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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咒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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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峻羊村各地广受不明邪物的侵害,据亲见者传,那些都是蒙冤受害的不平死者还魂来报仇,一下间引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遭到报应。
目前已有十几户村民遭到袭击,有抢劫有放火还有杀人的,场面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宋锢安和风岭到峻羊村的时候天刚亮,平常村里人早在太阳没出之时起来做活了,但现下保命更要紧,所以大部分人都像个怂包一样窝在家里。
因此,只要外头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牵扯到紧绷的神经。
被村长分派外出盯梢的倒霉蛋视力极佳,远远看到有两条宽袍白衣似的人走来就嗲起了毛,小腿子哆哆嗦嗦走路都成问题,最后三步一跌地回去通报。
峻羊村的村长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眼力见还是有的,毕竟活了那么大岁数也活出经验了。
他听倒霉蛋混乱到上句不接下句的口述,估摸着是来人了,但不知来着何人,于是抄起家里的半截铁耙就赶去。
宋锢安和风岭刚靠近峻羊村就感受到浓重的煞气。
四周萧条荒芜寸草不生,土地缺水干裂,像是农民冬日冻伤干裂的手,裂缝深处透出更深颜色的土壤,里面早已干枯石化。
方圆几里无人活动的迹象,只有不远处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和破烂的砖瓦墙里透露出的微弱烛火能证明这个村子里有人居住。
此时正值酷暑,人间正当烈日骄阳、树木青翠、声声虫鸣,峻羊村这死气沉沉的不毛之地就显得格外突兀,是煞气作祟。
自从踏入峻羊村开始,宋锢安右臂下的宽袍就在不停抖动,那团被遏制住的黑雾好像感应到四周亲切的气息,像外出的孩子迫切想回到妈妈怀抱那样。
宋锢安两指并拢,刷刷点了一下宽袍中的束缚袋,施了个禁制法术,那团黑雾瞬间安分下来。
宋锢安望着眼前黑气沉沉的峻羊村,眉头紧锁,沉声道:“此地煞气浓厚,进去之后千万要小心应对。”
风岭冷静应答:“嗯,先唤出剑灵进入备战状态。”
东方早已拂晓,圆日高挂在帝青之上,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照亮四方。然而此地煞气熏天烟雾缭绕,只有些许日光从浓厚的烟雾中透进,晨光熹微。
峻羊村占地面积不大,却有着与之不相匹配的密集人口,生活在这里的多数是老弱妇孺,年轻的壮丁都去银鹤镇里打工谋生了。
此时日上竿头,藏不住的村里人开始心惊胆战地出来觅食。
“起尸”只在黑夜里出没,白天的太阳光好像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刺|激,一触碰就会被强光灼伤,跟野狼害怕篝火一样。
所以峻羊村的村民在白昼尤其是正午当时才会出来活动,最好是在太阳底下暴晒,自欺欺人的以为阳光会在被暴晒的身上留下痕迹,待到入夜那些可怕的“鬼”就不敢轻易的接近。
然而人间此时正值酷暑,强烈且密集的光线刺散笼罩在峻羊村周围缭绕的烟雾,太阳光直直地照射进来,温度之高能在地上煎蛋,这让峻羊村又回到了煎熬之中。
峻羊村的村民不知被谁洗|脑,愣是相信暴晒能驱散鬼魂,还说今年过分的烈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降鸿福,有了太阳的暴晒洗礼任何鬼怪都近不了身,好像忘了事发前他们集体搬凳子坐在破烂的砖瓦房檐下,往阳光照射的贫瘠的土地上吐口水,口里混杂着骂爹骂娘的□□脏乱的语言来吐槽这要命的天气。
可笑的是现在他们却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等人晒到中暑,回家叫老伴或者媳妇拿破碗片沾着即将分泌不出来干涩的口水刮个沙,再倒头昏睡一晚,就意味着挺过去一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没事发生。
