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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夜如何其-5 ...

  •   不出三日,白鸽便飞回来了,落在窗台上咕咕地叫着,上官嫃一心写字,并未听见,元珊便去捉了鸽子,将信条取下给上官嫃送去。上官嫃惊喜不已,摊开一看,粗糙泛黄的纸上字迹豪放不羁,写着:红梅虽败,却有百花盛开,何必怅然?
      她将纸条攥在手心,探头张望窗外的春色,如此风光,她心中怅然所为何事?愣了半晌,才回信道:理不清、道不明。
      她的确道不明。
      忽有宫婢通传戴公公求见,上官嫃一失神,手中的白鸽振翅飞走。她这已经许久没人来了。定了定心神,上官嫃端端走出去,拖曳着白绸长裙。戴忠兰许是太久没见着皇后了,不禁一怔,复又躬身请安:“奴才叩见皇后娘娘金安。”
      上官嫃神情淡漠道:“戴公公不必多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遣奴才来问一声,皇后娘娘清明可有安排?”
      “清明,本宫想给亡母上坟。”
      戴忠兰迟疑道:“如此……清明那日,皇上与群臣出郊踏青,若皇后娘娘能去,想必能令龙颜大悦。”
      上官嫃微微一笑:“似乎这话是戴公公自作主张了。”
      戴忠兰下跪道:“奴才斗胆,只是想为皇上分忧。”
      “请戴公公代本宫回皇上,我只想带几个人出宫去祭拜母亲,不必动用凤驾。去吧。”上官嫃说着,回身往内殿去了。
      “奴才遵命。”戴忠兰爬起来弹了弹衣袖,望着那道雪白的身影略叹了口气。

      上官氏的陵园外,两名守卫持长矛巡逻,只见三丈开外一顶雅致的轿子落地,丫鬟掀开帘子,一只云纹绣履踏出,从轿内钻出的女子翠裳碧裙,衬得肌肤如玉。元珊上前与守卫低低说了几句话,守卫脸色惊变,忙退至一旁伏地跪着,待一行人进去了,其中一名守卫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方才不知来者何人,我还盯着她发愣,不会因此开罪皇后吧?”另一个接话说:“放心吧,好歹咱们是为他们上官氏看祖宗陵园的。”
      “皇后出宫这般寒酸,莫非真如传言那般早已被打入冷宫?”
      “没准儿是真的,今天是皇上与宫眷、群臣出郊踏青的日子,皇后竟然独自来祭拜祖宗……”两人正窃窃私语,冷不丁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说闲话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两名守卫顿时回头,警觉盯着面前华贵的妇人,手里的长矛都握不稳了,问:“来者何人?”
      贵妇身后一名侍卫大喝:“大胆,当今长公主在此!”
      守卫又噗通跪下了,瑟瑟发抖。
      司马银凤拢了拢金花锦绒斗篷,冷笑道:“在人家祖坟前说闲话,也不怕半夜撞鬼?”
      两名守卫一个劲磕头认错,直到长公主一行人徐徐进了陵园,他们二人方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长公主,真是名不虚传。”
      “嘘……闭嘴吧!”二人各自摸着渗血的额头,不知该叹庆幸还是倒霉。

