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客》远山雾

28、初见端王

　　后台处，一偏僻屋内，周明沉着脸，目光阴郁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八名舞姬，沉声问道：“为何最后收手了？”
　　那名一剑削去赵思铭身前一颗葡萄的舞姬垂首道：“大人，太子身旁那位公子，实在令奴婢心惊。”
　　周明回想起刚才李长歌将割肉餐刀轻轻敲在玉杯上的情形，和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以你的武功，当真没有得手的机会？”
　　舞姬道：“是，那位公子十分危险。”
　　周明默然不语，挥手让舞姬退下。
　　回到住处，赵瓷儿轻轻拍了拍胸口，面带愠色，瞪向赵思铭道：“皇兄！你心也太宽了，连躲也不躲，要是她真刺过来怎么办！”
　　赵思铭淡然笑道：“皇兄可是当朝太子，若是这点场面就能吓到我，那岂不是让他们小瞧了？更何况长歌就在身旁，有什么好怕的？”
　　赵瓷儿嗔道：“那你也该小心些，事事都依赖李公子，万一他不在怎么办？”
　　“是是是……”赵思铭连忙应道，赶紧过去拉过赵瓷儿道：“瓷儿早点歇息，明日可又要赶路了。”
　　“嗯，霍姐姐，我们走。”
　　“好。”
　　两人走后，赵思铭的神色渐渐凝重，道：“长歌，你怎么看？”
　　李长歌道：“还能怎么看？不过是他们的一番试探罢了。”
　　赵思铭道：“你觉得，那名舞姬真会杀我？”
　　李长歌道：“会。”
　　赵思铭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
　　李长歌面色严肃，道：“当时我已从她身上感觉到杀气，若我不在，她真会杀了殿下。”
　　赵思铭沉吟道：“杀了我之后呢？证人这么多，他们如何推脱？”
　　“那再简单不过，只要推说她是刺客，再制造一场混乱杀一些关键人物灭口就是了，最多他领些失察保护不力的罪名，这比起除掉你和公主来说再划算不过。”
　　赵思铭拳头重重砸在茶几上，恨声道：“这些人……当真无法无天。”
　　李长歌叹道：“所以你与公主殿下能安全回到京城，显得极为重要。”
　　赵思铭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
　　一夜无事。
　　用过早饭，周明安排好的人马已经在总兵府外整队待发，整整四辆马车，上百名护卫，五名偏将，全部全副武装。
　　赵思铭背着手，缓缓在他们面前走过，周明陪同在身后。
　　“周总兵，这些人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周明忙道：“为护殿下，应该的。”
　　赵思铭意有所指，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听我的话？”
　　周明笑道：“您是太子，当然会听了。”
　　“哦。”赵思铭淡淡道：“那他们会不会忽然得了失心疯，对我刀剑相向啊？”
　　周明眼神闪烁，赔笑道：“殿下说笑了。”
　　赵思铭冷笑不语，走了两步，目光忽然停在一人身上，道：“这个人，不是昨天在城门拦着本宫的么？”
　　他目光所向，正是那个百夫长。
　　周明连忙道：“回殿下，昨日他冲撞殿下，下官让他来将功赎罪，护送殿下上京。”
　　赵思铭冷冷一笑，道：“长歌，这些人太多了，你替本宫挑些出来。”
　　“是。”
　　李长歌领命，从成排的士兵面前走过，不一会便挑出一半人来。
　　周明见状，忙道：“殿下，这……人是不是太少了？”
　　李长歌忽然道：“这些人留下来，其余的人散了吧。”
　　话音一落，赵思铭分明看到周明脸色微变，看来这些人里边，有周总兵特意的安排啊。
　　李长歌又道：“三位将军也不必去了。”
　　周明气急，道：“你！”
　　赵思铭打断他道：“长歌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怎么，周总兵不满意？”
　　周明连忙躬身道：“不敢，下官只是担心护卫不够，保护不了殿下周全。”
　　赵思铭冷冷道：“那你大可不必操心，长歌与霍姑娘，可比你这百十人厉害得多。”
　　“是……是。”周明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眼里闪过的厉色。
　　赵思铭与赵瓷儿上了正中那辆马车，李长歌与霍胜男骑马陪在两侧，前后两位偏将，十名骑兵十五名步兵开道，十名骑兵十五名步兵殿后，将马车护的严严实实。
　　“出发！”一声炮响，队伍浩浩荡荡启程奔赴京城。
　　周明目光阴翳，看着队伍远去，身旁一官员上前，低声道：“大人，就这么让他走了？”
　　周明冷冷道：“不然？给你刀，你去杀了他们？”
　　那官员脖子一缩，没敢答话。
　　“哼！”周明甩手离去。
　　马车摇晃，赵瓷儿想起从富远侯府出来时，好像也是这番情景，只不过现在多了许多人，但更让她安心的，是车外那个悠悠骑马的人。
　　“在想什么？”赵思铭忽然问道。
　　赵瓷儿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感慨如今好像和富远侯府那时颇为相似。”
　　赵思铭轻轻拍她手背，安慰道：“别怕，有皇兄在。”
　　赵瓷儿乖巧地点点头。
　　赵思铭问道：“你觉得长歌这人怎么样。”
　　赵瓷儿抿了抿嘴，道：“皇兄怎么问起这个。”
　　赵思铭微微笑道：“你说父皇会不会喜欢他？”
　　赵瓷儿扭过头去，小声道：“我怎么知道。”
　　“你啊……”赵思铭摇头失笑，他将窗帘掀开，外边正是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李长歌。
　　赵思铭笑眯眯地问道：“长歌，之前本宫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李长歌奇道：“什么提议？”
