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难为》翻斗园长

8、第八章 烧成灰了

　　夏处安没学过功夫，毕竟家里人不管老老少少，都是经商的，自己能考出来做官已经算是个奇迹，更别说让他再去接触这些功夫之类的东西。这算是他第一次飞在天上，虽然过程很短，虽然是被别人带起来的，但等两人落到瓦片上时，夏处安还是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晕晕乎乎撑着乞丐的肩，然后转头看清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乞丐轻哼了一声：“呵。”

　　夏处安以为这声冷哼是在笑话他，抬眼想调侃他终于不再装疯卖傻了，却看到乞丐一双眼视线看的是下面。他跟着看过去，才发觉不知何时，底下居然开始慢悠悠地围了一些人。

　　他视力不好，看不太清远处，但底下的人确实行为怪异，而且还有一阵阵的轻声低吼。哪怕是看不清也能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是正常人。

　　乞丐突然道：“劳驾大人松开我。”

　　夏处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扯着乞丐肩上的衣服，连忙松手然后尽量保持自己平衡。

　　乞丐盘腿坐着，这倾斜的房顶瓦片对他来说如履平地，就像是在某处空地上直接坐下小憩一般随意。他徒手去撕自己那身囚服，本来就没多少布料的衣服，被他这么一扯，直接露出内里紧实肌肉轮廓。乞丐没在意，又将右手食指指尖塞进嘴里，用牙一咬。

　　血顺着那只食指流下，大有种快要决堤的气势。他在那几块破布上用自己的血画了几笔，夏处安瞥了两眼，看不懂是什么内容。

　　底下空地活尸在低吼，还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杂乱，可屋檐之上却没有任何声音。

　　乞丐现在看上去像个实打实的大法师，除了面色不大好，看上去颇为吃力之外，各种动作又格外干净利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破布上全画满红色，乞丐慢吞吞站起来，看了他一眼，道：“大人，还麻烦您待在这儿先别动，我去去就来。”

　　他叫的是大人，用的也是麻烦和您，可夏处安感受不到语气里的丝毫尊敬。若是他眼力再好些，甚至还能看到那双眼里有些淡淡的轻视意味在里头。

　　夏处安嗯了一声，勉强抓着一边的树枝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就看着乞丐飞了下去。

　　底下有几个正常人偶尔跑过，现在县衙出口全部禁闭，他们唯一能做的自救就是不断奔跑或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乞丐落地的时候还特意在地上翻滚一圈，他们以为是他爬到树上躲着掉下来了，纷纷心道这是个倒霉的可怜人，就赶紧避开追来的尸体自己跑了。

　　乞丐站起来，装模作样痛呼两声，随后也跟着那群人小跑起来。

　　他假装跑得慢，实则又是故意让尸体追上他。等那双冰凉又力气巨大像是能把人徒手撕碎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就抄着手里的破布符，几下推扯间快速按在了活尸的额头。

　　夏处安看他这番游刃有余，以为一切都应该有准数，谁知道那尸体被血符贴上额头却没有半点反应，仍旧自顾自地继续去抓他。

　　乞丐倒吸了口凉气，一个旋身，转到活尸身后，又把那符贴到它后脑。

　　还是没用。

　　乞丐皱眉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后赶紧再度飞上屋顶，和夏处安站在一起。

　　夏处安问：“很棘手吗？”

　　“不应该啊……”乞丐直勾勾盯着下面，身子站的很直。若不是那背后高耸肉瘤还在，看上去绝对是个气质斐然的男人。他思索良久，手摩挲着手里的布料，又道了声，“不应该。”

　　夏处安没问到底什么是不应该，他现在没用得像个废人，甚至连过会儿下去，都得要乞丐再次帮忙，自然不敢再此刻出声打扰他思考。

　　一直到他腿麻了，小心翼翼地稍微换了个姿势，才听见乞丐在旁边一声像是恍然大悟的感叹，然后再次拿起那堆破布，飞身下去。

　　这次他不再演，一下去就对准其中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后脖颈处，把染着自己血液的布料贴上。然后只见那活尸原本微驼的怪异脊背突然僵直，整个人身子朝后仰，它身体里像是有着什么东西想要冲撞出来，时而有皮肉被顶起，时而某处关节直直往外折去。

　　最后那个东西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活尸仰头，脸朝着天，嘴巴大张浑身开始剧烈抽搐颤抖。然后过了会儿，一粒血珠就从他的嘴里飘出来，移速很快像是要马上逃跑。

