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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祁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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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未开,宫中就来了禀旨侍者,太后和陛下赐下恩诏贺宁公太夫人大寿。
宁公太夫人并非寻常诰命夫人,在她未出阁时受封为宜和郡主,她的母亲光庆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长女。
便是冯太后在先帝朝极尽宠爱,待这位宁公太夫人也有三分薄面。
来客皆贺宁公太夫人,太夫人受了礼,宁公府的几位孙辈也来向祖母磕头祝寿。
前堂本是一片喜乐融融,突然外面有人传话进来:“太夫人,二姑奶奶回来了。”
宁公府的二姑奶奶是嫁到了陵州,山高水远;如今传来音讯说二姑奶奶回来,宁公府上下都很是诧异,只有二姑奶奶的胞弟桓谏听闻姐姐回来连忙往外探看,很是欢喜。
本来白鹿同蔺公世子夫人在院外低声说话,听见里边动静才寻声望去。
罗二夫人正叫唤着蔺公世子夫人:“兰诗,你怎么还在这里?”
“二伯娘。”蔺公世子夫人向罗二夫人道了安,才道,“只是方才遇见纪表弟的新妇,才多说了一会。”
屋里似还闹闹嚷嚷的,二姑奶奶带着五岁的幼子的回来,同她的母亲胞弟在里屋哭成一团,外面太夫人的寿宴还如常热闹。
外人自是不知如何情况,也不好仔细打听。
蔺公世子夫人说起,这宁公府的二姑奶奶在很多年前远嫁到陵州,当年出阁时还闹得不甚愉快。不过太夫人就最疼这个孙女,如今大寿之日能见到二姑奶奶回来,总该会欢喜的。
“表姐姐此言差矣。太夫人这般疼爱孙女,便该盼她在陵州好好做当家娘子,儿孙绕膝和乐美满;岂会盼着她千里迢迢地拖儿带女回来呢。”白鹿轻笑徐说,早已洞悉其中缘由。
这宁公府的二姑奶奶,名唤做桓绮。
自从桓绮被远远地嫁到了陵州,永安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位宁公府的二姑奶奶,也连同桓绮曾经那一桩亲事也一并被掩埋了。
白鹿从未见过这位宁公府的二姑奶奶,但在轻夜的名册上见过她的名字。
世间可怜的女子,大多都有同样的不幸。
纪惜被那贼心坏意的威武将军府所害,而桓绮远嫁到陵州后,那赵家公子的后院更是混乱不堪,大有宠妾灭妻之势。
桓绮的幼子差点都被恶妾害死,便是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也是病弱;桓绮为了幼子只得破釜沉舟,向公婆求禀,想要带着幼子回到永安寻医问药。那赵家上下都是糊涂的,本就不在意桓绮母子,便正好遂了桓绮的心意。
本来桓绮也是无关紧要的人,翎羽团便是有所察觉也不会太在意。
二姑奶奶突然归来,宁公府上下显然都有些无措以对,这热闹的寿宴也免不得各怀心思。
寿宴结束已是暮时,白鹿跟在谈夫人身边,正辞了主家出来;谈夫人只似随意说起:“桓家的二姑奶奶从陵州回来,这是否太蹊跷了?”
“正如母亲曾说,永安何曾有安宁之所?这桩桩件件,想来都是有迹可循的。”白鹿听见谈夫人显然是同她相说,才轻声说道。
“你来说说?”谈夫人瞥了她一眼问。
白鹿正欲开口,突然看见前面已经围起一群人似乎在哭喊着什么,宁公府的仆侍闻声出来驱赶,两边正相持不下着。
谈夫人都很是疑惑:“谁敢在宁公府外放肆?”
白鹿听见这般喧闹,便已是心知肚明,只是轻笑跟在谈夫人身边过去。
正是威武将军府的祁大奶奶被一个纱衣彩裙的女子拦下,女子正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隔着人群也听不着一言半语。
“母亲,这边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为妙。”白鹿知晓情况,以谈夫人的慧眼必能看出蹊跷,便想先将谈夫人引开。
谈夫人略一思索,就同意地点点头。上马车后放下车帘,外边仍是吵吵嚷嚷着,谈夫人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风拂起卷帘,白鹿从缝隙看见那女子还在抹泪说着什么,祁大奶奶已是不耐烦地喊人将那女子拖走。
那女子名唤幽时,是祁大公子的外室,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子。
祁大公子与冯氏成亲十年,都未有一儿半女;坊间皆说祁大奶奶是悍妇,冯家便做主送了三个美婢给祁大公子收了房,谁知她们也未有子嗣,遂传其实是祁大公子福薄无子,倒觉得祁大奶奶实在可怜。
可却是那三个美婢早在被送到威武将军府前,就被冯家灌药不能生育;如此旁人便只会说祁大公子无能,而非祁大奶奶的过错。
谁知祁大公子竟在外面养了外室,这外室还有了身子。
祁大奶奶彪悍之名早已在永安传开,祁大公子的外室也是被藏得严实,如今她有了身子竟就敢跑到祁大奶奶面前,当真不怕祁大奶奶将她除掉。
那幽时本就并非寻常女子,翎羽团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却真敢来宁公府外众目睽睽之下挺着身子向祁大奶奶诉说恳求。
祁大奶奶直说不认识此女子,说她不知受何人指派来污蔑祁大公子。
回到燕公府时,白鹿带着董娘子回到前院,听到连双禀报说世子还未回来。
“轻夜司主可有传来书信?”白鹿向连双问。
“奶奶,司主只传来口信,说已安排妥当。”连双凑近白鹿低声禀道。
白鹿点点头,又问道:“那幽时姑娘的来历倒是千真万确?”
