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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威严棣棣-5 ...

  •   元珊小心翼翼握住上官嫃的手劝了会,忽然瞥见镂花窗前掠过一个人影,忙下榻去查看。窗台上静静横着一把油纸伞。元珊觉得蹊跷,便拿起来,却见伞下还压着一方绢帕,绣着四合如意云纹、针脚细密工整,元珊喜出望外,唤道:“娘娘,那绢帕找回来了!”
      本来奄奄一息的上官嫃突然有了神气,一骨碌爬起来盯着元珊手里的物件,一把伞、一方丝绢。难怪寻遍了德阳宫也没找着绢帕,原来是被他拾去了。上官嫃像见着了失散的亲人一般紧紧攥着绢帕,呜咽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娘现在怎么样?她会不会怨我这个没用的女儿……”
      元珊如释重负,皇后终于开口了,不管是哭是笑,也算有个交代。她忙命人去知会李尚宫一声,一面张罗着将殿里的灯盏都点起来。
      短短几日,上官嫃柔和的脸庞显出了棱角,原本饱满的下颌也变尖削了。就着明亮的烛光,元珊见上官嫃白玉般的面颊上无半分血色,焦心道:“娘娘,别哭了,咱们先吃点东西。”
      “我如何吃得下东西?”上官嫃声线低哑,靠在元珊怀中哽咽,“听闻这几年母亲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我们互相挂念,一年却只得见一面……我想回家,元珊,我好想回家……”
      “那便安排皇后回去探亲罢。”不知何时站在竹帘之外的司马棣平和道。
      上官嫃一激灵坐直了身子,定定看向蒙着白布的竹帘。宫婢小心翼翼掀开竹帘,司马棣慢慢踱步进来。他的金冠、他的龙袍,与这殿中的惨白格格不入。他的神情悠然自得,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上官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下榻跪在司马棣面前狠狠磕了个头,冷冷道:“臣妾叩谢皇上龙恩!”
      “不必拘礼。”司马棣负手而立,身后跟着李尚宫。李尚宫见皇后神色有异,躬身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轻声道:“皇后娘娘多日未曾进食,身子虚弱,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上官嫃膝盖被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司马棣,透出彻骨寒意。司马棣坦然垂眸与她对峙,良久开口:“皇后若愿意跪着,那便跪着。朕有些饿了,先入席用膳。”他便在圆案边安然坐下,宫婢们揭开一碟碟佳肴的盖子,顿时香味四溢。司马棣面含微笑,拿起一双精雕银筷,赞道:“皇后宫里的膳食似乎特别美味。”
      上官嫃脸色麻木跪在当地,想起前日去天牢看望公孙慧珺,见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纤弱女子,怎经得住残酷大刑?公孙慧珺还满心期望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皇上会去解救她,却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想叫她死,叫公孙家陪葬。
      上官嫃亦渐渐明白,她这些年所盼所想,都是奢望。帝王哪里会付出真心,只有无尽的猜疑、提防和心机。
      司马棣尝了几口菜,忽觉胸闷,蹙眉望了望四周,竹帘、窗口都挂满了帐幔,围得密不透风。他从袖口掏出一只香囊置于鼻端,一面吩咐:“小兰子,叫人将这些白绢都拆了。”
      戴忠兰正要应下,突然听见上官嫃嘶哑的声音:“不准拆!”
      司马棣侧头睨了她一会,忽然脸色一沉拂袖离席,道:“回宫。”
      李尚宫惊愕瞪着上官嫃,又气又无奈,待皇上远去,痛心道:“皇后何必要忤逆皇上?要知道近日国事繁忙,皇上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娘娘……”
      上官嫃粗声打断道:“本宫不需要怜悯!李尚宫今后也不必在皇上面前为本宫说话!”她双膝酸软,咬紧牙关费力地爬起来,颤颤巍巍扶着元珊,强忍住泪,“他来看我就是天大的恩赐、就要我感激涕零吗?家破人亡这份悲苦,我需要慢慢冷却。李尚宫,再不用劝皇上为我费心了,我受不起。”
      李尚宫大惊,断然想不到一向有分寸的皇后说出这样一番话,忙屏退了左右,朝元珊低声斥道:“皇后是伤心过头,糊涂了。元珊,你身为贴身侍婢,务必小心伺候娘娘,别让她人前人后再说胡话!”
      上官嫃猛地向前冲几步,双手拽住案上的白绢用力一掀,“哗啦”一声巨响,满桌碗碟菜肴摔烂一地。元珊和李尚宫都惊呆了,双双跪下道:“皇后娘娘息怒!”
      上官嫃摇摇晃晃瘫坐在圆凳上,呆呆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道:“李尚宫,你去告诉皇上,我不住这儿了。”
      李尚宫垂头问:“娘娘想去哪儿?”
      “我要搬得远远的……”上官嫃仰面望着皎洁的月光,随手一指,“太液池……那边有没有闲置的宫殿?”
      李尚宫答:“有座章阳宫。”
      上官嫃喃喃道:“就搬去那儿。明天就搬。”
      李尚宫默默出去,宣了宫婢进来收拾。
      上官嫃发泄了一通,心中舒畅了许多,踏着木屐绕过屏风往后面的书房去了。元珊替她掌灯,穿过幽暗的廊道,镂花填金的门上映出二人的倩影。只是恍惚中,似乎还能看见第三个人的影子。上官嫃微微侧目,闻见敞开的窗外飘进一缕薄荷香,极凉。她便停住脚步,从元珊手里接过烛台,道:“我想去后院里坐会,你便在书房里等我罢。”
      元珊担心皇后情绪过激,不敢违逆,便由她独自一人往书房后门的阶梯下去了。