　　乞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打开袋口对准血珠的方向举了一会儿，那粒血珠顿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最后只好不得不回头，掉进袋子里。

　　活尸离了那滴血，倒在地上全然没了生气。乞丐又故技重施，一个一个解决掉那些尸体，又将尸体口中吐出的血都收集在布袋里。然后看见远处太阳从群山连绵处升起，他抬头看了房顶的夏处安一眼，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夏处安以为是要上来接他，连忙站起身打算接应，下一秒却看见乞丐全身像被抽了骨似的，两眼一翻，也晕倒了。

　　——
　　天彻底大亮，夜里躲起来的衙役都跑出来找他们的县令大人，却哪儿哪儿也找不到。最后还是夏处安在上面喊了一声，他们这才发现了一直躲在屋顶的他。

　　“来，大人慢些。”

　　夏处安扶着衙役的手，慢慢悠悠从梯子上爬下来。落地时他头顶的乌纱帽有些歪了，就抬手又细细调整。

　　“伤者都在哪儿？”

　　衙役答道：“回大人，和昨夜放出来的那批犯人一起，都安置在后院里了。”

　　夏处安有些惊讶，“那些人没想着逃跑？我还以为……”

　　他以为他放了那些犯人，犯人们就会想尽办法从县衙里逃出去。夏处安在房顶想了一夜，做足了被上头处理的准备。却没曾想那些犯人居然能够乖乖地待在县衙里，还主动选择和衙役们待在一起。

　　衙役笑道：“他们昨夜是想着要逃，都逃到门边了，却发现所有的门都紧闭着，连狗洞都堵住。”

　　另一个衙役应和：“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早早地就做了准备。咱们县衙院墙高，不是那些从小学起的练家子还真没办法出去。小的们昨夜没听着打更声，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后来实在忍不住回去找您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那儿急得跟那热锅蚂蚁似的，别提有多乐……”

　　他说完就被身边的衙役拍了一下后脑，疼得龇牙咧嘴道：“你打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真的很乐啊。”
　　“你！”

　　这衙役看见身边衙役疯狂给自己使眼色，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他们昨夜抛下县令只知道自己逃命，后来想起来去救县令了，又在躲避活尸的路上撞见那几个逃跑的犯人，然后把救县令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大人没把他们赶出去都算仁慈，怎么还会跟他一起去乐呢。

　　夏处安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招呼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去往大牢，那俩衙役收下背地里互相推搡的手，急忙跟了上去。

　　大牢昨夜火势不算太大，因为里面铺的干草居多，经历过很多次小规模的走水，县衙大牢早已设计了些机关。虽然不能完全控住火势，但最起码不会让大牢被烧的一干二净。

　　那被关在牢里的四具活尸不见了，夏处安蹲下身在地面上拾起些灰，指尖轻抿又放在鼻下细细地闻。

　　他站起来说：“烧成灰了。”

　　衙役去把其他昨夜出事的那些尸体找出来，那些从牢房门前找到的尸体大多都被那乞丐处理了，夏处安是清楚的，很快便分成了两波，被处理过的安置在院儿里，再其他的他让衙役们分开来摆在地上。

　　太阳晒进来，热乎乎地打在院子里。尸体没盖白布，都结结实实地被阳光晒着。

　　段师爷问夏处安：“大人，这样能有用么？”

　　夏处安实在困了，手撑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师爷叫人拿了小毯去给夏处安盖上，然后听见县令大人懒洋洋地说：“应该吧。”

　　师爷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再开口打扰。

　　整整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尸体那边才终于开始有了动静。

　　夏处安坐直起来，看见地上那些被凌乱摆放的尸体，有些趴着的开始慢慢地转动身体。他们翻了个面，全都变成仰躺的姿势。

　　周围衙役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夏处安走下去，不顾他们的阻拦，伸手翻过了一具。

　　衙役们都把刀举起来了，尸体没什么异状。等夏处安站起来后，才又慢慢仰躺过去。

　　这下是确定了，活尸活动的关键应该就是在后脖颈那处，只是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解决方法。夏处安皱眉思索，回到阴影里站着。

　　“大人！大人……”

　　被安排过去照顾乞丐的小厮高楠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大人，那乞丐……乞丐醒了！”

　　夏处安无暇顾及这些尸体，只叫他们好好在原地看着，自己则迈步往乞丐暂时住着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