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42、袁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明明失眠了好久，却又好像深陷在一场梦境中无法脱身。还是三年前的那场噩梦，周杰伦的《夜曲》，震颤的大地，近在眼前却又触碰不到的袁野……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肖岩叫来了袁紫蕙。
　　虽然都在安平，但是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她不似去年刚回来时那么憔悴，如果不是看到我这个样子，她的精神状态会更好。
　　“春天，春天……”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我的话，只是抱着我“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知道我和袁野之间的所有事，就像我知道他和姜杉之间的种种过往一样，所以，她无法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劝我想开，只能陪着我一起哭。可是，我没哭，我好想已经不会哭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那么鲜活的生命，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我想喝酒，但是我知道他们不会同意。同意了又怎样？我怎么会忘记自己是个不会醉的人呢？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断送了自己的爱情，害死了自己的爱人，所以它剥夺了我喝醉的权利，我必须这么清醒而痛苦的活着，这是我的报应。
　　已经是四月初了，水稻育苗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尹松告诉我，有的农户育苗时间偏早，通过我们订购的种子出芽率都不错，农户反应很好。但是这些，我都不关心。
　　我把这间小小的实验室密封起来，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我的那些实验品——水箱里的水稻，因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原本已经到了抽穗的时间，却迟迟不肯扬花。我已经顾不上它们了，我害怕见到阳光，因为它会时刻提醒我，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人都是阳光温暖，可是它却剥夺了我做梦的权利。
　　我从未如此喜欢过黑暗。它就如电影院里黑色的幕布，透过黑暗，我可以看见我和袁野之间的种种过往，那是我最最珍视的回忆。我看见了站在火车站门口的袁野，也看见了和我一起上课的袁野，看见了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袁野，也看见了与我分开时万般无奈的袁野……
　　但是最多的，就是那个站在废墟当中一脸冷漠的袁野，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应。他恨我，是的，他恨透了我。
　　又一次，大地在颤动，《夜曲》在哀鸣，他站在我的对面，很近很近，又似乎很远很远。突然，在我和他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她看着我，眼神冰冷刺骨。周围的建筑轰然倒塌，袁野的脸上渗出刺眼的血红，他冲着我冷笑，然后纵身一跃，跳入裂缝之中。
　　“袁野！袁野！”
　　我不能再失去他，于是紧随着他调入深渊之中。
　　再后来，一切都停止了。没有袁野，也没有噩梦。等到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头疼，胳膊也疼，腿也疼。病床周围站满了人。爸爸，妈妈，肖岩，尹松，袁紫蕙，还有她身旁的一个陌生的男人。我这是怎么了？
　　只见妈妈哭得泪人一般，“你这孩子咋那么不小心呢？”
　　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她所云。
　　肖岩赶忙解释道：“对不起，阿姨。我们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估计春天是太累了才一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好在楼层不高，刚才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往后这段时间我们就没那么忙了，我和尹松盯着，给春天放个长假，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通过肖岩的暗示我才知道，我没有跳进深渊，而是跳楼。不禁冷笑一声，我这算是殉情吗？
　　妈妈嗔怪着说道：“你和他们俩不一样，你是女孩子，不能跟他们一样拼命的。刚才医生说你低血糖，还营养不良，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呐！想吃啥，跟妈说。”
　　看来她是要陪床啊！不能让她待在这里，时间长了准会被她看出一些端倪来，我给袁紫蕙使了个颜色。她立马会意，说道：“阿姨，春天这是疲劳过度，需要静养。您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春天还要担心您，这也不利于她修养。这样，我每天下班来照顾她，您看行不行？”
　　“可是这里白天也需要人啊？”妈妈说道。
　　“我又不是残废，又不是不能自理，白天不需要人的。家里是不是要开始种苞米了？”我又递了个颜色给爸爸。
　　爸爸忙说：“行，春儿，那你好好养病，有事儿给家里打电话，啊！”然后拉着妈妈就要走，“走吧！大夫都说了没什么事儿了，回家还一堆活儿呢！”
　　“干活干活，连闺女都不要了。”妈妈嘟哝着跟爸爸走了。
　　看见他们离开，我常熟了一口气，刚才努力吊起的精气神儿瞬间消散，整个人瘫软在病床上。我对肖岩和尹松说：“你们两个也会去吧，店里不能没有人。”
　　他们俩交代了几句，也离开了。
　　我看着袁紫蕙和她身边的陌生人，问道：“紫蕙，这位是？”
　　“这是陆苇，我同事。”
　　男朋友？
　　他向我点头示意，“你好。”
　　我看着他，身材有些清瘦，个子不算太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五官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但是组合到一起就让人觉得舒服。我没有心情理会袁紫蕙为什么会带一个陌生人来看我，我所有的情绪都陷在那个梦里。那是一场噩梦，可我又迫切希望可以深陷其中。那样的话，我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她坐在我身边，抓住我的手，问道：“春天，你怎么那么傻啊？”
