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缘》2048哟

4、第四章

　　下午六点，夕阳染红了妖都的半边天。
　　忙忙碌碌的人开着车，或是拍着翅膀回家，预备吃上顿热乎的。
　　大街上零零落落的灯依次亮起，连缀成一条发光的长河，穿行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
　　市中心一座六层高，并楼高一点五倍宽的巨型黑色建筑坐卧在占地面积极大的绿地上，每一层都亮着灯。
　　整个协调处被庞大的咒网覆盖，在灵气稀薄的现下，这些无形的咒术屏障显然奢侈至极，甚至可以抵挡相当于一颗原子弹的袭击。门口站岗的卫兵双手持枪，一动不动地关注进出的车辆和人员。
　　进门藏着许多有灵的黑色飞禽，他们躲在高大的树上，五步一棵树，便有不下三只隐秘地盯着来人，在逐渐变黑的晚上，透出一双双碧绿的眼珠。
　　它们是内区的“眼”。

　　三楼有专门一间重重保卫下的房子，里面大大小小的监控屏里清清楚楚展示出“眼”所见之物。
　　乘着电梯上到五楼，穿过长长的走廊，左手第六间办公室里围坐着一群人。
　　两张面对面的方桌，一块巨大的投影写字板，还有五六张椅子。
　　头上生着白色垂耳的女生坐在唯一的电脑前，双手十根指头动得飞快，房间里回荡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电脑是足足48寸的曲屏，随着她的操作，一块块监控录像被飞速调出，站在她左右的两人眼底略过视频的倒影，查看、确认，跳过。
　　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后面的桌子上，隔一会就接一个电话。
　　听到紧要的东西，就转头冲身旁的同事比划和说明，让对方记下。
　　足足八个小时，他们一直在机械重复着这个工作。
　　直到——
　　“有了！”
　　两只软趴趴的耳朵突然立起，女生激动地连连拍桌。
　　左右两人也纷纷俯下身子，一边看嘴里一边嚷嚷：“找到了兄弟们！”
　　“我超让我看看！真他妈不容易！”
　　“兔哥牛逼！！”

　　紧闭的办公室门被啪地撞开，无伊一下冲进来。
　　监控视频对着的地方是大学城外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后门，在连续的六个小时空白后，一个黑衣黑帽的瘦长身影从画面右下方突兀出现，对方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步伐匆匆，作出明显的左右张望姿势后，快速推开便利店后门。
　　几人等待了几分钟，监控视频到这就断了，虽然是实时监控，但画面中已经没有了活人行动的迹象。

　　“发现目标！位置在大学城！西区坐标27-31！程哥通知上面，张其彭昱博子跟我走！”
　　一阵喧闹后，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只留下兔耳女生和两个一听一记的。
　　听电话的调查员又接完一个，疲惫地转了圈酸痛的胳膊，龇牙咧嘴。
　　正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一旁搁下记号笔的人默契地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二局协调处。”
　　“您是有消息要提供吗？好的，好的。请慢点说……”
　　“什么？！好，好，叫什么名字！好，还有其它相关的信息吗？”
　　“铃音……四十多……芳草花园……”
　　“没有了吗？真的太感谢您了！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吗，之后会有专人把奖励金打过来，谢谢谢谢，好的您也是，辛苦了！”
　　调查员猛地丢下电话，冲出房间。
　　很快，协调办高层就收到了消息。
　　死者胡莉，女，二十岁在读，红狐族。事发前一周内曾经报名了一个私人琴室的钢琴速成班，一周三次，一次两个小时，期间频繁来往于学校和琴室，案发当晚曾去那里上课，宿舍监控显示，程千颐在十点二十分进入宿舍楼。
　　据爆料人说，对方和她是同学，程千颐上课认真，和同学及老师关系不错，与老师疑有私下联络。给他们上课的老师姓王，年龄大概在四十上下，温文尔雅且态度平和，应该有一个女儿。
　　因为爆料人在不经意间听到过王老师夸过女儿聪慧懂事。
　　那名王姓老师家住芳草花园，周末私下里给学生单独收费进行一对一补课。
　　调查员看过监控视频，虽然凭直觉不认为监控上的陌生人与这名王姓老师有关，但好歹除了昨天押来又放走，一问三不知的唯一嫌疑犯，这个接触更深更直接。
　　趁着上头派遣人手调出资料的时候，调查员边走边向一个号码发送讯息，手指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着一样，机械地一顿一顿按下字符。
　　提示发送成功后又僵硬迅速地清除了记录。
　　【王福强，芳草花园7栋302。19:31:07】

