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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割袍断义 ...

  •   地上孤零零躺着一把扇子,原本白净的扇面早就被染上了不均匀的红,破损了不知多少裂痕,俊秀飘逸的字迹从中央被撕开,“沧海”二字风华不再。

      巍峨的皇城那么气势宏伟,皇宫里的人那么冷漠绝情。西门沧海靠在城门上,右边袖口里空空荡荡,竟是连手臂都没有了,他海蓝色的衣衫和扇子一样斑驳,早就看不出本色。五把飞镖扎在他身上,镖镖足以致命,到最后只给他剩下这么一口气,让他再看一眼这混沌的人世。

      他用那仅存的左手向着左边探去,探到一片冰凉,安子墟躺在他身边,早就没有了气息。从城墙到闸门,西门沧海和沈碣石一步一步拖着安子墟过来,一地鲜红,朱砂画笔,画尽了这一场悲剧。断裂的弓弦,冰凉的人,话都说不干脆的安子墟,赴死是最干脆的。

      “碣石......”西门沧海道,“子墟他,在等我们。”

      沈碣石靠在闸门上,仰面望着天,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蓝得不像天,像蓝屏的屏幕。

      沈碣石有气无力地回答:“在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相信东临。”

      西门沧海悲凉地望了一眼沈碣石,苦笑出一嘴血来,他气若游丝道:“好。”

      可是就在他们面前,有个人玄色衣袍,高冠束发,手里还把玩之后一只单尖老飞镖。他听了两人的对话,就好像听见了笑话,他一声嗤笑,将飞镖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转手将飞镖投掷出去。西门沧海闭眼,等待这死亡降临,可是这飞镖飞过,擦着西门沧海的肩膀定到了闸门上,就好像是猫捉住耗子还要游戏一番,对面的人在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的意志,戏弄着这频临死亡的灵魂。

      “还不服?”路以观冷峻道,“西门沧海,你俩要是挨不住了,念在这么长时间的哥们情谊,你求我,我给你个痛快。”

      西门沧海张嘴没说话,向着路以观“呸”出一口血沫子。

      路以观颇为恼怒,又抄起一只飞镖,飞镖带着寒光扎进西门沧海肩膀,扎进去就是一个窟窿。扎完飞镖,他还不过瘾,面目狰狞道:“西门沧海,你是傻的吗?还真想着谢东临会把人带来?!季月明他就是个缩头乌龟,东临跪着求他,他都不会动的!他不敢靠近皇宫!”

      “你信他你都不信我!?”

      西门沧海的眼神随时都有散掉的可能,而在这无尽的麻木和悲哀中,他冷冷道:“以前信过,现在不信了。”

      路以观将重眉蜷成了一团,居然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不甘心起来。

      西门沧海继续冷漠道:“我因为不想怀疑你,跟子墟断了师徒,你以为我最开始不怀疑你的理由是什么?”

      西门沧海说了这话,也不知道是真的喘不过气来,还是哽咽,居然半晌没说出下一句。

      路以观一只搓着手里的飞镖,恨不得将那飞镖搓掉一层皮,后来,他终于忍不住,表面上是不屑,其实还是好奇。他严肃问道:“理由是什么?”

      西门沧海缓过一口气来,看着路以观现在的表情,竟是格外好笑,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暗哑道:“我只是不信你演的这么真而已。”

      他又问道:“你自己信吗?”

      路以观猛眨两下眼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在沧海客栈,每一个喝大了的夜晚,有一个人他都是醒着的,他要听完每一个人的诉苦,他要把他的兄弟们挨个背回家。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喝到多晚。陪酒是他,结账是他,喝完闹事了赔礼道歉的是他,最后铺好被褥的,还是他。

      他好像不会醉,好像不会愁,他默默无闻的跟在大家后面,出了事他也担当最后一道防线。但是大家都看见过,他喝多了也会吐,他也自己一个人抱着扫把在院子里发呆,他修剪好的花花草草没两天就被谢东临误打误撞糟蹋掉,他笑着说没事,然后哼着歌把花草打理好。

      他知道西门沧海喝多了不睡两天不罢休,他知道沈碣石五分种看不到谢东临就要打听他的动向,他想除掉沧海客栈的机会很多,而且尧州警察谢东临就在他面前,只要他趁着那只有他一个人清醒的夜晚,动个刀子——可是他没动。

      他是官榜第八,他是“观海居士”路以观,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号,甚至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就这样一个把自己所有好都拿出来的人,说他是奸细,说他是罪犯,谁会信?谁能信他演得这么真?

