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旧伤 ...
-
李妈妈本来就在医院,一应准备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李届与其说是回去帮忙,不如说是定心骨,但从中午接了李届电话后,任繁就莫名心慌,她不知道自己是担心李妈妈还是怎么的,坐立不安,后来临近快下班,5点钟时,李届又打来了电话,声音低低毫无精神,任繁提着心,握着电话出了公司门去了楼梯间,唯恐被人听到,她往下又走了半层,李届说结果不太好,心脏也有点问题,他可能还需要10万块钱,李届存钱的本事还不如大手大脚的任繁,他冲任繁开口,可能是因为账户上钱并不多,任繁不问他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他说要10万,任繁说:“那你等等,我等下回复你。”
任繁工作这些年手头也就25万块而已,20万放在外头是因为她对生活总充满担忧,害怕突发情况,一直就放着,生怕有事一时拿不出,她另有5万作为备用金,做了点小投资,比较固定的投资,因为数额少,根本挣不了什么钱。他们目前居住的房子是早些年前李妈妈给李届买的,掏空了老人家的存款,李妈妈还卖了家里一处旧房子,才凑够,为了不给儿子负担,那不起眼的房子是全款支付的。亲人是人生中的彼此支撑,而和李届最近的生活中的战友则是任繁,她不会辜负任何指望着她的人。
生活中曾经跟任繁最亲密的是章唯,章唯目前要是在公司的话,任繁能二话不说直接冲进章唯办公室要钱,但章唯现在离她很远,找陈悉荷,不说明情况陈悉荷肯定不会给,说明情况,陈悉荷估计能唾骂死李届。
任繁慢慢矮下身体,坐在了楼梯台阶上,翻着通讯录,能一次给她拿出10万不说二话的人还真没有,最后她视线留在任国志和陈萍的名字上,他们是任繁的最亲的亲人,找他们或者不找他们,任繁坐在空荡的楼梯间里,甚至想去哪里找个东西揪一揪,以来选择打电话,不打,打,不打。
任繁是20岁时就和家里翻脸了,那年她大二,因为这个变化,她没有在后来的路上选择读研,很实际,任国志不再给她钱,她当时梗着头收拾行李,任国志在家里摔碟子砸碗,惯用的台词嘛,“出了门有本事就别回来。”
任繁敢啊,不回就不回,你们有儿子啊,要我干嘛。
这时光,近10年了,陈萍在最初会给任繁打电话,效果不佳,女儿跟老公一样都是犟脾气,后来电话越来越少,任繁对着号码看了得有10分钟,她拨了电话,嘟嘟了几声后陈萍接起电话,“繁繁啊。”
任繁点点头,应了句:“妈。”
陈萍向任繁没离开那么久一样,就问她:“吃晚饭了吗?”
“还没下班呢。”
陈萍仿佛在下楼,“是啊,现在上班了啊,妈都忘了。”
任繁不是打电话来客套的,她心横,“妈,我需要10万块钱。”
电话那边直接安静了,好一会儿,任繁叫了句:“妈,你听到了,我需要10万块钱,现在就要。”
也一如任繁预料的,陈萍说:“你爸不在家,得等他回家我跟他商量一下。”
家里存折银行卡一向是握在陈萍手里的,她可以处理,但是她不敢,不挣钱的家庭主妇,主意都需要老公拿,任国志不会给任繁钱的,一分都不会,任繁比了解自己还了解任国志。
任繁的突破口,只有陈萍,她心一横,“妈,你有时候会觉得对不起我吗?”
父母怎么会觉得对不起儿女,他们习惯让儿女感恩,感恩生命,感恩养育,你要说我求着你生我了?你会换来忤逆不孝的评价和巴掌。
计划生育的手段在90年代时是非常严谨和残酷的。
要生二胎或者说要生儿子应该是预谋很久的,任繁小,那会儿总傻傻地玩乐,之后她被送到姑姑家过了个暑假,在乡下撒欢过了2个月,回到城里,家里变了,陈萍不在家,任国志早出晚归,家里住进了个阿姨,照顾任繁,陌生人,是保姆。
看菜下碟吧,家里没有大人,8岁的孩子翻不了天,也不是虐待,偶尔是剩饭盘根子,衣服一周没换洗,任繁翻来覆去地穿,任国志要回来时是有兆头的,家里干净整洁,衣服散发着清香,什么都是好的,任繁告过一次状,然后当任国志再离开后,她在某一天就被关在门口,关到了半夜,任国志早年就显出土老帽的气质,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墅,任繁下了校车还得走二里地,晚上鬼影子都没有,任繁在门口想过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算了,但是那个屋子里的保姆会第一时间联系任国志吗?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安全,算了,时间也很快,2年半后,任繁快11岁了,一家三口整齐出现,保姆也走了,陈萍照顾任新,任繁也要照顾任新,她很开心,傻嘛,感觉不到,因为日子比有保姆时好过啊,自己爸爸妈妈和弟弟啊。班里的同学都没有弟弟啊。
保姆苛待任繁的事陈萍根本不知道,“她是你爸爸那边的亲戚啊,怎么会对你不好啊?”
任繁听着陈萍有些哭腔的声音,她心硬到头,“你没回来过,任国志一年才回来几趟,你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什么?”