等宋锢安和风岭走进村子里就看到这幅景象:一群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或趟或趴紧紧贴在炙热的黄土地面上。其中有的头发花白,有的头发稀疏,但他们都有一个公共点,就是在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
强烈的光线将他们身体刺伤至通红,他们的皮肤黄中带黑,黑中透红,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还能证明他们活着。
宋锢安他们有灵力护体不受温度影响,但看着这样一幕还是会有汗珠不自觉地分泌。
风岭手持虚剑,快步上前,低腰弯身就下去想要扶老人起来,语气急切的道:“老人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酷暑烈日下千万要当心身体。”
谁知老人不领好意,眼睛都没睁开就胡乱抬手在空中一通乱挥,拍开了风岭想要把他扶起来的那只手。
其实这位与大地亲密接触无法自拔的老人已经被烤得中暑了,人在强光照射下闭上眼再展开时,哪怕是几秒,眼睛都会因为受不了刺眼的光芒而短暂的进入漆黑境地。老人直面烈日,眼珠子没瞎就万幸了,此时别说看不看得见了,就连睁开都异常困难。
他抬起的细瘦手臂黑黄分明,无力的在空中挥舞半天,整个人已经虚脱到不行,却还坚持着。
风岭想不明白有什么是比身体还重要的,以至于让他们不顾生命安全去在烈日下做这种危险无用的行为。
这时,一个衣服破烂,发梳整洁的年轻妇女小跑了过来,看上去非常急切,嘴里喊着:“爹!”
只见她渐渐跑近,接着惯性使然,她一个下跪滑到躺在风岭面前那个老人身前,哭喊着:“爹,您这又是在做什么,没有用的,什么法子都没用的,您跟我回家吧,躲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老人声音虚弱却坚定:“不……太阳之神会保佑我的,我才不要回……”接着,他就没声音,彻底昏了过去。
“爹!爹!你醒醒!”妇女使了全身的气力要去将老人扶起,口中带着哭腔,不甘地大喊着,“我真是上辈子造孽啊,欠了你们家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呜呜呜……”
风岭一出生就在北冥山,从来没有下山过,看到这种场面愣是愣在原地,不过没一会就反应过来了,医修本能告诉他他现在要救人了。
反观宋锢安,刚才妇女在闹那出前,宋锢安就在一旁施法,他双手大开,掌心向上,淡蓝色的冰凉气体从温热的手掌中散出弥漫在头顶上空,形成一道弧顶笼罩住躺在地上的人,阻断外界热气的流入。
风岭将晕倒的老人从妇女手中接过,盘腿坐起,让妇女扶着,自己则在背后盘根坐下,双手搭上老人骨瘦嶙峋的肩背,将灵力渡给他。
须臾过后,老人悠悠转醒,感觉体内有股冰凉清爽的液体在血脉间流动,使人神清气爽。
那些在术法中的人脱离了煎熬,也如释重负。
风岭收手后问了下老人家是否无恙,那位妇女连忙跪着鞠躬说了好几遍没事了感谢的话语,确保安全后他才站起身来整理衣摆,拍了拍灰土。
事情发展到这番田地,不难看出他们是被迫做出愚蠢的举动。
突然,一个双手托着半截废弃铁耙的年迈老者头顶烈日从清凉罩外奔了进来,一进来就瞪圆了不大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面前两位衣着不同的来者,警惕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风岭与宋锢安对视一眼,宋锢安不善交谈,风岭先开口,说:“老人家们,我们是北冥山派弟子,是专门前来帮助你们的,听闻峻羊村近日来频发起尸现象,想请问你们一下具体细节配合我们展开调查,我们好做出精确的判断,还你们一个安宁的生活。”
一群人先没有对答,一致的把眼神递给后来来的那位老者,那神情就像是望着精神领袖般充满询问、疑惑、希望。
不难看出老者是这群无知村民的村长,村长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展开了无秩序的议论,眼神尖钻地瞟着不明身份的二人。
冰凉清爽的手工避暑罩被烈日灼灼的光线冲击成溃,宋锢安灵力有限,无法将法阵维持更久,只能让众村民进到遮阳的房屋里。
没等宋锢安和风岭开口,那位倒地昏厥的老头儿先他们一步,也不顾自己随时会散架的身骨,噗通一声就跪在干硬滚烫的地上,恨不得上去抱住两人的各一条腿,激动地说:“两位大侠,你们就是我的救世主啊,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我不想死!”