      庭前一丛木槿花枝叶繁茂,花早已落了一地,还残留了几朵零星地缀在枝头。上官嫃将烛台搁在石桌上,拂了拂裙摆坐下,头偏向花丛轻声说:“你为何还不走?”她气息极微弱,有气无力。
      司马轶藏身在花丛后,借着月光能看见她清瘦的面颊,他的眉梢微微颤了颤:“我有话和你说。也不知我还能活多久,便想了结一桩心事。”
      上官嫃讶异问:“为何这样说?难道皇上要捉的那个接头人是你?”
      “是,不然他何必大费周章。”司马轶嗓音苦哑,似乎他从一进宫便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上官嫃急切问:“是谁引你去的凤仪楼?为何淑妃也在那?”
      “我收到的信没有署名,我以为是你。”
      “我?”上官嫃不由心惊,“我怎会约你相见?当日我带着几个人追一只猫才追到御花园去了。后来我又同她们走散,才遇见你。你怎会以为是我?”
      司马轶握紧发颤的手,低声诉说:“我以为你想见我,一如我想见你的心情。自从太液池边我捡了你的丝绢,便误以为这是天赐良缘。每日在太液池附近游荡,心心念念,不过想再见你一面,小环……”
      “你住口!”上官嫃想起他对自己的冒犯,恼怒无比,恨不得再掴他一掌。黑暗中,他见上官嫃的眼眸充斥着怒意,似乎可以喷出火来,不由苦笑一声:“现在我知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上次对皇后娘娘的无礼冒犯,还请皇后原谅,好让我不必挂住这份内疚,可以坦然上路。”
      “满嘴胡言。”上官嫃一时激愤,扭头瞪着花丛,却见点点流萤在丛中飞舞,极微弱的光映着残留的几朵木槿花格外迷人。而花叶间隙中那双眼睛,令她心神一震。他的目光这样纯粹,纯粹到只有痴迷。上官嫃竟被他看得心虚,匆匆端起烛台道:“我就不该来见你。”说完,踏着满地落花逃似的走了。

      殿堂空阔,金灿灿的柱子就像着了火一般,压抑极了,一阵阵闷热从脚底下往上腾。戴忠兰满额都是汗,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李尚宫静候在殿中央良久,就等皇上开口。
      司马棣斜斜望着案上的折子,却问:“为何?”
      李尚宫答:“只怕是伤心了,这孩子重感情,一时之间有些偏执。皇上,不如就让皇后暂时迁居章阳宫,待过上一阵子,皇后定会来向皇上赔罪。”
      “也好。”司马棣怔怔道,“朕要替公孙善后,恐怕费些时日。合卺之期再押后罢,皇后迁居就由李尚宫安排了。还有,替皇后安排回相府小住几日,听说,公孙氏病危。”
      李尚宫一惊,心中暗暗叹气,本来皇后就日夜揣着那方绢帕心神不宁,如今果真出了事,李尚宫有种不祥的预感,缓缓迈出门槛,抬头望着气象万千的天际云霞,忽觉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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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威严棣棣-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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