　　“呀，就是本宫给你牵红线的事啊。”
　　赵瓷儿不禁偷偷看李长歌的表情，而李长歌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苦笑道：“殿下别开我的玩笑了。”
　　“哦？”赵思铭挑眉道：“看来长歌眼光颇高啊，正好，本宫还有几位妹妹正值芳华，未曾婚配，此番回去一一介绍给你如何？”
　　赵瓷儿不禁俏脸微红，随后掐住赵思铭腰间软肉，嗔道：“胡闹！”
　　赵思铭哈哈一笑，也不言语。
　　李长歌是哭笑不得，当驸马？自己这身世也行？
　　“殿下，在下已有……嗯，意中人，这鸳鸯谱就不必乱点了吧？”
　　赵思铭颇为惋惜地点点头道：“好吧！看来长歌是个专情之人，也好，那本宫也不好说什么。”
　　他见赵瓷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又道：“不过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三妻四妾？在法治社会这可是要被端去接受法律制裁的！
　　李长歌闻言脸上浮现出意动之色，这好像听起来不错啊！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吧，看我是否有那个福分了。”
　　赵思铭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赵瓷儿手背。
　　赵瓷儿抬头，正对上赵思铭调笑的眼神，不由脸颊发热，狠狠掐了他一把，又含羞低头。
　　赵思铭“嘶”的一声，朝被掐红的地方猛的吹气，抱怨道：“为兄帮你你还掐我。”
　　赵瓷儿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长歌自然不知道车里发生了什么，他的注意力留在后边那些亦步亦趋的士兵身上，出发前他已和霍胜男商量好，一人注意前边，一人注意后边，虽然挑出了一半人，但不知还有多少心怀叵测的人留在队伍中。
　　昨夜赵思铭派往京城的信鸽，后半夜应该能到，信中赵思铭说了严松叛变的事，还提及富远侯与周明异常的举动，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赵思铭请求皇上派人前来接应，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安全地走到一半，对上前来接应的人就安全了。
　　至于皇上有什么其他的举措，那是皇上的事。
　　第二日行至北州首府宁川城外时，一队甲胄鲜明的军队拦在队伍面前。
　　面前骑兵两排，骏马皮肤光泽有致，肌肉线条分明，清一色黑棕黑尾黑雕鞍，整整齐齐站成两排，纹丝不动。士兵皆身穿黑甲，头戴黑盔，整整齐齐站成方队。
　　当中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遒劲有力的“端”字。
　　再看最前边那人，坐下一匹墨麒麟，比寻常马匹要高上一头，马上人魁梧雄壮，膀阔腰圆，一身黑盔，胸甲上雕虎头，张着血盆大口，腰悬宝剑，足登铁靴，威风凛凛。
　　这支军队就这么静静站在城前，注视赵思铭的队伍走来，两军在相隔十丈时，赵思铭让人停了下来。
　　李长歌早已注意到这支不同寻常的军队，在车旁低声问道：“殿下，前面莫非是端王的人马？”
　　赵思铭凝眉看过，道：“看来是的。”
　　李长歌奇道：“端王殿下怎么会在此地？”
　　赵思铭道：“不知。”
　　端王动了，带着一将，坐下神马缓缓走来，前面偏将早已迎上去，下马单膝跪下，道；“参见端王。”
　　他一跪，后边的人也齐齐下马跪下。
　　端王仿佛没看到他，径直来到马车旁，目光在李长歌与霍胜男身上扫过。
　　当被端王扫视时，李长歌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饿狼盯着。
　　端王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微微躬身，道：“殿下，本王奉命前来护送殿下回京。”
　　“原来是王叔。”车内传出赵思铭的声音：“是父王派你来的吗？”
　　端王道：“是。”
　　“可有父王手谕？”
　　“自然有。”
　　身旁小将上前将一卷东西递到车内。
　　一会后，赵思铭才道：“原来如此，有劳王叔了。”
　　端王微微点头，带马走到周明偏将身前，冷冷道：“太子由我护送回京，你们回去吧。”
　　那偏将面露难色，迟疑道：“小人奉命护送太子殿下，中途折返总兵大人定会怪我办事不利，恳请端王殿下让我等随从。”
　　他垂着头，久久不见回应，四周只有寂静，好像连马匹都不敢嘶鸣一声。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它们镇住。
　　“好可怕的人！好可怕的队伍！”见过端王和他那纪律严明的虎啸军后，李长歌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
　　良久，端王才冷冷道：“你听周明的，还是听本王的？”
　　偏将背后冷汗直流，低头颤声道：“小人知错。”
　　跟在端王身后那小将做了几个手势，原本如雕塑站在城门前的兵马忽然整齐有序地动了起来，过来将周明的人马替换，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花了片刻功夫，可见这支队伍效率有多高。
　　就这样，端王的人马代替周明的人马护送赵思铭回京。
　　没人注意到交接时，偏将与一名虎啸军隐晦的眼神交流。
　　“殿下……”李长歌凑近车厢，目光仍看着前边开路的端王，低声道：“端王真是皇上派来的吗？”
　　赵思铭道：“嗯，他有我父王的手谕，上边有帝玺印章，假冒不了。”
　　李长歌喃喃道；“看来皇上对此事很重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