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余烬》momoxy

41、第 41 章

　　“你说什么？老三死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头掉入湖面，惊起千层涟漪。

　　闻荒还没出声，一旁的唐梓睿瞠目结舌，忍不住揣测：“怎么这么巧？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来传话的人一脸无奈，苦笑道：“还真不是，老大当时都懵了，你们是没看到那屋里的惨状，我活了二十几年，这辈子加起来的血都没刚刚看到的多。”

　　“那女的下手是真狠啊，一刀直接砍在劲动脉，血喷了一墙，估计又往身上砍了好几刀，跟泄愤似的，那胳膊都砍得还剩丝皮在那儿连着，看得我头皮发麻，一阵生理不适。”

　　那人重重吐了口气，后背一抖。

　　“那女的是老三什么人？”闻荒皱眉问。

　　“不知道。哎，不说了啊，老大叫我了，我得赶紧回去。”那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们先撤吧。”

　　那人一走，守在另外一个门的马路和于庆宇正巧过来和闻荒会和，但两人都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叫撤退。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说撤了？”于庆宇问：“难道行动结束了？”

　　可不对啊，如果行动结束，一定会有人跟他们说的，而不是匆匆忙忙派个人过来，说让他们撤，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晚更深露重，只在这站了一会儿，脚掌就开始冻得僵硬。

　　“老三死了。”闻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并没有点燃，他道。

　　“什么？”马路一把拉住闻荒，焦急道：“怎么个意思？他反抗了？咱们行动失败了？”

　　闻荒轻轻拍了下马路的手，示意他松手，然后摸出车钥匙，远远按了开锁，听车子发出呜一声，他才解释：“不是，就是个意外。”

　　“意外？”

　　“这意外也太他妈巧了吧？好不容易线索到这儿，又断了！”马路松开手，烦躁得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骂道。

　　闻荒搭在马路的肩上，不轻不重捏了下，然后在众人脸上环视一圈，安慰道：

　　“再缜密的行动，都计算不了意外的发生概率，行了，也别抱怨了，先回去休整休整，明早去市局看看。”

　　“哎，周野，有个消息要不要听？”

　　周野摆弄着身后货架上的东西，听林寻这么一说，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向他，“什么消息？”

　　林寻一笑，故意卖关子，但等了好久，都不见周野接着问，他有点挫败。

　　“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寻哥，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好奇心。”

　　周野坐下，拧开水喝了一口，习惯性打开手机微信看了眼，消息栏只有闻荒的信息，点进去看，信息是昨晚发的，问他在干嘛。

　　再往上几条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问候，但无一例外，周野都没回复。

　　闻荒最近不知道是忙还是知道周野故意避着他，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周野在庆幸之余还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见周野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林寻有点失望：“真没意思，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失去对世界的探索和好奇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年轻人要是失去了朝气再失去好奇心，那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周野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奈一笑：“寻哥，你别激我了，你要么就说，不说的话，我就继续工作了？”

　　正好有客人点单，周野忙着送货。

　　“行吧，你先去。”林寻兴致缺缺，摸出手机，点开了手游。

　　周野去送完东西回来，就见林寻已经结束了一局游戏，在浏览英雄皮肤。

　　“你这么快就打完一局了？”

　　“俩队友挂机，我再怎么打都得输，干脆一起挂机了。”

　　林寻说得有点郁闷，很明显郁闷是因为刚刚周野没配合他，一肚子话只能憋肚子里，没法分享。

　　周野扫了他一眼，问道：“要不，寻哥，你还是跟我说吧？我觉得有时候保持一点好奇心也挺好的。”

　　“真的？”林寻怀疑。

　　“真的。”周野坚定。

　　“行吧，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跟邱月死有关的那三个人吗？”

　　“嗯。”

　　“其中一个叫老三的死了。”

　　周野皱眉问：“什么情况？”

　　林寻讥讽一笑，道：“要么说，这只能怪他倒霉，自作自受。前几年，临安路那一片正在修路，没监控，他把一个正好下夜班经过那的一个电子厂女工给强/奸了，那女的当时就把他给告了，盼了四年。后来刑满释放，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说那女的当初怀了孕，没打，自己给生下来了。”

　　“那女的估计是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又没钱，还要养女儿，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又跟老三搭上了。”

　　林寻停了下来，拿过周野桌上没开的可乐，拧开喝了口，润润嗓子。

　　周野难得沉默了，这故事有点狗血，但狗血中又有点真实，要不怎么说戏剧来源于生活，有些生活的精彩程度，真的丝毫不亚于任何一部电视剧。

　　“然后呢？”

