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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路可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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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碣石从铺上爬起来,披上外套往屋外走,雨还没停呢,淅淅沥沥,叮叮当当。段京这就要开门下楼追出去,谁知道他还没动作,楼下居然有人比他还迅速,只见谢东临爬起来,抓住沈碣石一个裤脚,迷糊问道:“沈哥,你干什么去啊。”
沈碣石小声答:“我上茅房。”
谢东临一翻身也爬起来,糊里糊涂地说道:“带我一个。”
沈碣石领着谢东临出去了,虽然有谢东临看着,但是段京还是不甚放心,于是他抓了季月明的手腕,带着季月明出去。白玉似的手腕抓在手里,鲜嫩滑白,上面还带着一串尤为扎眼的红玛瑙手串,段京越抓越心动,抓到那串玛瑙时,也不知道怎么就一笑。两道影子,一灰一白,穿越各各走廊,从后门溜到了前院,前院茅房口有两个人影,没有异动,举止正常。
段京瞧着沈碣石这影子,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就好像有个什么事让他给忘了似的,于是他低声说道:“沈碣石大半夜的出来,肯定有问题。”
季月明就从旁边看着,什么话也不说。茅房口俩人出来,穿过院落原路返回,回程之时,沈碣石突然停下,又引起了段京的注意。
段京稍微错身到了另一个隐蔽地方,离院落中的两人更近了一些,于是听到了沈碣石正问谢东临:”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各有心事,怎么了?”
不对,段京心说,他这是在试探谢东临呢。段京已经准备出手了,可是就在他回身找刀的时候,却发现刀还放在客房,他带出来的是季月明。
段京赶紧回头看季月明,一看季月明果然背着双剑呢,便摆手小声道:“季月明,给我一把剑。”
季月明摘下一把剑来给了段京,可是目光不再盯着沈碣石,而是换了一个方向,段京不知道这位又发现了个什么情况,赶紧过去观瞧,季月明旁边有个窗户,窗户能瞧见厅里,厅里人影晃动,且杂乱无章,好家伙,沧海客栈这四位现在全起来了。
然后就见季月明翻身跳进屋内,只给段京留下一句:“保护自己,回去拿刀。”
屋里突然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清脆,沈碣石和谢东临也注意到屋里动静了,赶紧撞门而入,一进门没看见别的,先看见个五花大绑的西门沧海被丢了过来,砸得二位是晕头转向。等两人爬起来,整间屋子都空空荡荡,窗户大开,冷风肃肃。
谢东临一拍大腿,喊上了:“京哥,不好了!”
段京左手一剑,右手一刀,跳下楼来,顺着窗户就不见了踪影,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只看的见影看不见人。
谢东临分外惊奇,可是时间不允许,他和沈碣石也赶紧把西门沧海解救出来,三个人一起抄家伙过去。
这个晚上沧海客栈外面可太闹腾了,段京出胡同口转到外边大街,正瞧着刀光剑影,树叶纷飞,唐榷手拿板斧最先与路以观战在一处,李孤介和安子墟随后跳下大树,加入战圈。
人一多,路以观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于是撒出了他真正的武器——回旋镖。
他拿回旋镖也没用,段京心想着,赶紧把左月剑交给季月明,在外圈防备,防止路以观逃跑,可是他防着里边,忘了看外边,正在他一心一意的阻拦路以观之时,一股子大风吹向了他的后脑勺,吹的他脑后一凉。
段京心里“咯噔”一声,便毫不犹豫的使一招缩颈藏头,流星锤险险擦着段京的耳畔过去,带出来的风吹的段京耳朵里嗡鸣。
还有外援?!段京赶紧回身拿断山刀招架,大刀截上流星锤,把流星锤给人家送了回去。
截到流星锤的那个瞬间,段京还没有多想什么,可是把那锤给人家送回去后,段京却突然觉得心里一空。
这锤子不规整,刺疏密不一,是个略微椭圆的形状,但是还多鼓出来一个包。
流星锤?半成流星锤?
没容得段京细想,对面又来几人,率先上来的那位武器奇形怪状,根本说不上来叫什么,段京想找个突破可是找不到,他知道这位不好收拾,便先以退为进后退几步,这一后退就和季月明背靠背了,季月明那边居然也来了蒙面的黑衣人。
不光季月明那边,东西南北中都有人来,路以观此时已经摆脱唐榷,到了一棵大树上,他一脚踩着主干,一脚踩着支杈,一双鹰眼露出凶恶的光芒。
段京恍然间发现,他们一行人居然被蒙面黑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十二暗卫,得有三十多号人。
三十多号,来围剿了?
