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浮士德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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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都是大晴天，阳光暖洋洋地照耀在小镇的街道上，驱散了些许黑潮带来的阴暗。对于布莱克因来说，这倒是个推进行程的好机会。他打听到了镇上的交易所，就开在一家叫做“红仙人掌”的餐馆里，餐馆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委托以及委托人的联系方式，接取委托的时候，只要潇洒地把纸张刺啦一声撕下来，然后推推帽檐，在食客们的注目中推门离开。在美国西部，这种经营方式很常见。
只是布莱克因低估了伦海镇的萧条程度——当他慢悠悠地按照地图来到红仙人掌餐馆门口时，只看见了一面被各色颜料和撕烂了的纸张填满的灰墙。
“......？”布莱克因忍不住退出餐馆，抬头看了一眼招牌：饱经风霜的木制门牌绘制着一只巨大的红色仙人掌，用夸张的字体在一旁标注着：“RED CACTUS”。
此时正是饭点，小镇还在营业的商铺寥寥无几，这导致餐馆里人满为患，除了正餐，为了营生，这家店还兼任了茶点和酒吧的功能，拥挤的桌椅间，炸猪排和鸡尾酒挨在一起，吃汉堡的矿场工人和凑钱买蛋糕的学生坐在一条凳子上。
“哎呀，这位客人！要吃饭吗，这儿还能坐下一个人呢！”忙活着的老板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布莱克因，连忙向他招手，然后从角落的两盆仙人掌之间硬生生挤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我给您加个凳子，您先看看菜单。”
“我不......”布莱克因手里被塞进了一本破破烂烂还泛着油光的菜单，他动了动嘴唇，后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我应该习惯、我应该习惯，你不差这一回了！布莱克因一边默默催眠着自己接受当下的环境，一边翻看起了菜单。服务员第三次端着盘子路过布莱克因时，他才勉强招手道：“服务员，蔬菜卷饼套餐。”
“马上来！”过了一会，服务员端着由一份卷饼、一杯奶茶和一份沙拉组成的套餐来到桌边。同时打开了钱夹。
“能用美元吗？”布莱克因问。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小店可能找不开，你知道，各州都发行着自己的货币呢！”
“那不用找了。”布莱克因说。
“这......”服务员看了两眼那张大额钞票，犹豫了几秒还是接过了钱：“我去问一下我们老板。”
布莱克因没什么表示，开始专心对付自己的卷饼。坐在他对面的老头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老头喝了一口啤酒，斜眼看向布莱克因说。“财不露白，你看上去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
“谢谢，不过我想不至于吧？”布莱克因冲老头笑了笑说。
“哼...这可不一定。你是外地人？好心提醒你，千万别低估了这座镇子里的老鼠们，就在你递钱出去的时候，指不定有多少小偷盯着你看呢。”老头饮下最后一口玻璃瓶里的酒液，砸了咂嘴站起身。“小心你的钱包！”
“谢谢，让我再请你一杯怎么样。”布莱克因招呼着店员说。
“不用！”老头披上自己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说，“你肯定是从大城市来的。不过不管你从哪儿来，在这里，最好收起你的同情和热心肠，如果你不想死，或者后半辈子都在白沙医院的墙里度过的话。”
老头走出了餐馆，布莱克因加快了速度吃完了卷饼。好在，虽然卖相一言难尽，但味道对于它的价格来说还算过得去。吃完午餐，布莱克因没有急着离开，虽然“红仙人掌”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但作为餐厅，它其中的食客鱼龙混杂，应当也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布莱克因想的出神，一个声音恰好在他身侧不大不小地响起：“先生，您好！”
“您是？”布莱克因抬起头看着向自己打招呼的人，他立刻认出来，这是之前他刚刚进餐馆的时候和他打过招呼的老板。
高高瘦瘦的中年男性揣着手，他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眉眼之间也透露着一些疲惫，但他还是非常礼貌地和布莱克因寒暄了一番。
“先生，您给的那张钞票我们这里找不开。但是....如果您以后常来这里吃饭，我可以为您兑换成餐券，要是您以后不再来咱们这了，这顿就当我请客好了，我会把刚刚服务生收下的钱还给您。”
布莱克因略一思索便道：“那就餐券吧，我住的不远，以后常来就是了。”
两人三言两语讨论好了餐券的事情，布莱克因又补了一些钱，干脆办了个“月票”。
“老板，我刚来不久，有很多当地的事情不太清楚。”布莱克因把餐券折好放进口袋后说。“我是打听到这里是镇子上的行会才来的，可是这里的情况为什么——？”
“看得出来，每个新来镇上的人都会犯同样的错误。”老板拉开椅子在布莱克因旁边坐下，还招呼服务生要来了两杯啤酒。“您真不能这么花钱，镇上可比你想的不太平多了。”
“老板您人不也挺好的么？刚刚和我同桌的那位老先生，看着也是个善良的人。”布莱克因谢过服务生的啤酒笑了笑说。
“那是因为我们不在疫区。我们有一份体面的、安全的工作，最重要的是，我门没有感染——也没有亲友饱受其苦。”老板仰头喝了口啤酒，眉毛撇下去，眼间带上了一些忧愁。
“其实直到现在，咱们红仙人掌也依然承担着赏金猎人、矿工还有商人们交付委托和任务的‘行会’功能。只不过，如今受到黑潮病的影响，早就门可罗雀啦！您真想寻求什么帮助，还不如去找教会呢，唉。您想要委托什么是教会没有的？水源、医疗、交通，别说红仙人掌，事到如今，就算是镇长和他的警卫队，也未必能撼动教会咯。”
原来是这种情况........布莱克因边点头边喝啤酒，他大致在心里梳理出了小镇的情况，教会一家独大，民众情况分化，就连镇长和警卫队也没有办法。难道自己真的要回教会寻求帮助吗？他确实急缺一个向导，但，布莱克因回想起浮士德牧师微笑的表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冰啤酒喝起来爽快，没一会儿就喝了个干净。布莱克因不是贪杯的人，放下酒杯便要告别。
“好嘞，先生，我送您一程......”
