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广大网友赐婚》遥遥相旺

2、第 2 章

　　陈桥来接时予去试镜现场时，被他疲倦的状态吓了一跳。

　　“你这是几天没睡觉了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时予皮肤白，眼底那浅浅的一圈青看起来特别明显，两者搭配起来有种病态的美，却不显得羸弱，只会让人觉得他很久没见过阳光，仿佛一种夜行动物。

　　“没，睡了几个小时。”时予认真纠正道。

　　“不行不行，”陈桥慌慌张张从包里掏出一支遮瑕液，“得给你遮遮黑眼圈，这个状态见导演肯定没戏！”

　　时予没让陈桥往他脸上摸遮瑕，随手把那支遮瑕塞回他包里，淡淡开口：“不用，这样就行。”

　　时予不愿意，陈桥也不能奈他如何，只好乞求神仙保佑一切顺利，叹了口气道：“这里去南戏还要一个小时，你抓紧时间眯一下，到了叫你。”说完便下车绕到驾驶座。

　　“你说在哪试戏？”时予突然开口问。

　　“南戏啊。”陈桥启动车子，“今天选的不止是男主角，还有其他角色，据说参加试镜的超过一半都是南戏的学生，剧组干脆跟校方交涉直接在校内举办，啧，整得跟校招似的……”

　　南戏，国内最为出名的戏剧学院，娱乐圈有名的一大半演员都是南戏学子，培养了无数在艺术上有所成就的大明星，在这个圈子，只要你是南戏毕业的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哦。”时予往椅背靠了靠，闭上眼睛。

　　陈桥以为他在担心，安慰道：“放心，就算他们名校出身又怎样，没一个能比你帅的，我就对你很有信心，你得支棱起来……”他絮絮叨叨一大堆，仿佛几分钟前说“肯定没戏”的人不是他。

　　时予忍无可忍睁开眼：“我很困，你能不能别再念叨了。”

　　陈桥闭了嘴，车厢安静了下来，时予闭着眼却并没有睡着，时隔五年再次到南戏竟然是这种情况，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考试，一次是艺考，一次是试镜考。
　　时予呼出一口气，将多余的思绪甩到脑后，进入假寐状态。

　　到达南戏时，停车场车位已经全停满了，陈桥一脸懊恼：“大意了，早知道应该再提前一点出发的。”试镜是按照已经排好的序号进行的，陈桥担心他迟到，“要不你先进去，我停好车就去找你。”

　　时予对此并无异议，拿着手机剧本就下车了，五年前来过一次，他到现在依旧记得表演室怎么走，很快便倒了试镜现场。

　　南戏有一栋楼全是供表演系学生上课用的，此时这栋楼外进进出出全是人，热闹得就像学生刚下课一样，剧组对不同角色的试镜分开同时进行，主角的安排在最顶层，只有手里有号的能上去。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等候室，时予刚进门便收获了十几双眼睛的注视，这些人并不避讳自己的眼神，肆无忌惮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有些收回了眼神，有些依旧用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时予并不在意这些眼神，淡定自若地进去找了个左右没人的位置坐下，他很清楚这些目光并不是在针对他，他们只是在观察自己的竞争对手，这间等候室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拿下沈涵这个角色。

　　他闭上眼睛将那些或敌意或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小说里沈涵的形象，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就是沈涵，他从怪物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临时避难点，这里的人却用警惕的目光注视他，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变成一个吃人的怪物将所有人全部带走。

　　似乎觉得这个情形莫名契合，时予勾了勾嘴角，有点想笑。

　　试镜按照安排好的顺序进行，时予是二十二号，等候室外有个姑娘负责叫号，有时进去一个十分钟不到就出来，大部分是二十分钟左右，时间最长的一个甚至进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时予早上九点多到场，后面陆续又进来几个人后便再没有新到场的人，等到中午时才叫到十号，但剧组似乎并不打算休息。等候时间太无聊，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已经跟旁人攀谈起来，窸窸窣窣的聊天声逐渐变大。

　　“要不咱俩对一下戏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远处一个清亮的声音兴致冲冲提议道。

　　跟自己的竞争对手对戏，亏他想得出来，时予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缺心眼的孩子长什么样，离他三个位置远的地方，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笑着等待旁人的回复。

　　果然，缺心眼旁边的男生一脸为难，忙拜手摇头：“不了吧，我怕现在情绪上来了待会儿试镜入不了戏，要不你找别人？”

　　缺心眼肉眼可见的失落：“那好吧。”

　　等到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之后，等候室又慢慢沉静下来，有好几个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情绪，但又做不到甩手离开，只能郁闷的伸长脖子看试镜室的门什么时候打开。

　　时予对这种等候的时间倒是表现得怡然自得，他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有时候两分钟的戏要等一整天才轮到他，早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磨练出了足够的耐心，不过有点饿倒是真的。

　　试镜室的门开了又关，终于，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门口的小姑娘伸头进来：“二十二号，时予，请准备。”