　　“然后就听说他昨晚被这女的给杀了，拿菜刀砍了好几刀，血溅得满屋子都是，据说准备分尸来着。”林寻道，但他对这个分尸的说法有点怀疑，且不说她当时的工具齐不齐全，就单看那女人的身量，也不是个能做分尸的人。

　　“有点巧啊？”周野沉思道。

　　“什么？”林寻没听懂他的意思。

　　周野摇摇头：“没什么。”

　　这件事如果不是巧合，那闻荒他们那边的线索应该没断，但如果是巧合，是意外，那真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虽说通过旁的一些线索，也能解决问题，但战线肯定就会被拉长。战线一拉长不仅对警方不利，对他也不利。

　　邱月的事如果不早早解决，施乐衍依然在警方的怀疑名单里，那他也就没法洗脱嫌疑。长此以往，那必定会牵扯到他和施乐衍在娄城的事，但那些事他连一个字都不想让闻荒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化诉求，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实际换个别人，比如是林寻知道他的过去，他不会有任何反应。但这人如果换成闻荒，他就莫名抗拒，心里就一阵发虚。

　　“对了，寻哥，除了老三外，另外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周野突然问。

　　“不知道，我派人去打听说这俩人好久没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外地避风头了。”

　　“有多久没出现？”周野直觉有点不对。

　　“一周多了吧？”林寻不确定道。

　　一周多，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按理说要是避风头，肯定从案子刚出就该采取行动，而不该是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点。这时候突然销声匿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寻哥，我有点事，请个假出去一趟，行吗？”周野问。

　　林寻奇怪一抬头：“这是白班，本来也不该你来的，你可别指望，你这几天不请自来的加班，我能给你算工资吧？首先说好，我就是一个无情的资本主义，不兴打感情牌啊！”

　　周野噗嗤一笑，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娄城市公安分局，审讯室。

　　“你动手之前有没有想过你女儿？她还那么小，你忍心让她整个童年都缺失母爱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应该寻求正规的法律途径，而不是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以暴制暴，你明白吗？”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警，她言辞里充满了惋惜痛心。

　　孙慧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平静望向女警，“请问您有女儿吗？”

　　“我有。”

　　一旁的苏队在女警怔忡的目光中开口。

　　孙慧泯然一笑，将视线移至苏队，轻声开口：“看起来，您应该是位好父亲，我相信，您肯定愿意为您的女儿做任何事。”

　　不等苏队回答，她继续道：“我高中成绩很好，但没读完，因为家里没钱，又重男轻女。我从小被教育女孩就该低人一等，但我知道被强/奸不是我的错，不是我性别的错。没有任何一本教材告诉过我，女孩会被强/奸，而被强/奸了会怀孕，所以一直到我发现我肚子里有个小生命的时候，我已经打不掉她了，那一瞬间，我其实是想死。因为那是屈辱，不是幸福。”

　　“可当我站在桥头，俯看江面的时候，我突然醒悟过来，有人谋杀了我的未来，而我在效仿他的行为，在谋杀另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可这一切的错误都不该由她和我来承受。”

　　“老实说，从他找上我的那天起，我就在计划这一天了，可我需要钱，所以他不能死。”

　　孙慧平静地阐述着。

　　“所有我都可以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女儿下手，他毁了我，还想毁了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孙慧的声音有点颤抖。

　　苏队和女警震惊对视一眼，骤然看向孙慧，“什......什么意思？”

　　孙慧深吸了一口气，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总之所有的罪行我都供认不讳，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苏队和女警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去了。

　　“马上带那个小姑娘去趟医院做检查。”苏队沉声道：“最好再找个心理医生。”

　　“是！”

　　“闻荒！”苏队走到监控室，把闻荒喊出来，“你跟我一起审。”

　　“啊？”闻荒有些犹豫：“这不合规矩吧？”

　　说到这，苏队才想起之前上级跟他交代的事，他把闻荒拉到一旁，问道：“你没听你们苟所说吗？”

　　“说什么？”闻荒一头雾水。

　　“上头有意把你调到支队来，虽说具体的还要看这次案件的完成情况，但八九不离十，我听说调令已经在拟定了，应该年后就能下来。”苏队说：“我也挺看好你的，年轻人，有冲劲儿，脑子也灵活，能力也强，甭说，多干几年，绝对能超过我！”

　　这下闻荒有点愣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砸中他，但惊喜之后，他恢复了冷静，道：“我这年龄不太符合规定吧？”

　　按理说职称是随着工龄的增长来评定的，他这满打满算也才工作四年，能从普通警员升到队长已经是破格晋升，要再让他往上升，那是真有点心虚德不配位了。

　　“这你问我也没用啊，上头看好你，愿意把你调上来。再说了，这不新一年吗，咱们支队也该增加一些新鲜血液了。”苏队欣赏闻荒的这种宠辱不惊，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

　　“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