“让我抓到你了，你这个小裱子！”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怒吼就从餐厅的另一头传来。
半个餐厅的客人都循声望去，布莱克因也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一个矿工打扮的光头壮汉恶狠狠地拽着一个小姑娘的胳膊，粗鲁地将她拽到了桌子和桌子中间的空地上。那孩子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小姑娘穿着朴素的白色长裙，亚麻色的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最普通的打扮的打扮，但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却灵动又有神，羽毛似的睫毛在壮汉的污言秽语下轻轻地颤动着。
“臭裱子，”壮汉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又是这幅表情，装！装！还有人会为你说话？差不多得了！你就该患上黑潮病永远被关进白沙医院！”
布莱克因左右张望，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这个女孩说话！眼看壮汉又要动手打人，他只好自己横插到两人中间。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打她？”布莱克因伸手拦住壮汉问道，“没理由这么对待一个小女孩！”
“滚远点！你没资格拦我！”壮汉不客气地推了布莱克因一把，冷笑着说：“哼，小女孩？这个裱子是这片街区的惯偷！刚刚不是我手快发现了她，现在我们指不定谁的钱包就空了！不信？不信，你问问她！”
壮汉将布莱克因推搡到女孩的旁边，指着她的脸喊道：“你说！你是不是小偷！”
“......”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要哭了似的，她紧闭双唇，瑟缩着手脚。布莱克因哪里见得这种画面？他皱着眉头便说：“行了，她也没有真的偷了你的东西吧？散了吧，消消气，我请你喝杯酒得了。让她走吧，一直挡在这里，其他人还吃饭呢。”
还不等壮汉回答，女孩忽然扭过头，一把推开布莱克因，站起来低头跑出了餐馆。
“切，老好人。”壮汉骂骂咧咧地活动着手腕，转头便坐回位置上：“老板，加一瓶酒，算在这人头上！”
布莱克因望着女孩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认命地打算掏出钱包。
谁料，他摸了个空。
布莱克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难道真......他甚至不用回忆，身体的触感还记得，刚刚那个女孩推开他的时候，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就是那时候顺走了自己的钱包么？！
“哈哈哈哈！”壮汉用勺子撬开酒瓶，仰头大喝了一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别掏了，也没打算真让你出钱！怎么样，这就是教训。”
“这......”布莱克因能屈能伸，他摸了把脸虚心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报警吗？”
“别提了。那家伙一次都没被抓住过。”一旁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不然怎么教惯偷呢？只要没被抓个人赃俱获，你有什么办法？她的赃物脱手可快了！”
“就是，我以前还替她说过话，转头也被她偷了，那可是我两天的工钱呀。”
“我听说她就住在疫区，所以她一躲起来，没人敢去抓她。”
“算啦，算啦，这种人很快就要感染上黑潮病了。恶人自有天收！散啦。”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开，布莱克因的手放在兜里搓了搓，还没从被偷窃中缓过神来。
“喂！你小子，不会是那种把钱全放在一个钱包带出来的人吧？”壮汉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呢也不像我们这样的工人，去找教会呗。现在也就教会管事了！特别是管老爷们的事！”
“不，我......”布莱克因揉揉眉心，还是道谢了：“谢谢提醒。”布莱克因走出餐馆，不抱希望地朝着女孩之前跑出的方向找了过去。他自然不会把贵重物品都带在身上，可是那钱包里唯有一样东西不在身边让他坐立难安。
那是，他和妻子爱丽丝的一张合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浮士德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