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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心出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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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里走入了蓝宙世,环顾四周,这里的风景与原宙截然不同。
      原宙是黑白灰的世界,水泥砌成的街道,刷上白漆的墙。任凭夜晚的霓虹灯如何五光十色,也似乎无法掩盖他的冰冷与单一。
      可是蓝宙不一样,这里地面或是铺上或高或低的绿毯,或是随风卷起黄色的沙尘,或是狂风呼啸在蓝色大海中夹杂白色的浪花。这里没有水泥地,没有窜动的人群,一切归于原始,归于沉寂。
      还没仔细看,故里就被带入了一个黑色的世界。
      这里是哪里?故里心想。
      黑黢黢的,这是哪里?
      忍受了三天黑暗之后,故里觉得自己快要发霉长蘑菇了。
      人在黑暗里,其他的知觉会灵敏些许,故里终于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逐渐变大。故里有些紧张,想屏息静待,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呼吸。
      砰的一声,自己外面那层木褐色的盒子打开了。
      阳光一泻而来,故里有些眩晕,眼前像是罩了一层雾。隔了许久,他才逐渐清醒,随后心里升起一阵雀跃。
      终于看见太阳光了!
      眼前的女子约莫三十有余,衣着打扮俱佳,周身有种华贵的气质。她身后的女子大概十多岁,是极为清新的小女孩。即使穿着大红色的衣裙,也掩不住她的稚嫩。
      “云心,这是娘家里祖传的岫玉,你也快出嫁了,娘把镯子给你。”那位华贵的女子说道。
      女子取出岫玉后,并未直接给小女儿,而是婆娑了许久:“唉,这岫玉,也陪了我那么多年了,时间都过得这么快了,你也长大了。”
      云心突然跪下:“孩儿以后不能孝顺父亲母亲,孩儿不孝。”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你去了夫家,要温润淑良,但也不要隐忍,若是有事就归宁时告诉母亲。这么亲事也是门当户对,受了气咱就回来。”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云心鬓角的碎发。
      “孩儿……孩儿不舍。”云心有些伤感,哭得梨花带雨。
      这是在干什么?
      故里不解。
      莫不是要结婚了?
      结婚?好神奇的观念。在原宙,没有婚姻的概念,毕竟不再以繁衍为目的,而在那个什么都速成速朽的年代,也没有谁去相信形式化带来的永恒的错觉。
      反正故里是不理解结婚的。
      如果一个人自己就能支撑自己,靠自己就能喂饱自己的灵魂,那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另一个人陪伴呢?
      反而会因此,平白生出好多烦恼。
      你看,蓝宙的史书上写的那些故事,最过分的是殉情,为了别的人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还有那男尊女卑,凭什么一个人活着要沦为另一个的附属品。即使是到了近代,有幸建立制度平等的国家,不平等的思想却也沿着千千万万守旧者铸成的篱笆蔓延着。
      天地之大,他们总要在世界中建个房子,分上个十多层,然后留一个小小的电梯口,给人们上上下下、阶层流动。
      再者,亲密关系的建立,往往与对彼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并行不悖。多少吵闹与愤怒,都是建立在这样的妄想的基础上。既然人是独立的个体,那为什么他们总是强求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与自己的臆想契合呢?
