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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情重 ...

  •   见她忽然吐血,凤昀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曦凰脚下不稳,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凤昀手臂,一手按住心口,平复胸中激荡。明明刚才运力得当,痛楚也控制住了,谁想凤昀突然搀扶她的时候,从他身上带来一股特别的力量,她根本身受不住。

      “还好,没什么事。”曦凰反手抹掉嘴角血渍,呼吸间,心口剧痛竟然荡然无存……

      “你这也叫没事?”凤昀语气紧张,见她吐血就怕她有了内伤,而内伤往往要比外伤更容易致命,“我背你出去,你不能再呆下去了。”

      雨势湍急,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朝云大哥,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恐怕暂时走不出去了么?”曦凰摇头,推开他伸来的手,撑地,踉跄了一步,站起身。

      凤昀随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棵参天的老槐。

      “恐怕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曦凰慢慢开口,声音幽凉,似冰锥刺人肌骨,连凤昀都感到一阵阴寒入体。

      “鬼打墙……”凤昀喃喃吐字,一手按住腰畔长剑。武将沙场征途,刀上不知有多少生灵亡魂,伐戾之气应该是鬼怕他们才对。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普通的兽灵而已,同我们闹着玩呢。”曦凰继而漫不经心的说道,仿佛一点未有惧意。

      “你不怕么?”凤昀侧眸看她,他以为女子应该最惧怕鬼神妖魔的。

      曦凰摸了把额头,目光四处张望,“和师叔呆了那么些年,有些不该见的,我也都看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好怕。”

      凤昀幡然了悟,即是夜箴的弟子又岂会同普通女子一样。

      曦凰走出槐树庇荫的范围,站在雨中,衣衫早就湿透,都贴在了身上,愈发显得她身姿高挑纤细,凤昀静静看着她,再未出声,目光只是追随着她的背影。曦凰抬头看着天空,乌云浓重千里,一丝星月都窥不见,不然这小小的鬼打墙还真困不住她,此时看来要出去非得等到天亮了才行。日光照耀下,鬼气俱散。

      她回过身,刚想同凤昀说要在这里呆上一宿,却见他一手紧握剑柄,目光偏向一旁灌木丛,神态戒备。曦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耳中的只有雨珠敲打树叶的“噼里啪啦”声。

      灌木突然左右摇动了起来,这绝不是雨水击打造成,而是有东西正朝他们而来。凤昀正欲拔剑,曦凰却突然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凤昀握紧剑柄的五指青筋暴起,最终还是慢慢垂下。

      灌木被左右分开,从里面探出一只大脑袋,正是午时所遇的那只黑纹斑斓的大虎。那只白虎慢慢朝曦凰走近,在距离五步开外的地方停足。

      凤昀站在远处静看,握剑的右手暗蕴内力,丝毫不敢懈怠,若骤起变化,他也能及时出手相援。

      白虎站在雨中看了曦凰片刻,忽然低下头,将口中衔着的一块东西放到地上,随即往后倒退了几步,却并未转身离开,依旧看着曦凰。

      “曦凰,不要过去!”凤昀惊呼,那距离太短,而俯身拾物的时候是最容易受到攻击。

      曦凰回头朝他嫣然一笑,依旧迈步向前,凤昀怔住,一瞬间,胸口如窒息般钝闷。

      她弯腰拾起那块东西掂在掌中,绯色的玉珏触手温润,正是她下午时刻丢失的绯玉珏。白虎见她拿起玉珏,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看了曦凰一眼,然后再走,行动间不时频频回头。曦凰恍然,转身朝凤昀扬手唤道:“朝云大哥,这只白虎能带我们出去,我们跟着它。”说罢,她先行一步的跟了上去,凤昀压根来不及阻止她,也只能跟了上去。

