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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姻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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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林府回去的路上,白鹿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假寐,迷糊时总梦见许多年前的事。
她好似站在白翎书院里,听见朗朗读书声从学堂传来;回头却看见谈如正捧着书坐在台阶上专注翻看,少时模样的纪青临捧着一个油纸包过来给她最爱吃的枣泥奶卷。她跑过去正见母亲站在大雪中;梦中母亲的面容逐渐清晰,母亲蹲下紧紧抱着年幼的她,让她跟着秦姨离开永安,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朝云那场百年大雪铺天盖地袭来,将他们都埋葬在大雪之下。
她被秦姨护在怀里,等醒来时一切都结束了。
白鹿猛然从梦中惊醒,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着,外边是永安的繁华市集。
“这是何处?”白鹿只觉得头痛欲裂,连双连忙过来为她轻揉太阳穴,一边说起道:“奶奶,这刚过东市,还未到府上。”
白鹿自是知晓,只是听着外边热闹就莫名觉得心头闷闷的:“这应该和梦泽酒家很近。”
连双不解白鹿何意,不过还是说道:“大概隔着两条街便是了。”
白鹿依然闭目默然,在林府上曹青娘同她说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府后你去看看司主可有传话过来。”白鹿吩咐她道。
“奶奶放心。”连双伶俐应下,“奶奶可想好要与安王世子相见一面?”
白鹿略有一思索就摇头:“此事且不急,我先回去同世子相说一二。”白鹿也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她和纪青临毕竟是夫妻,若能将纪青临拉到这条船上也能省心省事;况且即便纪青临还念着皇帝对他的那几分知遇之恩,可皇帝终将会成为先皇,这江山大统也将会落入安王一系。
且不论最后是皇帝还是安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对付冯家。
只是刚到燕公府前的街头,遥遥就望见两顶青旃小轿落在门前,不知是谁家官眷。
白鹿记得今日应是并无女眷来探,心下正疑惑着,马车就在门前停下。
白鹿从马车下来,也见那青旃小轿里的女眷下轿;前面出来的是宁公夫人苏氏,后面那青袄藕裳的年轻娘子却未曾见过,她戴着青蓝色纱巾半遮面容。
“纪大奶奶。”宁公夫人看见了白鹿就笑着过来,白鹿矮身问安:“桓太太。”
与宁公夫人同行的年轻娘子也过来,宁公夫人牵着她轻声同白鹿说:“这是杨大奶奶。此次我们冒昧而来,是为有要事同纪太太相商,不知纪太太可方便相见。”
白鹿确实不记得这杨大奶奶是何方人物,就忙迎她们进来,只是憾然说起:“只是父亲病重,母亲伴在父亲身边。还请太太稍候,我让下面的人去禀了母亲。”
宁公夫人对于燕公的事也是清楚几分,就含笑道:“那就劳烦纪大奶奶了。”
一行人在前厅坐下,仆侍奉上茶盏;那位杨大奶奶坐在宁公夫人之侧,低眸之态好似不安。
宁公夫人就东拉西扯地话起家常:“这个时辰二姑娘和三姑娘已是去上学堂吧?”
“正是呢。两位妹妹还没有这么早回来。”白鹿顺着她的话说着,暗自揣测她们的来意。
“我也许久未见过意儿和愿儿了。”宁公夫人笑容和蔼,杨大奶奶只是寡言地听宁公夫人说着才附和道:“母亲也挺念记着二姑娘和三姑娘。”
正说着时就听见太太过来了,白鹿起身出屋迎来:“扰了母亲,还望母亲恕罪。”
谈夫人只让白鹿扶着她进屋,见到宁公夫人和杨大奶奶相互问候,才坐下说起。
“杨大奶奶倒是稀客,难得过来一回。”谈夫人见到杨大奶奶笑说着,杨大奶奶才不似方才那么拘谨,轻笑着道:“母亲腿脚不便,才让我替她上门拜会太太。听闻公爷近日抱恙,父亲母亲也是担忧公爷,妾才冒昧而来。”
这杨大奶奶说话都是温温软软的,听着就像个能被人随意拿捏的软包子。
白鹿在旁听着她们的话,才想起这杨大奶奶的来历。
在南营大军的八位将军中有一位杨将军,便是这位杨大奶奶的公爹。
杨将军在南营大军十几年,从前他还是谈誉将军的副将,如今就在南营大军大将军冯霖下面做事,算来在南营大军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此时杨大奶奶掩人耳目地上门,必是有目的。
且方才宁公夫人和杨大奶奶进屋就先问起纪意纪愿姊妹,莫不是这两家有意想要和燕公府结为姻亲;纪意如今也十岁了,议亲倒也不算早,待过了三书六礼也到五六年后,彼时纪意已是及笄之岁,永安的公侯小姐大多都是这个年岁出阁。
这边谈夫人和杨大奶奶说着,宁公夫人也在侧相说起:“杨大奶奶向来是有心的。”
“难为杨将军和杨太太还惦记着我家公爷。”谈夫人捻着绢帕轻拭着眼角,低声道,“代我向杨将军和杨太太问候。”
杨大奶奶应下,又说起:“父亲从前是谈将军的副将,常惦记着从前跟着燕公和谈将军征战之事。如今永安城中这般形势,南营大军也是一片混乱;若燕公尚在军中,定然不会让南营大军陷入不义两难的局面。”
谈夫人垂眸听着,只是摇头:“都是旧年往事了,不必再提此事了。杨大奶奶能来探望,我已很是感谢。”
“纪太太这话太见外了。”杨大奶奶急忙开口道,“谈将军对父亲有提携之恩,父亲一直铭记于心,只盼能报答将军。”
她这话说得诚挚,宁公夫人也是要为杨大奶奶说话的:“不瞒太太,杨将军和杨太太为此事很是重视,特意找了我来做这牵线的。”
谈夫人听着这话脸色才松动了几分:“原是还有这一层缘故,倒劳烦桓太太来这一趟。”顿了顿又温和说起,“过会意儿和愿儿就从学堂回来,桓太太和杨大奶奶可要见见她们姊妹?”
