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庙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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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茵匆匆回了瑞松堂，刚踏进门槛，就看到披着水青墨竹纹披风的裴玄，正站在廊下等她。
天色不算晚，但云霞已燃上火红，清风吹拂，扑面是舒适惬意的凉爽。廊下他身形挺括，手中拿了个暖手的小炉，柔和的线条让他多了几分儒雅清隽，冲淡了久经沙场的嗜杀戾气。
兰茵就笑着走上前，提着衣摆踏上台阶：“二郎说你要出府。”
很自然地，裴玄在她走近时握住她的手。
“一入九门怕是要忙起来，就没什么空闲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裴玄顿了一顿，“那日不是跟你提过吗？”
兰茵又想起他拉着她在床笫间胡闹。
“谁知道你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说完一抬头，便看到裴玄眼中含笑，似是故意要看她这副模样。
正当她恼恨自己定力不够时，裴玄忽然低下头，轻靠在她耳边：“嗯，是为夫的不是。”
许是他掌心太热，连带着热意如火舌般燎遍了全身，兰茵僵直着身子，还在努力接受裴玄此刻略有些恶劣的模样，忽然听到背后连串的脚步声。
“阿姐姐夫！我换好衣裳啦，咱们什么时候走？”
水湄刚爬上回廊，兰茵快速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向后退开一步，裴玄握了握掌心，感受从手中溜走的温热，遵循她的默许笑着别开眼。
水湄走过来，狐疑地看了看两人，觉得这氛围有些奇怪，等她看清兰茵的脸，神色登时大变，惊讶地走过来，捧着她的脸左右看：“哇，阿姐，你的脸是怎么了？这么红这么烫！”
她大惊小怪，说得煞有介事，兰茵越过她看了一眼裴玄，裴玄稳如泰山，未见丝毫窘迫，就显得她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似的。
她怎么就次次都屈居下风？
兰茵口中说着无事，紧忙拉着水湄走了，也不敢再看他。这人平时看着奉公克己，实则也有如此“狡诈”的一面，要想从容应对，还需得她好好磨练磨练。
裴玄落在后头，看她自乱阵脚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不管表面上再如何冷静自持，都藏不住心头慌乱的小鹿，而他就喜欢看她露出本来面目，毛绒绒、软绵绵，张牙舞爪又色厉内荏的样子。
能见本性，便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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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门可是热闹，不仅裴青钰裴青铎两兄弟在门口站着说话，四房一家三口也整装打发。
裴安一见裴玄三人出来，把四郎放到地上，颇有些惊讶地走过来，满脸稀奇：“二哥也出来逛庙会吗？以前你可是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完看向兰茵，笑得灿烂：“定是二嫂央二哥出来的吧，还得是二嫂！”
他自己一问一答，兰茵想解释都没机会，裴玄一眼扫过去，语气淡了许多：“你也出去？”
裴安眼皮跳了跳，面色有一瞬的凝滞，兰茵也察觉到他有些古怪。
只不过那抹神色转瞬即逝，转头他便笑着看了看身后的妻子孩子，摸了摸四郎的头，温和道：“带四郎看看花灯，好久没陪他一起玩了。”
兰茵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嗯。”裴玄点了下头，“你去吧。”
裴安抬了抬手，转身去了妻子那边，萧绿遥遥见了见礼，四郎也朝这边挥了挥手，三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水湄跟马车里探出头的四郎挥手，边挥手边扭头跟兰茵感叹，一脸艳羡：“四郎的父亲母亲可真是恩爱！”
兰茵心中一动，就转头看了水湄一眼。
在定州，很少听见她主动提及“父母”，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水湄也很快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假装没说过，指了指阶下的马车：“我们坐那辆马车吗？”故意转移话题。
今日能出府逛庙会，水湄一直很开心，从刚才开始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见了四郎一家三口才突然安静了。
兰茵心里还惦记着那日在醉芳居和水湄的谈话，方才她脸上的羡慕也不是假的。
心里叹了口气，兰茵主动挽了她的手，哄道：“一会儿，想不想赢花灯？”
水湄回头，惊喜在瞳孔中放大，兴奋地拍着她的手：“想啊想啊！阿姐，你要重出江湖吗？”
裴青钰和裴青铎也正好走过来，两人跟裴玄见礼，裴玄只是淡淡应了一下，就回头去看兰茵，也有些好奇：“衡贞，你会猜灯谜？”
裴青钰的脚步在空中停滞，他顿了一步，没有继续向前去。
父亲与她温柔说出的每一个字总是那么轻易、悄无声息地遁入脑海，挥之不去，又无法视若无睹，他想装作不在意都没有办法。
衡贞……
原来，她小字叫衡贞。
裴青钰心中轻轻念着。
和煦柔风拂过，他又想起今日被掐断在掌间的绿叶，青翠的脉络蔓延出新鲜的汁液气息，沁人心脾，还有，无意飘散在他鼻尖的暗香……
他那时以为院中桂花开了。
“大哥，原来二叔母的小字叫衡贞，你知道是哪个横哪个贞吗？”裴青铎扯了扯大哥袖子，小声在他身旁嘀咕，将他神游的思绪拉扯回来，自己却在那自言自语，“听着还蛮特别的，我姨母家的表妹都是叫什么‘娇娇’呀，‘卿卿’呀，还有‘枝枝’‘啾啾’的，真不愧是二叔母，连小字都与众不同——”