随后就听路以观在树上下了命令,冷酷无情道:“今天晚上一个不留,把前十换了血。”
全员戒备,情况危机。沈碣石抬头望着树上那人,是他熟悉的面孔,但却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他是路以观吗?是那个独自拖着三个醉汉回家还能乐呵呵的路以观吗?是那个总给他们默默收拾残局,却什么也不说的路以观吗?
是谁说的沧海客栈里一个不能少?是谁说的四个人一起霸榜?他曾经以为,走的是西门沧海,是安子墟给他拐进明月楼里,可是到最后,他自己也和明月楼的人站在一起,唯一离开他们的,只有路以观。
更可怕的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
谢东临在明月楼闹事的时候说过一句气话:“我开这沧海客栈,就是为了一个个把你们都送走!”他以为这是在气西门沧海,怎么到最后从路以观身上应验了?
而且应验的这么绝情断义。
路以观看见他了,看见了他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见了他的惊愕,甚至瞬间看见了他心底的质问。默契早已深入骨髓,谁在想什么,另外三个人都能一清二楚。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就是露出一个冷笑,冷的好像冻了几千年的寒冰,冷的别人心里都跟着发抖,然后就别过头,充斥着不屑。
谢东临举着铲子,指着路以观,难受与生气冲上他的头脑,让他连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他欲言又止,再欲言又止,如此往复数次,在见到路以观最后一个白眼时,戛然而止,最直到后心灰意冷,放下铲子,低头,掩面,沉默不语。
谢东临当警察的时候好像还挺正经的,至少他的同事们会怕他,但是他在大赛里撒过娇,起过哄,抱过大腿,卖过萌,他只跟少数几个人暴露过他只有藏在家里才会有的天真。
他最终还是选错了人。
这是他收到路以观最后一个白眼,再不像曾经那么玩笑,只有真实的鄙夷。
最后,路以观望向了西门沧海。
西门沧海并不像其他人那么不舍,他不是不舍,是难过到了一种诡异的麻木,不是说怎么不理解,而是根本想不通。
西门沧海突然问道:”你是大赛方?”
路以观表情精彩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场舞台剧,剧中的演员突然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台词,大快人心,他仿佛早就想好了自己身份暴露的模样,没有惊愕,甚至惊喜。而后,就听这人戏谑道:“是又怎样?”
确实,不怎么样,就是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心很沉,沉重以至好像连心带人一起沉没到了某个黑暗的深渊。
路以观把飞镖在手指尖转圈圈,笑道:“惊讶了?难过了?至于吗?”
“大赛里还有谁能动真心?笑话!”
“你想反抗我们大赛方?我只能说你是痴心妄想。来来来,先看看你们的下场,奴才们,露露真容吧。”
那些蒙面黑衣人整齐划一的伸手,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好像是同时下达命令的机械,训练有素到让人觉得惊叹,他们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真实的模样,同样的表情,同样的漠然。
在包围圈里,每一个人都在看,每一个人都在找,每一张都是熟悉的面孔,每一张面孔都没有活气,宛若傀儡。
谢东临面前的,是他们沧海客栈的吕哥,叛军营军师。
唐榷面前的,是“京南少爷”陆南行。
李孤介对面有“知味虎”朱知味。
安子墟瞧见了“礼客”李笑纳。
季月明紧紧攥着明月剑的剑柄,好像要把自己的双手攥碎一般,面前的人他依然认识。这是个是个绝美的女人,高挑、优雅、端庄、靓丽、沉默、一尘不染,美到让人觉得她是假的一般,段京可能已经不记得她了,但是季月明永远都会记得,因为月儿女相的那身淡黄襦裙,就是出自她手。
段京把月儿从垃圾桶里刨出来的时候,有一个淘汰的女人被对折塞进了垃圾桶,在最顶部给月儿打了掩护,这个人现在就站在季月明面前,了无生气地蓄势待发。
“梁上美人”梁佃是这场游戏里最先意识到大赛方真面目的人。季月明为什么要组建明月楼,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在大赛里建造电子设备。继人遗志,受人所托,梁佃逃出不的大赛,他季月明还要继续逃。
那段京面前呢?
那一把半成流星锤在那人手里晃荡,一次次呼唤着段京,一次次告诉段京,一切都是他酩酊大醉的错,一次次下达最后通牒,让段京为自己辉煌的过往平心静气一切照常地默哀。
又见面了。
章禾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