      路以观苦笑道:“我确实也不信。”

      路以观:“以前确实很真,我知道,因为当时和你们同甘共苦的是路以观。现在很假,我也知道。因为从你们发现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不是路以观了。”

      “重新认识一下,我姓霍,霍以观。霍与韪是我堂哥。”

      说起霍与韪来,他竟是满脸的骄傲,他带着那虚无缥缈的骄傲继续说下去,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我哥要带所有人都留在这个大赛,到时候,你想要几个沧海客栈都可以给你,我们可以永远住在沧海客栈里,东临在闹,碣石兄看着,你纳凉,我修花。”

      “这样不好吗?非得说什么陈年恩怨,非得有什么警察罪犯干什么.......京城就是世外桃源,能让咱们四个永远幸福生活的桃源。”

      西门沧海只觉得不可思议,世外桃源?这分明是他们想要逃脱法律制裁的避难所。

      正在这时,从高耸的大殿台阶上下来一位,此人五官浓重,杀气腾腾,一身蓝纹黑冠服,气质稳重,非池中物。他身后背了一把重剑,剑面宽阔,剑身厚重,人们都称其为“祸世”。

      人还没走近,他声音先传了过来:“以观,你墨迹什么?早早了结。”

      路以观抬头往台阶上看,好像在庄重地仰视头顶三尺神明,霍与韪一发话,他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马上动手。”随后,路以观毫不犹豫,举着这搓热的飞镖向西门沧海走来,那飞镖滚烫,烫得他握着飞镖的手在颤抖。

      来到西门沧海面前,路以观蹲下身子,平视这西门沧海的眼睛,就听他低声道:“你要是恨我,割袍断义吧,沧海,我替你。”

      他抓住西门沧海的袍子,用观海镖当匕首,在上面划了一刀,海蓝的袍子连带上面的污渍,到了路以观的手里。

      西门沧海冷眼观瞧着他这自欺欺人的举动,笑出一嘴鲜血:“路以观,如果没有‘义’的,你割哪的袍?”

      这话好像刺激到了路以观什么心思,他眼神一闪,赶紧回头,发觉霍与韪没有听见,回头便换上一副狰狞的面目。他将观海镖的刃贴住了西门沧海的咽喉,可是架不住手上抖,先是把这脖子破了层皮。

      西门沧海闭上眼睛,仅仅剩下的一只左手逐渐移动,抓住了旁边安子墟冰凉的手腕。

      “子墟,我来陪你了。

      “我曾东临碣石,却终究没做到以观沧海。”玩家西门沧海游戏结束,禁止读档,禁止重来。

      血花四溅,路以观站起身来,手上还拎着那半截袍子,可是他并没用那节袍子擦手,他把手从自己衣服上蹭蹭,蹭了一身鲜红。

      霍与韪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周鸣楼、夏文良,收拾收拾。”

      可是没有人应答,路以观扭头提醒道:“哥,十二暗卫不是全折在叛军营了吗?”

      霍与韪顿了一瞬,没说话,后来才说:“记性不好,忘了,谁淘汰的?”

      路以观答:“季月明。”

      霍与韪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离开,边走边道:“那你就自己收拾吧,立大功了,你想要点什么奖赏?”

      路以观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人,脸上忽然涌现出笑意来,就听他带着笑,低声答:“我想要座四个人的沧海客栈。”

      霍与韪其实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甚至可能已经听不清路以观说什么了,他随意地回答一句:“行。”换来路以观更纯的笑意。

      路以观将那断了的袍子庄重地折叠起来,叠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随后,他将其小心翼翼贴身放进怀里,用衣裳藏住了,像是藏一件珍宝。藏好这节袍子,他扭头看向了沈碣石,笑道:“碣石,该你了。”

      可是沈碣石的目光根本不在路以观,甚至不在西门沧海和安子墟身上,太扭头,用耳朵贴着闸门内壁,闭着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动听的音乐。

      路以观打量着这个闸门,他从来没见过这闸门开启,也从来没办法让这闸门开启,他更不知道为什么西门沧海和安子墟要费尽心思拖着安子墟一具尸身来到这里,他也想附身切听听门里到底有什么,可是就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门内传来巨大的轰鸣。

      这轰鸣好像是有什么开启了一般,随后,里面还夹杂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沈碣石终于睁开眼睛,惜字如金地提醒了路以观一句:“你现在跑来得及。”

      路以观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可是就在他迷惑这一瞬,沈碣石背后的闸门一松,竟是开始向上开启,透过下面的门缝,路以观看见了一双又一双的脚,乌泱泱浩浩荡荡,延伸很远,没有尽头。

      杀声震天——

      还没容路以观反应过来,一对皎月似的双剑悍然杀出,杀的路以观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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