矩做了改动,不同以往,各位虽通过族荐,但也不一定适合留在九门佥院,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考题,若诸位通过,便可继续在院中进学,若你们中有人未通过测试,还请打道回府,等待下一次族荐之期。”
话音未落,满堂哗然。
这与平日里听说的九门佥院的规矩不同,历来族荐之人到院中报道当日,都会被分出组别,派往不同的衙门随司学公干。
司学一般都是朝中在职官员,分属不同部门,对学子的去留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很多人来九门佥院,其实只为了让自己镶金带银,得几分体面,男儿归族后能受重用,女郎嫁人后能执掌家门,再多的,无非就是手中多领几分田产铺面而已,毕竟不是谁都能留下的,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还是得回去,该奔波奔波,该嫁人嫁人。
但是要连考核测验都不过,就这样被遣送回家,错失学习官场经营的良机,那便是将家族的脸都丢尽了。
兰茵皱了皱眉,下意识猜测起金城驸马的用意。
不经意间,却看到宋谈玉正往这头来看。
大约是想看看她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反应。
兰茵微微放出一口气,当做没看见,将脊背挺直了些,挪开了视线。
有人当场便不满了:“杜院首,我们都是受过层层考验,由族老们在诸多族子族女们中经过精挑细选才得以站到这里来的,为的是经九门佥院的磨炼,能成为大荣朝独当一面的良才,不管是留在朝堂还是回到族中,都能行端坐直立得住,也不枉司学院首一番教导。若是就这样回去,您叫我们的面子往哪搁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聚贤殿里的也不一定都是些世家大族,也有一些二流三流的士族等着在九门中出人头地,相比较那些祖上蒙荫、门路颇多的大族,这些末等士族更看重族荐这个机会。
“既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么区区一个考验也不在话下。”杜休明仍然是那副淡笑的模样,手指在扇柄上轻轻摩挲着。
他抬了下眼眸:“或许这对你们来说,亦是个机会呢?”
尾音上挑,带了些蛊惑之意。
众人不解。
“院首不妨说一说,考题是什么?”
就在氛围僵持不下时,一道干净婉转的嗓音打破喧闹,大殿之上瞬间静了一静。
杜休明往左边看去,侧首第二位身穿杏黄裙衫的女子正端正脸色望过来。
说话的正是兰茵。
杜休明看过来的视线带了几分审视,黑白分明的眼眸深不见底,倒是与他俊美无俦的样貌有些格格不入。
兰茵有一瞬觉得自己好像等待被捕食的猎物。
但那丝不适也只是一闪而过。
杜休明道:“考题便是,前两日镜玉楼前发生的那桩伤人案。”
话音一落,喧哗声又起。
“院首说的可是七夕庙会当街伤人的案子?”
“正是。”
“这……这怎么被拿来当做考题?”
“难道让我们查案吗?”
众人一提起这件事便热闹起来,毕竟当街杀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足够在几日里被传得满城风雨了,何况才过去不久,眼下正是靖阳城里最火热的谈资。
而作为在场的目击者,提起这桩伤人案时,王宣泠忍不住瑟缩一下。
那天受的惊吓让她这几日消瘦不少,连脸颊都有些陷了进去。
拜托兄长调查此事的幕后真凶,却也石沉大海,动用王氏的力量都查不清的案子,她们如何能查清?
一旁的昭宁不禁皱眉,嘟起嘴不满道:“查案,那不是大理寺的事吗?”
宋谈玉看了看王宣泠,又看向昭宁:“大理寺衙门亦属于九门,由佥院协助破案合乎常理。”
昭宁的公主脾气又上来了,跺着脚蛮横道:“可我不想去大理寺那个无趣的地方!”
王宣泠偷偷看了一眼宋谈玉,倒是没说话。
她是想在大理寺的,毕竟能天天见着她的玉哥哥。
杜休明笑道:“查案不一定要在大理寺,刑部,户部,工部,鸿胪寺,光禄寺……哪里都有可能寻到蛛丝马迹。”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理寺刑部也就算了,一个杀人案,关户部工部光禄寺什么事?
杜休明不顾众人的质疑,继续道:“你们可自行分出组别,到各部司学那里报道,但一组不可超过十人,庙会伤人案的查案时限为十五日,十五日后各组将案综呈上,我会一一甄别,挑选出最接近真相的三组,其余的,皆算不通过考核。”
“只有三组?”昭宁数了数手指头,抬起头来,“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十人?”
杜休明点头:“这只是初次考核,紧接着还会有二次考核,三次考核。”
“这比考科举都复杂!”昭宁甩了甩手,有点想撂挑子不干了。
杜休明笑了笑:“九门留任的人,将来是要直接朝堂奏对,所思所想上达天听的,自然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兰茵适时开口询问:“此案尚未堪破,若院首也不知真相为何,要如何甄别谁的案综写得最好?”
这也是众人关心的问题,因此一齐看向杜休明。
杜休明顿了顿,复而笑道:“考核从今日开始,考核结果不仅仅取决于你们呈上去的案综,皆要看尔等在查案过程中的表现。”
兰茵皱了皱眉,也就是说,这个考核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的。
杜休明看向众人:“若你们对结果不服,可击素闻鼓鸣不平,陛下会做决断。”
素闻鼓是专门鸣冤的地方,虽然少有人走到这步,但也不是完全没启用过。
金城驸马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人再否定了。
“那诸位便自行拜师吧。”金城驸马说完,便潇洒地负手离开了,将一地烂摊子留给了诸位司学。
司学们的脸色也是有口难言。
事成定局,众人也开始行动起来,昭宁还在不满,在那里耍孩子脾气。
兰茵已经打量起前面站着的各部官员,他们既然来九门佥院任司学,可以带领族子族女入门学习,就说明皆是在各部中身领要职。
大理寺是她第一个排除的。
一来宋谈玉不一定会收她,二来,王宣泠所代表的王氏对他也虎视眈眈,十人名额,兰茵不一定能抢得到。
想到这,她忽然顿住,后知后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裴青钰身旁,压低声音道:“韫之,你觉得选哪一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