      想着,想着,故里竟然快入眠了。
      两人又你来我回了许久,故里很是困倦,迷迷糊糊的。
      果然,睡久了,更想睡觉了。
      都快睡着了,那女子才把故里从匣子里拿了出来,给云心戴上。
      凑近一看,云心的眼圈红红的,面颊又白皙如玉,惹得故里这个石头心都有些生怜。
      云心看了看岫玉镯子,母亲问她是否喜欢,她点点头,嘴角的酒窝隐隐约约的,眉宇间是让人慕羡的少年气。
      故里这才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绿油油的。
      “谢谢阿娘。”云心有些娇羞。
      随后的几日,云心一家忙忙碌碌,都为了准备云心的亲事。
      终于到了成婚之日,云心敷上米粉,点上石黛,晕上胭脂,抿上唇脂。
      惊蛰始动,桃花知水暖,亦映着云心姣姣的容颜。
      男子恭谨轩昂、气度非凡,像是佳婿。
      两姓联姻,亲朋也很是欢喜,宴席中觥筹交错、众宾喧哗。
      有位颇具才情的宾客,也是性情中人,当即唱起了流行在此地的民歌,借了旧曲,铺上新词,以庆新婚。
      诗云如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什么鬼啊?娶我家云心回去就是生娃管家的么?小岫玉跟着云心这个小丫头久了,也有帮自家孩子说话的本能了。
      什么鬼啊?娶我家云心回去就是生娃管家的么?小岫玉跟着云心这个小丫头久了,也有帮自家孩子说话的本能了。
      可小岫玉不会说话。
      云心身侧的男人压低声音:“我也愿你平安喜乐。”
      云心有些娇羞,又把酒窝露了出来。
      待的时间久了,岫玉发现云心夫君是个才子,而云心也是偏爱诗词歌赋、酒琴草木之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两人琴瑟和鸣,云心后诞下两子一女,也长成了像母亲一样淑静恬雅的女子。
      云心夫君身为次子,自然无法袭了父亲的爵位,降了一级,也是煊赫的贵族。
      谁知一日,夫君归家,忽念着去乡下的庄园,散散心。
      “云心,若我们也能忘却案牍荣华,去做那闲云野鹤也好。”夫君说。
      “夫君之念,亦是妾之念。”云心低吟。
      岫玉心想,此时正是云心夫君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退居山野,难道不是垂垂老者才会有的选择吗?
      可是岫玉是块石头啊,它不能阻止什么。
      它眼见着云心的丝绸锦服变为粗布麻衣,珍馐玉馔变为粗茶淡饭。云心摸它的手愈发粗糙,她也逐渐下了田。
      那里有故里从未见过的景色,云心夫君下田耕作,云心在家纺布煮饭。两人晴耕雨读,月下闲聊诗词人生。三个孩子也在这里忘却了世家大族的规矩窠臼,交了一群好友,安享童年纯粹。
      没过多久,云心和夫君不愿走了,便想着在此安家。家里的长辈自是百般不愿,然却也无可奈何、阻挠无效。商讨再三,长辈将两个男孩接走了,留下最小的小女孩。
      小女孩名叫纸鸢。
      纸鸢很喜欢母亲手上的岫玉,母亲所幸赠予她,相赠的时候还说它迟早是你的,早些给你也好。
      云心虽为贵家子弟,却也不是懒散之徒,反而心灵手巧。旁边的大婶大妈一指点,小至烹调佳肴,大至修篱筑门,皆触类旁通。
      纸鸢随父母将种子插入土中,看它破土,看它露出嫩绿的芽,看它将微躬的腰舒展,看它仰起头,看它结出实。
      纸鸢在田中,以大地长天为幕,点染出一幅山水田园图。
      这风景,恰好落在了少年的眼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一美人,清扬婉如。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一美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少年倒不羞怯,大大方方地唱起此地的民歌。
      纸鸢却没有如此坦然,吓得躲进了草堆中,久久不愿出。
      半月有余,纸鸢又见到了那个少年:
      此时,纸鸢正脱下鞋袜,在芦苇塘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又是男子熟悉的歌声,纸鸢这次也没有先前的羞恼了,倒笑着逗逗这个少年,在他眼皮子地下玩起了躲猫猫。
      两人一来二去,暗生情愫。故里吃瓜吃得很过瘾。
      纸鸢将两人之事告知了母亲,父母倒是都颇为祝福,可家中的长辈听闻此后竟然暴怒,当日就驱车把纸鸢接了回去。
      听此消息,纸鸢连忙唤来了少年,将岫玉赠予他作为信物,许下非他不嫁的诺言。
      少年亲眼看见纸鸢渐行渐远,却也无能为力。
      后来,少年在村口的大树下等着纸鸢归来,从日升到月落,从日出到西斜,不见心中所念。
      少年最后没有等到纸鸢,反而等到了戍兵之役。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一步三回头,嘴里念叨的都是这样的词,旁人只当他神志不清。
      纸鸢力排众议跑了回来,只是再没有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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