连双忙说:“奶奶放心,自是千真万确的。那祁大奶奶可是京城有名的悍妇,寻常的良家姑娘谁敢招惹祁大公子;那幽时姑娘可是蓄意接近了祁大公子,并怀上子嗣。幽时是和安王那边有关系,名义上她是商贾之女,但她应该是出自于安王封地江东远川。”
正是幽时姑娘的异常,才引起了翎羽团的注意;于是翎羽团将计就计截了幽时的信并伪造了假的来信,指使幽时在宁公太夫人寿宴之日在宁公府外拦截祁大奶奶,以挑起威武将军府和宜陵侯之间的隔阂。
冯家确是权势滔天,就连天子都要让其三分。
而安王是先皇之弟,早已对帝御虎视眈眈。
白鹿并不在意皇帝和安王如何,从私心说来甚至乐观其成,不过能借安王之势来挑拨冯家姻亲,这便是不错的事。
算来这祁大公子本也非良人,正经公子哪是能做出养外室之事;纪惜未能嫁到威武将军府也是庆幸之事,至少她干干净净未与威武将军府扯上关系。女子错嫁了郎君,再好也便是像宁公府二姑奶奶桓绮一样的结果。
祁大公子毕竟是朝中臣官,威武将军之子,私养外室就足够言官进言问责于他。
威武将军府也会暗查此事,祁大公子无嗣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祁大公子是长子嫡孙,是祁氏长房的传承血脉。纵是威武将军府一门心思讨好冯家以攀附关系,也要对冯家蓄意的欺骗心怀不满,对祁大奶奶这个儿媳妇心存怨意;当初祁大公子无能于子嗣的谣言传遍永安,便正是冯家背后推波助澜。
此中种种,便是威武将军府作孽无数才求仁得仁的结果,可真怪不得旁人。
明日过后,宜陵侯和威武将军府的故事就会被说书先生传遍永安,就连这故事版本都备了无数说辞,谁也寻不到这故事的源头。
人言可畏,最是诛心。
先皇时冯氏宠冠后宫,坊间便有传言说这冯娘娘是狐狸精,魅惑得君主听信谗言。即使后来冯氏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先皇驾崩后又垂帘听政,但坊间对冯氏的诸多传言都依然如故,屡禁不止。
直到深夜纪青临才从宫中出来,听小厮禀报说世子同蔺公世子苏怀一同去了蔺公府,待回到燕公府时已近宵禁。
白鹿已经提前接到翎羽团送来的消息,宫中的皇后冯氏遇喜,已有三月身子。
冯氏党羽自是喜不自胜,只待这个有冯氏血脉的皇子出生,冯国舅和冯太后就会让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皇子成为新君。
此事令蔺公府惊动,如今应正在谋算万全之策。
皇帝和冯氏本就势不两立,更不可能允许一个有冯氏血脉的皇子出生。
纪青临回到府上拜见了父母,才回到前院。
早已知晓消息的白鹿已在院里相候多时,见到纪青临就上前一边说道:“夫君这一遭可辛苦了。”
“娘子都知晓了?”纪青临看见白鹿眉梢微挑之色,便知缘由。
“如此重要的事,若我还未得到消息,岂不是显得我们太过无能。”白鹿徐徐说起,仿佛只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如今夫君可有何打算?”
纪青临心头一动,就反问:“娘子有何高见?”
白鹿只是感慨:“世人皆说皇帝好,荣华享尽万事无愁。我却见着皇帝也是苦人。贤安皇后遭人所害而故,皇帝却还要唤杀母仇人为母后;皇后本不该有孕,却怀了子嗣,你说这又是何等奇事?”
若白鹿不提起这一茬,纪青临还未曾想到;他回头定定望着白鹿,许久才缓缓舒开眉头:“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