裴青钰立刻冷了脸，打断他的话。
“女儿名讳，岂可随意说给别人听？”
他虽压低了声音，肃然严厉的语气却吓了裴青铎一跳。
裴青铎偷偷抬起眼看向他，小心翼翼道：“这也没什么啊，女帝在朝时就留下了《论名》谈论名讳于人有多重要，若要青史流传，就更不该避讳，尤其女儿家，不管是闺名还是小字，都大大方方叫出来才好，若是都要避讳，那将来史册上凡是涉及到女郎的，岂不是只剩下‘薛氏’、‘刘氏’、‘东方氏’了？”
他害怕大哥，说话都不敢大小声，但眼睛巴巴地瞥着，一个字却都没少说，坚定地认为自己说的是对的。
裴青铎被他的话堵了一下，良久，才开口：“我说的是她。”
他没言明，裴青铎满眼不解，歪着头看他，就听大哥低声加了一句。
“她毕竟是你长辈，不可直呼名讳。”
裴青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了嘴看向二叔那边，万幸自己说话并未被他们听到，后怕地回过头，他跟大哥尴尬笑笑：“大哥，我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你可别告诉二叔啊。”
裴青钰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情绪皆藏于眼底，复杂难辨。
“不会。”他轻道。
那边，水湄开心地拍手跳跃：“好！我们去猜灯谜，阿姐，你要像去年那样给我赢好多好多花灯！”
裴青铎看着水湄在那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又碍于大哥的面子，此时不好巴巴上前去加入他们，反倒是兰茵先注意到二人，从石阶上走下来，看着二郎道：“二郎也要去猜灯谜吗？”
“猜灯谜是很有意思，但是我不会……”裴青铎很诚实，不好意思地看向兰茵，其实他心里很想跟去，但是又害怕看到二叔那张脸。
果然裴玄就从后面走出来。
但是鲜有的，二叔脸上竟有笑意。
裴青铎以为看错了，又不敢仔细看，兰茵已笑着说：“没关系，你想要哪个，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猜。”
裴青铎很想凑这个热闹，只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跟去不太好，忙拉上自己大哥：“那我可以要两个吗，一个给大哥，一个给我！”
裴青钰被强拉到身前，瞧起来一脸不情愿。
别看裴青铎看起来憨憨的，但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很足，裴青钰若无心反抗，真会被他拽一踉跄。
偏就刚刚，他想事情想出了神。
兰茵听到裴青铎的话也怔了一下，不经意间朝裴青钰看去，就看到他也正看着自己，幽深的眼眸探不出情绪。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对裴青铎笑了笑：“世子聪慧，只是一个灯谜而已，难不倒他的。”
裴青铎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壳：“哦对，大哥又不是我！”
无声无息的拒绝，裴青钰别开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侯府大门高挂的红灯笼。
六月已过，怎还未摘下。
红得刺眼。
裴玄目光在裴青钰脸上略微停留一息，眼底微沉。
袖中的手忽地覆上一层凉意，裴玄侧头，就看到兰茵望着他，手已探进他手心，轻轻拽着他：“咱们不如走着过去吧，难得出来。”
两兄弟若要同行的话，一辆马车就太挤了，而两个儿郎结伴去逛庙会，又不会提前准备马车。
裴玄沉默片刻，转头看了身后冀燕一眼，冀燕已领会他的意思，让车夫将马车牵了回去。
他握紧兰茵的手，道：“走吧。”
靖阳城最热闹的是宣武大街，直通南北，靠近南城门的街道左侧有一方清池，叫镜玉湖，镜玉湖旁开了一家酒楼，取了镜玉湖其中两字。
镜玉楼建在京城最金贵的地界，自然生意红火，成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每逢上元、七夕这样的节日，酒楼便会举办猜灯谜赛诗会等节目，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每年七月又是族荐之期，宣武街要比过年还热闹。
一行人到时，灯会才方要开始。
人们在湖边放灯，万千灯火照耀得湖水澄亮，波光粼粼，酒楼前各色花灯也支起来了。到底是京城，制灯的手艺人大多是皇宫都会御请的，花灯的外皮是绢做的而非纸，放眼望去，微风徐徐，琳琅满目。
“猜灯谜咯！今年七夕灯谜乃是驸马爷出题！每个花灯里都备有厚礼！快快来啊！先到先得！”
酒楼那边已有人吆喝上了，水湄听了眼前一亮，拉着兰茵就跑，人越来越多，一转眼就容易走散了，裴玄被人流挡住，看向冀燕，冀燕忙扒开人群跟上。
与此同时，人流中也有人影随之而动。
“二叔，这边！”
裴玄扭头，看到裴青铎在湖边吆喝，那里有个栈桥，从栈桥上过去，能避开人流更快达到。
他走了过去。
几人千辛万苦达到兰茵身边的时候，水湄手中已经拿了两盏灯，还不见好就收，给兰茵指着边上那盏：“阿姐阿姐！那个玄鸟的！”
她指的灯笼好不好看是其次，颜色一定要大胆，花花绿绿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酒楼的掌柜见到了，对兰茵笑了笑：“这个不是驸马爷出的题，但难度要更高一些，确定是这个吗？”
水湄直接替兰茵答了，大手一挥：“没什么能难得住我阿姐，揭了！”
人群角落里，曲亭侯世子扇屏一开，在胸前扇了扇，对旁边紫衣笔挺、眉峰傲然的男子道：“宋大人，有人要揭你的灯谜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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