      像是顾及到两人的脚程,白虎走的不快,始终与他们隔着四五尺的距离,也不知绕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最后只是淅淅沥沥的飘着雨丝,在走过一片桑木林的时候,白虎突然几个跳跃,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竟然是离开了。

      “应该走出来了吧。”雨已经停了,曦凰抹了把脸。

      旁边不远是个小坡,凤昀嘱咐她留在原地不要动,他上去看看。

      “好,你小心。”曦凰觉得身体很疲惫,肩上创口隐隐作痛,实在是累了,便倚着一棵树稍作休息。

      凤昀走上小坡,居高往下望去,入目所见是一片辉煌灯光,正是猎宫,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了猎宫后面的高坡上。

      他走下小坡,搀了曦凰,两人相扶着离开。

      偷偷摸摸回到猎宫,两人都没被巡守发现踪迹,道别后各自回房,曦凰摸进屋子前回头望了眼天空,云霭被风吹散了,竟然露出了满天星斗,月色光华,还真是圆月。

      因为出来的时候怕被宝儿发现,继而被大哥知道,所以乘宝儿睡着的时候悄悄点了她的穴道,这才敢放心摸出来,算时辰这穴道也该自行解了。

      她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屋,外间点着一盏宫灯,宝儿伏在靠榻上睡得正香,显然没醒过。曦凰舒了口气,摸了摸满头湿发,朝内间走去,地上被她拖出一条水渍,待掀开珠帘看清摇曳烛光下坐在桌旁的人时,一下子愕住。

      赵宸看了看她一身狼狈,目光微睐,淡淡道:“回来了?”

      “那个……我。”曦凰放下珠帘,支支吾吾道:“我其实……”她在想要不要坦白自己摸到猎林里去的事情,还是混过去算了。

      赵宸穿着中衣,外面披着件袍子,显然是睡到一半突然过来的,“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伤口作痛晚上睡不着,才想来看看。倒是没想到……”他走过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口气平静无阑,“既然没事,歇了吧。”

      他的故作冷淡,比狠狠骂她一顿还要让她难以接受,曦凰反手扯住他的衣袖,摊开手掌到他面前,“因为这块玉珏掉了,所以我才想去把它找回来,大哥,你别生气。”

      赵宸看她掌中那枚绯色玉珏顿时怒从中来,回眸狠狠瞪她,“我能不生气?为了这么块东西你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你是不是去了猎林?”

      曦凰咬牙低头,等于默认。

      “很好。”赵宸拿起她掌中绯玉珏,冷笑道:“看来你认为这块玉比你自己的命还值钱了?”他突然扬手一掷,绯玉珏敲到地砖上,顿时裂成了两半。

      “大哥……”曦凰愕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宸。这是他送给她的玉珏,她带了整整十五年,就这么……碎了。

      “让你戴着它只是希望这块玉能护佑你平安,既然如今它已可能危及你的安全,那么我只能将它毁掉。”他一字一字说的郑重,甚而曦凰都能从他深湛的瞳眸中看到眼底的那抹坚定。

      “大哥……”她心中触动,良久不能言语。

      “丫头,你难道不明白自己对我们大家来说是多么重要吗?大家苦等了你十五载,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想着以后要让你过上最安稳的生活,可你倒好,一次次让自己受伤,还是你觉得我和母亲,旻蕊的心都是铁打的,一点不会痛?……”

      “对不起,大哥……”曦凰扑到赵宸怀中,哽咽不已。她来去自由惯了,从来心无牵挂,此时才明白也有人会为她担心,为她伤神。这种感觉让她即甜蜜又忐忑,很怕自己会在无意中伤了这些关心她的人的心,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的。

      赵宸心中动容,再不忍见她哭泣,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脊,软声安抚,“以后别那么莽撞了,东西丢了就丢了,或者来告诉我,我替你去找,别再自己孤身犯险了,知道吗?”