      陵园内一片静谧,墓碑林立间只听见簌簌的脚步声。前行的宫婢拨开垂遮了小路的柳枝,柳絮如鹅毛大雪一般绵绵飞飞。司马银凤微微蹙眉,伸手拂去落在肩上的杨花,轻描淡写道:“这样进去未免打扰上官夫人安宁了,去请皇后出来罢。”
      婢女领命,先行往陵园深处去了。
      上官嫃在墓地旁烧着纸钱,时不时抬头远眺,显得心神不宁。元珊安慰道:“国丈大人一定会来的,娘娘稍安勿躁。”
      上官嫃垂眸苦笑:“不知爹爹最近过得可好……”忽而眼角余光瞥见柳荫小路上匆匆走来一名婢女,上官嫃便站起来,端端伫立在墓碑一侧。元珊见状赶上前几步问:“什么人?”
      婢女福身道:“皇后娘娘金安,长公主想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皇姐?”上官嫃犹疑问,“今日长公主没有去郊外踏青么?”
      “回皇后娘娘,长公主为了与娘娘一叙,推辞了皇上的邀约。”
      上官嫃点点头,命其他人在坟前继续烧香,自己带了元珊跟随婢女前去会长公主。
      司马银凤侧目斜视款款而来的碧绿身影,忽而觉得那身影与柳条交错得眼花缭乱,白玉般的面庞上一双剪水秋瞳里藏着洞悉世事后的纯真,司马银凤不禁微微怔住了,直到上官嫃含笑唤了声皇姐,她才回过神来,茫然道:“你来了。”
      上官嫃颔首,从容问:“不知皇姐找我可有要事?”
      司马银凤挥挥手,令旁人都退下,眉眼含笑托起上官嫃的手:“你闭门谢客,我总不好上门讨扰。于是趁此机会来与你说几句话,顺便也拜祭拜祭雨苓。”
      “皇姐见外了,若有事派奴婢来我宫里知会一声便好。”上官嫃不由自主盯着司马银凤尾指上尖削的珐琅护甲,背脊泛起一阵寒意,又挂住笑意问,“亡母得长公主拜祭,自是荣幸之至。”
      司马银凤用护甲触到上官嫃柔和的下颌,轻轻托起,逼她看着自己,脸上笑意慢慢凝固:“皇后别怪本宫多事,早听闻皇后要为亡母守丧,于是与皇上约了一年之期。还有三个月期限到了,皇后是否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能够好好侍奉圣驾?”
      上官嫃迫于无奈对上司马银凤精明的眸子,答:“皇上身边红颜无数,不差我这一个。”
      司马银凤失声笑了一阵,指着上官嫃一字一句道:“差的还就是你这一个。”
      上官嫃悄然往后退了退,不解其意望着司马银凤。
      “傻孩子,这么多年,你怎么连皇上的心思都猜不中一丁点儿?”司马银凤深吸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别说他身边那么多红颜,就算他左拥右抱,又有哪一个能住到他的心里去?我并不知道你特别在何处,何以令皇上牵肠挂肚,甚至迷失他自己。多年前,我以为他不过是觉得新鲜,等将来后宫佳丽无数,他才不会迷恋你。可是从公孙慧珺小产,他为了不伤到你,甚至以册封为条件迫使公孙慧珺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以致滑胎。就算他对公孙慧珺无半点情意,可她的腹中骨肉竟也比不起你丝毫的份量。”
      上官嫃愣愣问:“慧珺姐姐不是意外滑胎么?与我有关?”
      司马银凤笑答:“她是吃了牛乳片才小产的,那牛乳片不是你送的么?”
      上官嫃失声道:“牛乳片?怎么会!”
      “其中缘由实在复杂,不如亲自问皇上比较清楚,本宫并不是怀疑你,但宫里凡事都要依从规矩,皇上如此逾距实非明智之举。或许只要有关你,他就会散失理性……譬如对一些毫无威胁的动物下手,甚至把元赫贬到千里之外的梁州去。帝王之术,竟为了一个女人运用得如此龌龊,本宫心都凉了。”
      “皇姐?”上官嫃一时迷惘不清,惊疑道,“什么动物?小元?八哥?为何啊?皇帝哥哥为何要这样做!”
      司马银凤冷哼一声,道:“那些都是小事,而你为了元赫出口顶撞皇上,可曾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斯田地?还连累元赫回朝无期。”
      上官嫃脑里如乱麻一片,想到水缸里那具雪白刺目的尸体,耳畔忽然一阵鸣响,晕沉沉扶住了身旁的树干。
      司马银凤见她如此反应,并不诧异,反而笑道:“你好好想想,自己害了自己是自作自受,可连累旁人就有损阴德了。李尚宫教导你多年,一直在本宫面前对你赞许有加,可你越长大越是拿捏不住分寸。皇上对你动手也是一时失了分寸,他已经自责了好些日子,可他毕竟是皇上,如若你对李尚宫还有情义在,别再辜负她,主动给皇上认个错,搬回德阳宫去罢。六宫之主形容虚设,倒是让不明就里的人看笑话了。”
      上官嫃望着司马银凤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只觉得周遭都是嗡嗡的声响,挥之不去,似乎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她紧紧倚着树干,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了那么一方容身之处,孤苦而凄惶。
      “我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司马银凤眯眼望了上官嫃一会,轻轻迈着步子徐徐而行,侯在不远处的婢女迎上去搀扶,元珊福身,待她们走远后急匆匆赶到上官嫃身边,“娘娘!”
      上官嫃茫然抓住她的手,口中喃喃念道:“元珊……元珊,我好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夜如何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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