风岭站在老人家前漏出尴尬的面色,忙不迭上前将他拖拽扶起,生怕那老朽再次上演一个完美的跪滑,声调拔高说道:“各位,我和师兄二人下山前来就是帮助大家的,所以还望大家知无不言尽力配合我们!”
此话一出,在场霎时沸腾起来,各种喧闹此起彼伏,村民们都争先恐后的说起闹鬼事件,像无头苍蝇一样各说各的,语句碎的稀巴烂。
他们的话语进入宋锢安和风岭的耳朵杂乱无序不成一句,他俩还得靠自身理解能力去拼凑完整的经过。
最后还是村长看不下去了,撑着一把老骨头一咕噜跨攀上摇摇欲坠的木质八仙桌,大吼:“大家安静下!我是跟大家一起共患难的峻羊村村长,我们这里的怪相惊动了修仙门派,但是不要害怕不要恐慌,峻羊村现在来了两位仙师,我们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详细的告诉两位仙师,我们相信仙师一定会顺利降妖除魔,将那些鬼东西收服,还我们一个清朗的生活。”
桌下群起惊呼响应,双手拍赞叫好,大声呼喊要求仙师替他们斩妖除魔。
几炷香的激烈发泄后,破烂的房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村民大小眼盯着仙门弟子,那眼神就像是盯着每天都要上供的神佛一般充满希望,但却少了几分虔诚。
宋锢安差不多整理出他们说的意思了。
不日前夜晚,峻羊村西北方野坟地里无由出现第一起“行尸”,并攻击受害者两名,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人成功脱逃。
有一就有二三四,紧接着事情向不可控方面发展,“起尸”现象开始频发,以峻羊村为中心,慢慢向外村扩散,甚至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人口最密集最具烟火气息的银鹤镇,此事一出引得各路人心惶惶。
峻羊村村民众说纷纭,但有一说极其匪夷所思,令人闻之震惊。
目击者也就是那位晕倒的老人姓华,人都叫他老华头,老华头在峻羊村活了大半辈子,是八卦小村队资深元老级别的人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夜晚出没的多具“行尸”他倒霉催的碰巧见过几具,印象中依稀能与多年前冤死的无辜村民对上脸,身高样貌都是熟悉的样子,无疑是城镇村里接连蒙冤的受害者。
老华头是非常恐惧的,以致于后来出现了不管不顾的在太阳光线上寻求慰藉的那一幕。
这些“行尸”生前不知得罪了什么权贵,被悉数谋杀,事后尸体被丢垃圾般丢到野坟地里,有些有骨肉至亲的死者比较幸运,死后有家人带回家好好安葬的可能,但那些无名之辈就只能任生任死,像条野狗一样随意被抛弃,可怜至极。
与那些荒诞的说法不同,这个传言一经发酵就蓬发向上迅速扩散。
从古至今,人们都爱在闲暇之余“高谈阔论”,俗话说就是“唠嗑”。
时代发展至今这都好像是亘古不变的一种习惯,深深烙印在人们心里,是无意识的一种行为。凑热闹聊八卦此类背后言语构成了众多民众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能谣传百里给人深刻印象挥之不去的谈料可跟“这家的姑娘嫁给了那家的小子,那家的小子入赘到这家的姑娘”这种饭后小料大不相同,上一个此种程度的应该是改国换代这一惊天地的消息。
但两件事引起的社会恐慌程度是不一的。
上一个换皇帝的消息传出时人们不痛不痒,反正最底层的农民交税是给自己的顶头地主,那轻微的税钱物又收不到地主的地主的地主头上,他们只求自己能吃饱穿暖,至于谁来当皇帝谁上战场打仗,那又管平平无奇的自己什么事呢?