“方才我们还说起,这都许久未见过二姑娘和三姑娘了。”宁公夫人立刻笑道,杨大奶奶的神色也轻松了几分,依然是附和着宁公夫人的话。
留了宁公夫人和杨大奶奶用过晚饭,待纪意和纪愿回来又同她们姊妹说了一会话,她们才辞了谈夫人回去。
白鹿几乎能确定先前的猜测,宁公夫人和杨大奶奶此次登门就是为了纪意的亲事。
谈夫人和杨大奶奶相谈时不离朝堂之事,又是和燕公谈将军的往日情谊,也只是两家结亲才能让父母长辈出面,还寻宁公夫人做大媒。
奶嬷嬷带纪意和纪愿回去歇息了,谈夫人才问白鹿:“青临可回来了?”
“夫君还未回来,应是和苏大公子在一起。”白鹿思索了一下就道。
“待他回来你告诉他今日的事情,早做准备。”谈夫人淡淡的吩咐了。
“母亲可还在担心二妹妹的亲事?”白鹿犹豫着问,却听谈夫人道:“意儿的亲事在她未出生时就已经定下来了,如今也不急在一时。”
如此说来纪意的亲事也是指腹为婚,比她和纪青临自幼定下的娃娃亲还要迷离。
方才杨大奶奶一直在说从前杨将军和燕公、谈将军的情谊如何,想来纪意的亲事也正是那时定下的,杨大奶奶此来便是为了说和杨家公子和纪意的亲事。
应该也并未有多少人知晓纪意的这门亲事,而杨将军在南营军中的身份特殊,若能拉拢了杨将军过来也能分担了南营大军的部分行动。
谈夫人瞥了白鹿一眼才又道:“意儿尚且年幼,等到这边事情尘埃落定后与杨家再议。不过青临看看能不能先和杨家接触一下,公爷也正忧心着南营军中的事,先稳定了杨将军就稳定了半个南营大军。”
未料到谈夫人亦是此意,白鹿连忙说:“母亲所言极是,儿媳会好好同夫君说的。”
“日后杨大奶奶若再过来,也无需来报给我了。”谈夫人叹了一声就说,“此次杨大奶奶过来应该是要试探我们的意思,我们也要见到杨家的诚意再说别的事情。南营军中也是紧要之事,我观量着杨大奶奶这意思,想来杨将军是要借此事和这边往来开,即使日后南营军中真的控制不住也能脱身出来。不过朝中军中之事还是同青临说了要紧,也不会耽误了正事。”
“母亲放心,儿媳明白的。”白鹿知道谈夫人必然还有顾虑,就先应道。
谈夫人过去看望了两个女儿,就回去后院;白鹿也回到院里,纪青临还未回来,依照前些时日的情形怕不是又要到宵禁前才能回来。
连双和董娘子都在廊下等信鸽回来,屋里案上燃了两盏油灯。
白鹿心中莫名有些混乱,就坐在棋案前摆弄起今早留下的残局。
“奶奶,司主来信了。”突然听见屋外连双的行色匆匆而来,却不知撞上了何人就跪倒在地;白鹿起身走到窗前,启窗一侧往外望去,原是纪青临刚回来:“怎的这般匆忙不看人?发生了何事?”
连双伏着身:“大爷,我这正要去禀了奶奶。”
白鹿才在窗后出言:“连双是刚取了信来给我的。”
纪青临就让她起来,然后进了屋里;连双也垂着头跟在后面进来,将从信鸽上取下来的小纸条放在案上就退出外边候着。
白鹿捻起纸条站在油灯前展开,看着纸条上寥寥数字,脸色缓缓沉下。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纪青临看见白鹿的神色明显不对劲,才过来问起。
“是北襄那边的消息,轻夜司主连夜将信传来给我。”白鹿将纸条揉在手心,顿了下又重新展开纸条回头递给纪青临,“夫君不妨看看这情形,可要早做准备了。”
纪青临半信半疑地接过,纸条上只是简单的一行字:
北襄侯将反,早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