      曦凰埋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赵宸走后,曦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珏放到梳妆盒的最底下,锁了。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宝儿进来为她梳洗的时候,带了块玉。

      “这是大少爷吩咐的,待三小姐醒来后,交予三小姐的。”宝儿收拾好脸盆,递上一块菁翠通透的玉环,下面系着红色的丝络,像是用来佩在腰上的。

      她将玉环捧在手心里细看,玉上被人篆以雕饰,一圈麒麟祥云,花样繁复,层层绕绕,连绵叠嶂,极其的逼真。如此卓绝的刀工,曦凰倒也是第一次见到,看来看去有些爱不释手。她索性推被下床,走到窗下举高那枚玉环,阳光透过暖玉,照出里面细密的纹路。

      正在端看间,帘外传来宝儿的声音。

      “启禀郡主,昌平公主和楚小姐前来探访。”

      “请。”曦凰漫不经心的回道,目光还是看着玉环上东南西北的四只麒麟,心想麒麟是神兽能避邪驱恶,戴在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咦,郡主在看什么呢?如此专注。”珠帘拂动,说话的是楚娴,娇甜腻人的嗓音,酥麻入骨。

      “没什么,一块玉环而已。”曦凰垂下手,走到桌边,扬袖引两人落座,宝儿奉上香茶糕点后退了出去。

      “真是要多谢郡主昨日施以援手,请受楚娴一礼。”她起身,广袖摇曳,款然作礼。

      曦凰忙起身相扶,“楚小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郡主的伤好些了么?”楚娴美目殷殷的看着她,关切询问。

      “尚好,多谢小姐关心。”曦凰礼貌回道,眸光轻掠,却见昌平公主眼神愣愣的看着她搁在桌上的玉环,“公主?”曦凰轻唤一声。

      “公主。”楚娴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这才惊断了她的恍惚,“瞧着这枚玉环公主连魂都丢了呢。”楚娴大袖半掩容颜,戏谑道。

      昌平公主蓦地红了脸,嗔怪的瞪了眼楚娴支吾道:“哪有,娴姐姐又瞎说。”目光却又偷偷瞄到玉环上。

      曦凰倒是看不明白了,拿起玉环掂在掌中,“这玉环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啦。”昌平脆生抢道。

      楚娴慢悠悠的端了青瓷杯在手,意有所指的说道:“确实没什么呢,不过是安国侯亲手所刻,有人切切相望而已。”

      昌平被她一说顿时羞赧的无以复加,狠狠扯了楚娴的袖子,面色若桃花。

      曦凰了悟,五指相合,便将玉环攥紧在了手中,“既然公主喜欢,何不让哥哥为公主篆一块呢,这也不难。”赵宸儒雅翩翩,玉质一样的人儿,稳坐帝都第一公子的位置不是因为他容貌俊雅无双,而是他的善体人意,若是有女子开口相求,他是从不推辞的。昌平公主如果喜欢他的篆玉,开口求来并不难。

      昌平公主脸色忽而有些黯然,低下了头,反而楚娴幽幽叹了口气,对惶惑不解的曦凰解答,“侯爷只篆刻过四块玉,一块在太子那里,另两块在息国夫人和兮月郡主那里,最后一块自己佩戴。侯爷篆玉的手法既有商晋古风又揉进了晚唐的富丽,是尔一眼便能认出,多少人趋之若鹜,而侯爷却再也没动过刀,没想四块古玉外还有另外一块。”

      曦凰低头莞尔,指尖细细摩挲着玉面上的刻纹,犹如感受着哥哥每一刀的祝福和关切。

      “其实要侯爷再动刀也不难,公主嫁到安国侯府不就可以了?往后成了一家人,要一块还是两块还不是随你。”楚娴打趣笑道。

      “娴姐姐,你又胡说。”昌平公主明眸粲然,不由又看了曦凰一眼。

      曦凰并不与她们凑趣,自顾取了桌上青瓷杯,低头品香时,唇角微微上扬,勾出若有若无的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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