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9、袁紫蕙的烦恼

　　袁紫蕙的演出定在元旦的前一天，正是我平时夜跑的时间。作为朋友的我，如果缺席了她的正式演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不光是我，寝室的所有成员，作为袁紫蕙的亲友团，集体出席。当然，还有一个我们所熟知的人——姜杉，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演出前，我们集体到后台看望袁紫蕙。她坐在梳妆台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正襟危坐，表情颇为凝重。
　　我坐在她身边，问道：“紧张吗？”
　　看转过头看着我们，说：“有点。”
　　吴蔓在一旁说道：“紧张是正常的，据说今天还来了很多其他学校的同学，都是各校社团来学习的。”
　　我想着，那也不应该呀？袁紫蕙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话剧演出，对她来说是在是算不得什么的。欧菱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道：“加油！我们都看好你。”
　　袁紫蕙笑着点了点头。
　　整场演出非常成功，不论是《暗恋》还是《桃花源》，演员们对于人物的诠释都很到位，形象贴合，表演精湛，悲剧与戏剧之间的碰撞给观众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不得不说，我们松大的话剧社还是很有水平的。
　　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员走上台准备最后的谢幕。所有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是对整场演出最好的评价。就在音乐厅里灯光亮起，演员准备下台、观众准备退场的那一刻，观众席突然传出洪亮的一声：“中文系三班的袁紫蕙，”台上的袁紫蕙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怔，然后跟随着大家的视线循声望去，只见姜杉拿着话筒，手捧一束红玫瑰站在人群中。在众人的注释中，缓缓上台。他今天的装扮很是特别，略显复古的穿搭和袁紫蕙身上的民国装俨然是一套情侣装。台上的“江滨柳”很是识趣，从袁紫蕙身边退出，站在了最靠边的位置。姜杉略显紧张，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这时候台下的人也都反应过来，配合着姜杉，上演表白的经典戏码，高呼着：“答应他！答应他！”
　　袁紫蕙显然是懵的，眼睛盯着姜杉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姜杉又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又过了一会儿，袁紫蕙的口中挤出一个词：“谢谢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现在就轮到我们懵了，根据偶像剧的剧情，接下来的发展是女主要么答应男主，要么拒绝男主，这一声“谢谢”是什么意思？也来不及想太多，作为袁紫蕙的亲友团，无暇顾忌被晾在台上的姜杉该如何收场，我和欧菱马上跑出去追袁紫蕙，至于吴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晚上，我和袁紫蕙坐在宿舍楼左侧安全通道的台阶上。这个时节，即使供暖，走廊里也是很冷的。我们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窝在一起，好像两个大棉花包。
　　我看着袁紫蕙，显然她还没有从姜杉表白的事情中抽离出来，问道：“怎么？被吓到了？”
　　“有点，真的是太狼狈了，连我表演时戴的发带都跑丢了。”袁紫蕙笑笑，好像是在嘲笑自己，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春天，你还记得军训时，我的脚扭伤了被人搀扶着去看医生的事情吗？”
　　我想了想，要不是她的提醒，我还真的忘记了，毕竟已经差不多一个学期了，“记得。”
　　“那个人就是姜杉。”
　　“啊？”真的是不可思议，“所以，那个时候他就开始追求你了？”
　　“没有，”袁紫蕙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晒得像块黑炭一样，谁会喜欢我呀？”
　　“所以……是你先喜欢他的？”
　　袁紫蕙仍旧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以为他就在我的人生中这么一闪而过的消失了，可没想到那次我排练，他误打误撞的来到排练场，我们就又遇到了。”
　　那次我知道，后来根据袁野的说法，姜杉是为了躲避相亲才无意间去了音乐厅，还真是缘分呐。
　　“后来他又来找过我几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袁紫蕙继续说道：“他来找我一次，我的心就乱一次。”
　　“既然你喜欢他，他现在也跟你表白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袁紫蕙看着我，问道：“可是春天，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袁紫蕙的条件是很不错的，以前也不乏追求者，但那时候年纪还小，又因为学业，她并没有把感情当成什么头等大事。况且，她众多的追求者中，也没有哪一个像姜杉这么优秀的，她这是遇到难题了。我更没有办法给她什么合理的建议，毕竟感情对于我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于是，我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坐着。这时候，欧菱哈欠连天的出现了，她穿着一身熊猫印花的加绒睡衣，将脸上的熊猫眼罩往头上推了推，露出光滑的额头，那样子，甚是喜感。睡眼惺忪的挤在我旁边，说道：“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就在一起呗！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看着她，问道：“你都这么困了，干嘛还不睡啊？”
　　“我倒是想睡，吴蔓躲在被窝里哭哭唧唧的，太烦了，出来躲一躲。”
　　“她怎么了？”袁紫蕙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关切地问道。
　　“几家欢乐几家愁呗！她的那点小心思很难猜吗？”
　　袁紫蕙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开始不作声了。
　　“主要是这个姜杉条件太好了，”我说，“弄得紫蕙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姜杉的条件再低一点就好了，哪怕像袁野那样也行啊！不就般配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欧菱立马睁大了眼睛，一副很不爽的表情，“袁野怎么了？袁野哪一点比姜杉差啊？姜杉不就是有钱吗？他还有哪一点比袁野好呀？”
