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水》offline

3、第 3 章

　　叶挺好起床的时候看到了凌晨发来的未读信息。

　　明天复活：

　　我想找一个答案，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做到。

　　大概是因为没人回复，过了几十分钟后，他又发了一条：我觉得我可以。

　　叶挺好打了个哈欠，打字回复。

　　我不好：只要你想，大部分时候总是可以做到的嘛。

　　那边几乎是秒回，“明天复活”：你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吗？

　　我不好：那当然了。

　　明天复活：那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价值吗？

　　我不好：这...反正我还年轻，往后活着活着就慢慢知道了嘛..

　　明天复活：确实。

　　看那边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叶挺好起身去洗脸刷牙了。

　　下午，他又去花店坐了几个小时，他带了一本书去看，那个青年坐在他的不远处，面朝着他，也在看书，气氛倒也挺和谐。期间，那个青年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并推荐了他最近学的茉莉花茶，还保证这回绝对不会忘记加糖。

　　叶挺好笑了笑，同意了。青年泡了两杯花茶，一杯放在了叶挺好的桌子上，玻璃杯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叶挺好抬头，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青年正站在阳光中，逆光看过去，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但是眼神真诚，面带微笑，叶挺好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谢谢。”他低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抬头朝着青年笑道，“很香很好喝，这次是真心的。”

　　青年也拿起自己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微笑回应，“谢谢。”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

　　叶挺好看着他的背影，青年很高，大概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腿很长，走路时很好看，好像自带着一种闲适的气质。

　　今天下午店里没有一个客人，而且这显然是这家店的常态，叶挺好莫名有些担忧起那个青年的收入来。

　　这家店如果一直没有客人，那过几个月就要倒闭了吧，那个青年岂不是要失业了，那不是浪费了这花茶，他盯着杯中漂着的花瓣想道，不过我可以多光顾几次，帮他增加一点客流量嘛

　　玻璃杯里小小的茉莉花含苞欲放，漂在水面上，随着波动轻轻摇晃，还有几颗沉了底，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安稳稳地继续绽放。透过中间微黄的花茶，他看向了那个青年。不远处的青年低头看书时戴上了眼镜，显得更加斯文而又温和，他神使鬼差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微微波动的茶使青年的身影有些扭曲，也使他好像和现实分开而处在另一个世界。

　　6月的S市天气本就多变，不多时，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转阴，开始刮起了大风，又过一会儿，大雨也应声而至。叶挺好看向了窗外，一根电线在狂风中晃得很厉害。这根电线看起来...快要断了...不会是连着这家花店的电器吧...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秒，花店的灯熄灭了，空调也缓缓地停止了运行。

　　虽然不算完全黑暗，但书上的字看起来已经有些吃力，楚蕴川便合上了书，拿着两张板凳摆在了店门口，他招呼了一声呆呆坐在原位的少年，“喂，你要不要过来坐？那里有点黑。别看书了，伤眼睛。”

　　少年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他边上的小板凳上，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腰背挺得很直，手端正地摆在大腿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裤子。

　　“认识一下？我们也算很有缘了，我叫楚蕴川，去年大学毕业，应该比你大吧，你可以喊我楚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楚蕴川决定主动搭话。

　　“嗯...”叶挺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虽然这个楚蕴川看起来很温和也很友好，但自己的名字总是被同学开玩笑，导致他每次到了介绍名字的环节都莫名很紧张，“我叫叶挺好，爷爷本来想让我直接叫叶挺的，但是不好和人家重名，奶奶就在后面加了个好字...我这个月刚刚高考结束。”

　　楚蕴川捧着茶杯笑了，“那我叫你小叶好了，你奶奶挺有趣的。”

　　叶挺好微微安了心，原本紧张的坐姿也略放松了：“哈哈，还好吧。你呢，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我来的这些天，感觉这里人不多啊。”

　　何止是不多，实际上是除了他基本没有人。

　　楚蕴川回答道：“我工作的时间可能比你来这里的时间还要短。”看着叶挺好稍稍睁大的眼睛，他喝了口茶，又说到，“这事挺复杂，不过其实和你在公交车上相遇的那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叶挺好倒是恍然了，怪不得楚蕴川看起来工作很生疏，敢情给自己泡乌龙茶的那天是人家第一天工作。“那我们确实挺有缘的哈哈哈，那天也是我第一天来这里。”

　　叶挺好拿手撑着下巴，看着门外的雨，“这雨好大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停。”