　　“我没想死，我就是……就是太想他了。”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这是好的征兆吗？经过这么一跳，我终于哭出来了。都说人会摔傻，我可能是摔清醒了。
　　“可是这是事实，你可以伤心一阵，但是不能一直伤心啊！”
　　“放心吧！我真的没想过要做傻事。你知道吗？当我睁开眼睛看到你们把我围成一圈时，我就想明白了，我还有很多在乎的人，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我会振作起来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当医生说你没事儿的时候，我有一种很邪恶的想法，我就想，让这丫头摔失忆吧！但愿她醒来以后谁都不认识，她也许就不会伤心了。”
　　“你当是电视剧啊？还失忆，亏你想的出来。”说着说着，我们都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可是……”我停止了说笑，“可是我不想忘了他，永远都不想忘了他。”
　　袁紫蕙一怔，她好像从我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想到刚才的事情，我不禁问道：“紫蕙，你会忘了他吗？”
　　袁紫蕙沉默不语，半晌说了一句话：“我还是现实的，不合适的人，我会放弃。”
　　这是现实，也是人性。你不能说我太极端太爱占牛角尖，也不该说袁紫蕙薄情寡义。这不过是我们面对感情、面对人生所做出的不同选择。
　　回到店里以后，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门窗，让新鲜的空气充斥着每个角落。袁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如果是因为我的过错把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么，就让我一辈子都欠着你。
　　我们化肥和种子的钱款已经入账，我们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偿还了部分贷款以后，就是激动人心的分红时刻，肖岩执意要平均分，他说我们是合伙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是店是他的，他的投入也最多，我和尹松不可能同意，最后决定五五分账，他占一个五，我和尹松一个五。
　　拿到钱以后最想干什么？我想简单的装修一下我的房间。之前说是房间，可是实在是太简陋了。一张桌子放些实验器材，一张硬板床睡觉，就再没其他的了。眼看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总要住得舒服一些。
　　没想到尹松的想法跟我一样。他不想再跟肖岩住在一起了。突然遭到嫌弃，肖岩一脸的无辜，“尹松，我也没什么恶习呀？怎么就要‘抛弃’我单住了呢？”
　　“不是不是，是这样的。我和我媳妇儿……”
　　“什么？媳妇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情人节那天领的证。”
　　“恭喜恭喜，成为我们这里第一个脱单的人。”
　　他们两个说笑着，只有我听出了一些关窍，“所以，你媳妇儿要来咱们这儿？”
　　“嗯，”尹松继续说：“之前不是一直在看房子吗？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房子也没买成，她就只能住在她父母家。上个月查出来她怀孕了……”
　　“什么？老尹你这好事儿是一件接一件啊！”肖岩又打趣道。
　　“好事儿是好事儿，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培训班解雇了。整天待在家里本来就心情不好，我岳父还一个劲儿的唠叨，上次我回家看她，好像都有些抑郁了。没钱是真难啊！眼看着自己老婆吃苦受罪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不现在，有了这点钱，我想能不能给我一间宽敞一点的房间？我简单布置一下，把她接过来住一阵子。我想着咱们这儿环境这么好，我还能照顾她，她可能会好一点。”
　　“说什么‘能不能’啊？你也是这里的主人，不用问我们，咱这儿别的没有，就是空房间多，随便挑。”肖岩说道。
　　我也跟着附和：“但最好是在二楼挑，过几天要进农药了，还得陆续置办一些设备，一楼会比较挤，而且一楼总有顾客进出，不利于你媳妇儿休息。”
　　“好的，”尹松说，“我就要左手边最里间吧！咱们俩一左一右，既能时常串门又不互相干扰。”
　　就这样，三个合伙人变成了三个粉刷匠。一开始都打算简单装修的，但是装着装着，初心就跑偏了，每次逛建材商店，看见什么都觉得喜欢，尤其是尹松，好像要在这里过日子一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肖岩也跟着忙里忙外，但是他依旧住在一楼门口的门卫室里，我们取笑他越有钱越吝啬。他却不以为然，“你们懂什么。我志不在此。”
　　“那你的志在哪里？”尹松问道。
　　“我打算再攒点钱，争取明年或者后年在春城买一套房。你别看现在放假还行，信我的，过几年肯定翻倍的涨。”
　　“那你为什么用买房的钱开店啊？当初直接买房坐等升值多好？何苦受这辛苦？”我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买房是投资，开店是事业，不一样的。”
　　“都是赚钱，有啥不一样的？”我嗤之以鼻。
　　“他的意思是说，”尹松接着说道：“他不想当投机者，他想当企业家。”
　　肖岩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知我者尹松也。”然后继续刷墙，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对尹松说：“你信我的话，房价一定会暴涨的，你弄这些意义不大，把手里的钱攒起来，留着买房多好？”
　　尹松一副坦然的样子，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房价对我来说没啥意义，三千一平也好，六千一平也好，我都买不起。现在我媳妇儿没了工作，等孩子生下来开销更大，以我现在的能力，不吃不喝估计也得三年才能攒够首付，我就怕没等攒够钱，我媳妇儿就抑郁了。我现在不想那么远，只顾当下，只要我俩都好好的，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尹松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在放光，我突然很羡慕他。上学那会儿，他的家里特别困难，为了吃饱又不花太多钱，他经常只吃炒饭。这个时代，即使女孩不拜金，她们也都希望能够找一个有一定物质基础的男朋友，毕竟婚姻不是过家家，是实打实的柴米油盐。可是尹松，就是那么幸运的遇到了和他同甘苦共患难的爱人。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有失亦有得，同样，有得亦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