　　我立马认输，“我错了行了吧？”我是真没想到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遭到欧菱连珠炮似的反怼，赶忙转移话题，说道：“就是因为姜杉有钱，紫蕙才犹豫不决的，毕竟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接触过姜杉这种人。”
　　“有钱人不也是普通人吗？有什么好烦的？当年我妈妈嫁给我爸爸的时候，我爸爸也很有钱啊？现在他们也很好啊！也很相爱啊！钱跟爱情有什么关系啊？”
　　“真的吗？”沉默了半天的袁紫蕙这时候忽然问道：“你爸妈真的没有因为身份不对等发生过矛盾吗？”
　　欧菱摇了摇头，说：“反正我是没见过。”
　　“哦！真羡慕你妈妈。”袁紫蕙有些放松下来。
　　“不过，”欧菱这一声“不过”，让稍微放松的袁紫蕙又紧张起来，“我奶奶可是没少给我妈妈苦头受，她看不起我妈妈，不允许我妈妈出去工作，还因为我妈妈没生出儿子，人前人后的挤兑我妈妈。可到最后卧病在床三年，还不是我妈妈伺候她？可惜到她去世，也没说过我妈妈一句好话。”
　　完了，这么一说，袁紫蕙更加抑郁了。半晌，袁紫蕙问道：“欧菱，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啊？”
　　“我？”欧菱想了一下，“不知道，估计我妈妈是不会同意我自己决定这种事情的。”
　　那个晚上，只有欧菱沉沉的睡去，我们三个都失眠了。袁紫蕙和吴蔓各有心事，我呢？或许是长大了，懂得担心朋友了吧！陪着袁紫蕙一起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一副熊猫眼的我从床上挣扎起来，洗漱，吃饭是来不及了，晕晕乎乎的，就好像灵魂脱离了身体，飘飘悠悠的飘进了英语课的教室。
　　袁野走过来提醒我说：“今天的口语角你没来。”
　　我没搭理他，心想我能来上课就不错了，然后趴在桌子上养精蓄锐。这时候有人推了我一下，我以为还是袁野，有些烦躁，抬起头来一看，是姜杉。他的状态还行，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心里顿时替袁紫蕙有些不值，你为了人家一夜无眠，可是人家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袁紫蕙还好吧！”
　　“还行。”我不能说袁紫蕙为了他茶饭不思，那样太掉价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其实她……”我刚要说些什么，马上意识到这或许不是我该说的，“你们之间的事，你还是问她吧！”然后继续趴桌子睡觉。
　　睡也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听着袁野和姜杉的闲聊。
　　袁野问道：“怎么？听说你失恋了？”
　　姜杉叹了一口气，说：“失恋？那也得先‘恋’上才能有‘恋’可失呀？老袁，你说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袁野揶揄道：“一般人干不出这种傻事儿。”
　　下课以后，袁野递给我一份文件，让我看看。我拿过来，是有关研究生保送的文件。然后对我说道：“我昨天去辅导员办公室看到的，于是多打印了一份给你。”
　　密密麻麻的三张A4纸，我也没有细看，说道：“咱们才大一，看这个是不是早了一点。”
　　“你先看看保送条件。”
　　我大致看了一遍，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每科成绩不得低于90分，选修课成绩需达到优秀等级。这一点是最关键的。
　　袁野继续说：“你上次旷课，虽然我替你圆了过去，可是也要扣分的，加之那一节课你没有得到课堂表现的成绩，你觉得期末英语你能过90分吗？”
　　那还过什么了？课堂表现就20分，我就是一分不丢也才能得80分。但还是存在一定的侥幸心理。说道：“也许等到我们大四的时候，这个标准就变了呢？”
　　“那万一不变呢？再者说，不管到什么时候，成绩都是保研的硬性条件。”
　　“那不用想了，我肯定没戏了。”
　　袁野站起身来，说：“你现在跟我走，我昨天去找了英语老师，跟她说了你的情况，她答应我，如果你能通过她的测试，她就把课堂成绩给你加上。”
　　“真的吗？”我大喜过望，感激道：“你真是太好了。”然后屁颠屁颠的跟着袁野去追英语老师。
　　到了英语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袁野：“这个测试是笔试还是口试呀？”
　　“谁知道呢？应该都有吧！”
　　一听说有口试，我立刻慌了神。说：“那我不去了。”说着准备往回走。
　　袁野一看我打了退堂鼓，情急之下抓住了我的手臂，问道：“你不想保研了？”
　　“我可以考。”
　　“考研英语也有口试。”
　　“那就到时候再说。”
　　“李春天你怎么这么怂啊！”袁野急了。
　　第一次看他如此疾声厉色，我也不再挣扎，但仍旧抗拒着，不想去敲英语老师的门。这个英语老师，我从来都没有跟她单独交流过，我真的不愿意去面对她。
　　袁野可能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马上调整了一下，又心平气和的对我说：“李春天，我答应你，你今天进了这个门，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不强迫你去口语角了。”
　　“真的？”其实这个条件并没有真正打动我，只是我和他都需要一个台阶，下了这个台阶，彼此脸面都好看。
　　于是我有些胆怯的敲开了英语老师的门。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测试内容，英语老师指出了一道题，让我简要复述《泰坦尼克号》的剧情，然后谈一谈感想。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口语角还是有作用的。虽然我还是避免不了有些紧张，但至少可以开口讲话了。
　　“不错！语言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是发音很准，也没有语句错误。”英语老师评价说。
　　“谢谢老师，那我的课堂成绩……”
　　英语老师没有接我的话，只是说了一句：“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的班长，他很负责。”
　　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袁野正倚在楼梯口的窗台边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见我出来了，收了手机，走上前问：“还顺利吧！”
　　“嗯！”我点了点头。
　　“老师怎么说？”
　　“她让我好好谢谢你。”
　　袁野终于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那就是没问题了，走吧！”说着，他转身走下楼梯。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感动，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来自外界的关心与帮助了。然后下意识地叫住他：“袁野！”
　　袁野停住，回头问：“什么事儿？”
　　那一声“谢谢”终究还是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然后故作轻松的问了句：“我是不是真的不用再去口语角了？”
　　袁野笑了笑，说：“那是自然，我说话算话。”他笑的样子，很暖，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