　　楚蕴川也学他撑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这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应该马上就会小很多了。”

　　之后，他们又聊了些关于花店，关于天气，关于那根被吹断的电线。

　　叶挺好看了看表，对楚蕴川说，“快四点半了，现在雨也小了，我要回家吃饭了，再不回去奶奶要着急了。”

　　“好啊，先给你奶奶打个电话吧，和她报个平安。”楚蕴川建议道。

　　“她听力不太好，我说得轻了她听不见，喊得响了我喊得累。”叶挺好边说边站起来，“没事，我只要五点前回去就行了。”

　　“那行。”楚蕴川也站起来，“不过先等一下。”他跨过板凳，走向一个花架后面，拿出一把伞，递给叶挺好，“你撑着伞回去吧，免得淋湿了。”

　　“谢谢啊，我下次来的时候还你。”叶挺好没有拒绝，转身把门打开。

　　“再见。”楚蕴川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叶挺好也挥了挥手，他现在对这个青年印象很好。他一开始只是很喜欢那个环境，现在觉得和他聊天也很舒服。

　　楚蕴川不会一直喋喋不休地和他说话，他们也会突然沉默很久，但是每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似乎都能听懂叶挺好的话，叶挺好不需要用一大堆话来解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楚蕴川都能恰到好处地接上。

　　一路上，叶挺好撑着伞百无聊赖地东想西想，他突然想到了早上的那个问题。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字问一个朋友，“你说，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吗？”

　　等他到家的时候，朋友才回复，“哟，不愧是挺好，这么早就开始想人生问题了？！”

　　叶挺好打字回复，“别贫，想想那个问题呗。”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叶挺好有些烦，打开一部小说去看书了。

　　又过了很久，那个同学才回复，“挺好？你是挺好吗？挺好你怎么开始想哲学问题了？你不会是要出家去了吧？”
　　并配上了一个狗头的表情。

　　叶挺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从一个价值问题突然谈到出家，也很不喜欢自己在探讨问题的时候被对方嬉皮笑脸地糊弄，连带着觉得那个狗头都透出一股令人烦闷的感觉。

　　他生气地回复道，“没事了。”

　　这次对方秒回，“挺好你真不想出家？挺好你不来打游戏吗？大好的时间想那个干什么？”

　　我不好：不了，你玩吧，不打扰你了。

　　对方：挺好，你这么官方做什么，挺好，你不打游戏来看鬼片吗？有人组织晚上一起看鬼片。挺好？

　　叶挺好看着满屏的“挺好”二字，心中的烦闷到达了顶点。但他还是打字礼貌回复，“不了，你们去看吧，我去洗澡了。”

　　对面果然没有再回复了，他把看了一半的小说合上，有些泄气地转身趴在床上。其实他早就洗完澡了，只是寻了个理由结束对话，现在小说也看不进去了。

　　莫名的烦躁总是围着他，他想了想，点开和“明天复活”的聊天框，然后盯着他早上的问题发呆。

　　另一边的楚蕴川接到了来自婶婶的电话，他刚接通，那边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挤过来，“现在长大了，奶奶去世了，连你亲叔叔生病都不来看望一下，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一点礼貌都不知道...”

　　那边还欲说下去，却被楚蕴川及时打断，“叔叔生病了？在哪个病房？我等会儿就过来看。”

　　那边的婶婶报了病房号后还欲说点什么，就被楚蕴川挂断了电话。

　　楚蕴川把花店简单整理了一下，就锁了门。然后去超市买了盒牛奶，又挑了些水果，拎着坐车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已经有些亲戚在了 ，婶婶也在，笑着接过了楚蕴川手里的牛奶和水果。

　　“哎呦，小川来啦，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品。”婶婶把楚蕴川拉到了亲戚面前，“这就是小川，我侄子，人家以前成绩可好了，大学考的985呢。可惜前几个月他爸妈不小心车祸去世了，老太太没几个月也随他们去了，去世前给他留了不少呢，在家待着都有不少钱进来，怪不得现在工作都辞了....”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楚蕴川不耐烦地打断她，“听说叔叔病了，我来看看他。”

　　“哦哦，对的对的。”婶婶把他带进病房，一面大嗓门对着亲戚们喊，“小川可孝顺了，虽然老太太现在没了，但他还能想到他生病的叔叔，太懂事了...”

　　楚蕴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婶婶和亲戚们聊天的声音传得很远。

　　“我跟你们说哦，小川........”
　　“是嘛是嘛”
　　“还有哦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