　　时予起身，在姑娘的指引下进了试镜室。
　　这是一件空旷的教室，左右两边都架着摄像机，看来是全程录影，进门对面便是占满整张墙壁的镜子，镜子前摆着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桌，长桌后坐着五个人，坐在最中间的是方成飞导演，方导左边是编剧谭声声，右边是副导演，再往旁边是制片人，坐在最左边的男人比旁边的人高出一个头，头发稍长，低着头刘海遮着了眼睛，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多亏了陈桥拿着照片给他介绍这几人，时予除了对最左边的男人毫无印象外，其他几个都能对上脸。

　　此时方导头也不抬道：“做个自我介绍。”

　　时予点点头，自若开口：“各位好，我叫时予，时间的时，给予的予，目前没有代表作。”

　　简短的介绍结束，几人等不到下文，纷纷抬头看他。

　　“就这么短？”编剧谭声声好奇问道，“其他人都会抓紧机会展示自己。”

　　时予想了想，补充道：“我是个演员。”

　　“开始吧。”方导依旧面无表情，开口示意道。

　　时予点点头，退到门口的位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多出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他手臂和大腿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拖着身体走进来时一瘸一拐的，捂住手臂伤口的左手用力得指节泛白，一步步走到角落里才挨着墙壁滑落坐下。

　　没有人辅助表演，时予全程只能想象自己的对手。

　　身体负伤的沈涵从怪物群中逃脱出来，回到据点，一室的人类多躲在离他最远的距离，沈涵看了一眼害怕的人群，昂起脑袋闭目养神。

　　【喂——你受伤了。】有人大着胆子开口。

　　沈涵不为所动。

　　【喂，你被怪物抓伤了，为了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你不能待在这里。】
　　一旦有人开口，其他人便跟着附和起来。

　　吵闹的声音引得沈涵皱起了眉头，他睁开眼睛漠然扫视一圈人群，半晌，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染血的手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他依旧不发一言，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进了一间没人的屋子，用锁把门锁上，拔出钥匙随手扔到门外，这才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这是一场没有台词的戏，没台词的戏最能考验一名演员，你必须透过神情、肢体动作等表达角色，用力过猛容易浮夸，收着演又容易落入平淡，在这两者间找到一个平衡的点不是简单的事。

　　“停。”

　　时予从角落站起来，回到了中间位置。

　　“你刚才，是把钥匙扔出去了吗？”方导问。

　　“嗯。”

　　“为什么？”

　　“他们对我不放心，钥匙扔出去他们会安心一点。”时予解释道。
　　其实剧本里并没有扔钥匙这段，只说沈涵进了一间没人的房间把自己隔离起来，但演到那里的时候，时予便觉得应该这么做。

　　方导点点头，用笔在本子上不知道写什么。

　　谭声声又问：“沈涵是为了他们才受伤的，结果还被这样对待，你觉得沈涵对他们是什么态度？厌恶？憎恨？还是暗自嘲讽他们的贪生怕死？”

　　时予摇摇头：“都不是，沈涵对他们并无任何看法，虽然他去处理怪物，但内心从不期望得到众人的感激，他做了这件事就是做了，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他想。”

　　“那你为什么要把钥匙扔出去让他们安心一点？”

　　“站在他们的角度而言，任何人受伤都有可能受到感染，他们承受不住这种可能性，所以把沈涵隔离起来是最安全的，沈涵清楚这些，扔钥匙他可做可不做，但他做了，因为他根本不在意，既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其他人。”

　　谭声声对他的兴趣又多了一些：“你看过原著？”

　　时予点头，“看过，很精彩。”

　　方导又抬起头：“试一下第二段。”

　　试镜室里静默无言，沈涵跪坐在地，怀里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奄奄一息。

　　沈涵全身都在发抖，眼眶蓄满了泪，眼睑泛红，浑身绷紧咬紧牙关。

　　怀里的人抓住他的手，脆弱得说话只剩气音：【我当初……在怪物堆里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说过，叔叔会保护你，孩子别怕，我救了你一次就定会救你第二次……不过以后都要靠自己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豆大的眼泪终于滑落脸颊，沈涵紧紧回握那只垂落下去的粗糙的手。

　　“鹏叔……”沈涵眨眨眼，似乎还不敢相信怀里的人已经彻底离开了，“和你失散后我遇到了很多怪物，我时常在想，要是当初跟在你身边，我就不用自己拼命逃了……”
　　他突然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我宁愿我们失散后再也没碰见过……”

　　见不到你的话，你会好好活着，不会为了救我把命搭进去。
　　见不到你的话，我会继续坚强，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性命。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又一次把身边的人害死了。

　　沈涵颤抖着身子把脸埋进鹏叔脖颈间，像个孩童般肆无忌惮落泪。

　　等时予从人物中走出来时，看到眼前几人都在看他，就连最左边的男人都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望着他，时予这才看清那人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清晰，此时唇角小幅度上扬，溢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如果按照陈桥的标准来说，这个男人就是女娲的收山之作。

　　“擦擦眼泪。”谭声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时予。

　　时予这才将视线从男人脸上转移开。

　　“谢谢。”

　　方导的神情已然不像他刚进来时那样严肃，眉眼舒展开来，侧身对最左边的男人道：“阿熠，跟他对一下最后一场。”

　　男人把外套脱下随手搭在椅子上，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时予这才发现他比自己还要高小半个头。

　　男人垂眸看他，微笑：“来吧，‘沈涵’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