“你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没有教我,你养女儿的你知道吗?青春期,整个宿舍,整个班,甚至高中整个年级,所有的女生因为发育都有背心和胸罩,你管过我吗?你教过我怎么处理大姨妈和排卵期吗?你知道我怎么应对每个月内裤总是湿湿的,白带多的不得了的时间吗?你没有,儿子上学了、儿子长个了、儿子要开家长会了,小学开家长会我爸去过一次,你从没去过,中学时唯一的一次,我拜托你一定要去的那次,你没去,因为任新在家睡着了,哈。”
任繁把眼泪逼回去眼眶里,“你知道我作为班干部怎么跟老师做保证,说好一定带好这个头的吗?事后,班主任在班里把我提起来,问我为什么没有父母来,因为我有弟弟啊,他要睡觉的。”
那天回家任繁没掐死在家里乱跑乱跳的任新,她觉得就是自己太善良了。
“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个谈了很久的男朋友,我们会结婚,我会通知你,我现在跟你要10万,你别管我干嘛,你就当提前给我嫁妆了,以后我不会跟你再要一分钱的。”
“可是···”陈萍说:“我不会操作什么转账什么的,是不是还有什么限额的?”
“任新在家吗?”
“在···在的。”
任繁抹干净眼泪,一点哭意都没有,“这个号码,微信、支付宝都行,10万没到限额的度,你让任新加我吧,快点,我现在就要。”
任繁挂掉电话,给李届发了个信息,我等下转给你。
10分钟后,添加信息过来,接着转账过来,任繁收款,又转出去。
然后她站起来拍拍屁股,手机屏还没休眠,微信页面闪过语音通话,是任新,任繁接了电话。
任新跟她预想中的成长没什么区别,对于她是完全陌生的男声,“你爸说养你跟没养你一样。”
独惯了的人,没有做好跟别人分享父母的准备,从不会说我们爸爸,我们妈妈。
都是指向词,从来都是你爸,你妈,分隔关系的叫法。
这点,任繁在任新到来后从没改过,动不动就是你妈什么你妈什么,陈萍会反复纠正,我不是你妈啊?
任繁就就地改一下,我们妈!十分别扭。
下次一样会变成你妈,这是一种不愿意分享,不愿意承认的习惯。
任繁怼回去,“那不是你爸啊?”
“不回家,不打电话,打电话回来就把你妈弄哭了,张嘴就要10万,你怎么这么金贵啊?”
任繁不金贵,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斤两,她就是打了任新一巴掌才卷铺盖滚的,任新估计会记得那一巴掌,但可能会不记得原因,任繁喜欢的人,如今她都忘了那个人名字,但是当年无比珍视他送的礼物,她千叮咛万嘱咐任新不要去动,她一个转身,任新一巴掌把那个玻璃娃娃摔得稀碎,就是个普通礼品店卖的小玩意,任新毫不知错,还想冲陈萍邀功,任繁登时巴掌就甩上去了,接着就是任国志从书房冲出来。
任繁不想回忆这些,她平静地说道:“家里你金贵,为了你可以不要别的生命,我是你姐姐,排行老大,按理说,你该还有个二姐的,她四个月吧,被流掉了,你是你妈怀的第三个孩子,任新,应该是心脏的心,寓意是允心了,但是男孩子嘛,总不能心心的用,所以用崭新的新,你可能不理解,这个字意思是达到了你爸和你妈的期盼,乡下是这么解释的,你没去过乡下,也不懂这个方言的意思,很正常,你可以跟你妈求证,看会不会勾起她对那个女儿的相思。”
任繁不留给他时间慢慢消化,她挂掉了语音。
任繁从没将这一腔恶意对人发出来,李届一度以为她只是不爱回家,太独立,脾气犟,不依附家庭,任繁也没说过这样的不和谐,即使未来他们会携手一生,也只是跟任繁,和她家没有关系。
6年的感情,任繁选择极大程度信任李届,帮助他,帮助他的妈妈,帮助属于她的家人,是她自己选的。
她迟早也会面对自己内心的这块阴霾,现在说了也就说了吧。
刘闻西不抽烟,沈一归说休息一下,拿了烟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沈一归回来,身上烟味一点没有,刘闻西还好奇了一下,沈一归说自己抽的烟淡,那根在手里被不小心捏碎的烟此刻被他用纸巾包了揣在裤兜里,刘闻西的办公室门是敞着的,沈一归抬头随意看了看外间,任繁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办公位上有人拉了她一把,可能是说她跑哪里去了,任繁笑了一下,看口型是,没去哪里。
夜晚平静,独自一个人的家里,任繁的手机上也没有任何人找她,陈萍应该是摆平了任国志,不然十万值得任国志打电话过来骂街。
任繁不知道沈一归第二天还要不要看房子,第二天再上班时,一切如常,任繁想,他应该是回去了或者去找章唯了。
就是她不知道刘闻西跟沈一归玩了一下午后到底有什么破事值得他那么高兴,笑到嘴角都快Lie到耳朵根了,莫名其妙就要请吃饭,还大餐,任繁吃得忐忑,猜测公司是不是要来大单,是不是要玩命加班了。后来,一直到散场,也明显特高兴的周湘惹到了任繁,任繁问她:“你兴奋什么劲儿?”
周湘一向就喜欢挑衅任繁,直甩了一句,“我高兴是因为沈一归没有女朋友,一直都没有。”
这一直是多长时间,任繁不关心,跟她没关系。
李届说他妈妈手术很成功,估计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任繁心里放下了一件大事。
蝴蝶效应,初始条件下的微小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
沈一归自己做不专业的事的效率不高,他把找楼的活交给了专业人士,他为了拓展产业有很多活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