　　咚的一下，脚尖撞到了旁边的墙壁，酸痛从神经末梢一路向上，调查员昏沉的脑子一个激灵。
　　“哎？我怎么在这？嘶，痛啊！”

　　芳草花园三单元。
　　楼上照例传来一阵熟悉的怒骂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碰撞和碎裂的震动。
　　才上小学的男孩瘫着一张脸，习惯地塞上耳机，把台灯扭亮。
　　卧室外传来父母烦躁的叨念。
　　“喔唷这个302，怎么就不能安静些喽。”
　　“天天吵，天天吵，早晚要报警全抓走嘞。”
　　夫妻俩照常念叨了一阵。临睡前，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楼上今朝怎么啦，结束得那么快。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

　　无伊带着数人赶到便利店时，里面只剩下一个身材娇小的服务员。
　　一番询问后，对方疑惑地告知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人员从后门进出，店里也没有招聘其他的夜间工作人员，至于白天，只有一个附近的大学生来勤工俭学，但对方的营业时间是7点到下午5点，之后会交还店内的钥匙。
　　娇小的女生给无伊他们看了看腰间挂着的一圈三把。
　　而监控显示里，黑衣人出现在6点12分，远远超过正常下班时间，当时店里人多，更不会有机会偷出再送还后门钥匙。
　　无功而返。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说明那个出现在监控里的黑衣人果真大有问题。

　　无伊几人一身风霜的回到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瞳孔一缩，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女生。
　　“怎么了小余！你伊哥回来了，不怕不怕啊。”
　　他哄小孩一样拍着女生的脊背，“深呼吸——来，哥哥们都在这啊，不怕了。”
　　又转头问，老城呢？去哪了！怎么看的吓成这样？
　　刚巧人回来了，就是先前接电话的高大男人。
　　他不知道为啥去趟厕所的功夫，外出的哥们都回来了，一个两个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老城：？
　　兔子哪怕成了妖，胆子照旧还是小的。等到平复下来后，余卜顶着两坨吓出来的红晕，在无伊怀里小声说了句，就抱着两只长耳朵跳下来，扯过老城宽大的手一骨碌跑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duang的一下合上。
　　老城：？？
　　无伊招招手，把人叫到身边，然后按下了回放键。
　　照旧是那家便利店后门。
　　天色越来越黑了，多亏店里微弱的光才不至于让视频外的人摸瞎。
　　无伊皱着眉头，一张俊脸随着画面里后门的打开一点点变了色。
　　耳旁传来一道道吸气声。
　　视频继续播放着。
　　画面本身并没有声音，只能看见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扒着打开的后门，然后一点一点，挤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是他！
　　那个黑衣人。
　　无伊心中大骇，他飞快扫了眼监控时间。
　　【20:03:18】
　　在灯光大亮，左右都是人的房间里。
　　无伊面色惨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八点半，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会儿他和队员正在温暖的便利店里，听着门口的欢迎光临向前台问话。
　　脑子里突兀冒出一段对话来——
　　“那这还挺麻烦啊，怎么知道后门有没有开，有没有关呢？”
　　“先生我看你们是协调处的才讲啊，其实当初店里设计的时候，门口的按铃出了点岔子，有根线接错了。”
　　“所以打开后门的时候，门口的欢迎光临也会响。”
　　“但日常也没什么大影响啦，因为后门一天也用不到几次的。”

　　没等无伊脑子深思。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身影就整个出现在了画面里，后门已经合上了，除了街边路灯隐隐约约投射过来的昏黄，他黑得仿佛和周围融为了一体。
　　就那样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
　　一分钟、五分钟……
　　几个调查员正觉得奇怪呢，脑袋下意识凑上去瞧。
　　突然！
　　画面里的人雪花般模糊一瞬！
　　下一秒，像是把脖子原地向后即刻扭了一百八十度，再斜向上一抬！
　　一张诡谲惨白的脸正正对上监控！
　　两颗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就像两颗不停旋转的漆黑漩涡，透着股叫人几乎想要狂叫的恐怖。
　　几个调查员瞳孔瞬间放大，还未等他们尖叫出声，监控花白一瞬，下一秒，那张五官模糊的脸就逼到了整个监控上！
　　漆黑的口罩，死人样的皮肤，还有两颗缓缓淌下血泪的黑洞——

　　“卧槽啊！！！！！！”
　　“?&%#！！？$？我*！”
　　“鬼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