但前者就大相径庭了,“行尸”不仅关系着人们的生活,还威胁人们至为重要的生命,在没有得到证实前走漏一点风声都会将人们的正常生活带入风声鹤唳的环境中,更别提这种超出常态接近妖魔鬼怪的邪恶论了,一句话没听完都能吓破拇指大的胆子,然后摇身一变加入“行尸”大旗中去。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这种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词语从目击者口中说出就显得更有分量,鬼畜、恐怖、刺|激牵扯着众人细腻的感官。
“定则,你怎么看?”风岭安抚好众人表示我们一定会查出事情的真相后走到宋锢安身旁询问道。
宋锢安站在破旧的窗口边,幽黑深邃的眼眸望着烈日骄阳下的天空。乍眼看去宋锢安面部轮廓□□硬朗,眼睛狭长,唇红齿白,俨然是一副十八九岁的陌上公子模样。
但此刻他两侧眉骨挤到了眉心,眉头紧皱,表情透露出一丝凝重来,缓缓说道:“北冥山藏经阁里有一书名为《通天修罗经著》,里面记载着天界众位神仙的生平记事。其中有一位太阳神封东曦上神,驾着六条天角的龙拉的车子在九重天空驰骋,他的神职就是不断的在九重天上行驶,与为月亮驾车的神明昼夜交替,以此来维持各界的昼夜平衡。
东曦上神周身散发的神力即为我们所看到的照耀人间大地的太阳光线,现在时逢白昼,这位上神就在我们头顶上空。”
风岭被宋锢安这一通说法震惊到,随即意识到他想表达的是什么,看了看屋子里抱团坐在地上的一群人,嘴唇张了合合了张,说:“所以,他们刚才在烈日下暴晒的举动是有效的!这会使他们的身体吸收东曦上神的神力,在一定时间内能够防止鬼怪的侵袭!”
“嗯。”宋锢安顿了顿,面色依旧凝重的说,“理论上是有效的,可是……”
东曦上神法力无边,他的神力通常可以停留到深夜,可是他们在如此强烈的光照遗留下依然被“行尸”入侵,这理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尤其峻羊村今年还是旺阳之地。
这其中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如此看来,事物常态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开始变得曲折离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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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高温褪去,迎来刺骨的阵阵寒风,方圆百里的昼夜温差让人为之大惊,村民早早就入睡,峻羊村再次陷入一片沉寂,被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与之融为一体。
西北向的野坟地里,嘶哑尖锐的声音伴随着一丝丝鲜红微亮的红晕从遥远的地底传来,被藤蔓禁锢在深处的花朵充满了不甘使劲往上攀爬,如同鬼魅般迷人且危险,狰狞地开口:“为什么会脱离控制——”
回响嘹亮,尖锐的质问久久飘荡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也许你们的方法根本就控制不住呢。”
良久,待回声褪去,野坟地上一道因自带森寒亮度的利刃而显得隐约可见的黑影几不可微地耸了耸肩,孤傲狂放地说道,“早就跟你们说了我的法子才是最有效的,你们非是不听呢,在这个世界上果然不能听信女人的话,迟早会坏事!”
“闭嘴!”黑影旁一身发着幽紫暗光处传来的女声打断道,“不是我们的问题。”
宽袍下的黑影动了动,声音拔高充满了不满,语气强硬:“老子才不管,反正问题出在你们这里,两条路,要么加大剂量要么老子亲自动手,看着办!”
“绝对不行,这已经是最大的可承受剂量了,再散布下去会扩散到各个村庄城镇,影响到正常人的生活。”
“仁慈就是愚蠢,没用的女人,真不明白尊主为什么会找你们。”
“我会提高对他们的精神控制。”黑暗中声音从幽紫处传来,妥协地说道。
“精神?!”听到这两个字,黑影表示无比荒唐,“它们有精神吗?他们有思想吗?你怕不是糊涂了啊哈哈哈——”
“哼,你真是只坐井观天的蛙,没见过世面。”
说完,一丝细长的红晕从地裂缝隙中再次钻出,萦绕在两道黑紫身边,跳脱着想要展现自己的能力。
“好吧,最后一次了,看在你那么美丽面子上。如果下次见到我,那就是我亲自动手之时了,再见。”下一秒,一阵烟雾散去融进黑暗。
黑影道别的语气没有像他说出来的话一样温柔,反倒充满了无尽的威胁,压迫着对方。
待他走后,幽紫长袍被解下,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