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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哦,是奶糖 ...

  •   光影黯淡的深巷。

      徐年脱下羽绒外套,垂眸,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

      陈明站在巷口,逆着光,单薄瘦弱的身影立在黑暗里,他抬头,鹰眸紧盯着徐年,一声轻嗤,“看来这一年多你过得还挺滋润。”

      徐年理好衣服,掀起眼皮抓过墙角的铁棒扔到陈明脚边,淡淡道:“一码归一码,欠的债我会还。”

      陈明微愣,随后大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面目狰狞,“你还?你拿什么还!让我打一顿就能换回我在牢里过的这一年多?你未免太天真!”

      徐年双手插在兜里,声线平缓,“我只还我欠的,你坐牢和我没关系。”

      “哈哈哈,徐年你这话说出来你信吗?少废话,我差不多也毁了,而你却过得这么舒心,还在七中读书,哈哈哈哈,凭什么!我也要毁了你!”

      陈明抓起地上的铁棒朝徐年冲过来。

      一年半前,徐年以中考状元顺利毕业,徐老爷子病危,徐志成和温宁给徐年报名了一个外省的机器人大赛,两人再三催促徐年才上了车,约莫一周后,徐年领着奖杯回来,老宅沉寂的让人心瘆,徐老爷子病逝。

      徐年砸了所有的奖牌奖杯,扯着徐志成的衣领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爷爷在我走的那天晚上就去世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七岁之前,温宁和徐老爷子是小徐年小小童年里灿烂无边的光亮,七岁之后,小徐年的世界里便只有了一簇昏黄的夕阳,在他苦涩的时光里平添了不少欢乐,老爷子一生坎坷,少年辛苦打拼下这么大的家业,晚年遭遇儿子和儿媳争家产,闹得人尽皆知。

      徐志成看着满地的证书奖杯碎片,气不打一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吼道:“有什么好说的,你闹什么!”温宁也跟过来训斥。

      等律师找上门来的时候,徐年才知道徐老爷子把公司里25%的股份给了他,徐老爷子去世当天,温宁和徐志成争吵,忽略了从床下摔下来的老爷子,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徐年拎着铁棒将锦江别墅区闹得天翻地覆,把能砸都砸了,徐志成站在满地狼藉里让徐年把股份给他,徐年转身离去,在前街道边的酒吧门口遇到喝的烂醉的陈明。

      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的陈明拦下徐年,让他把钱交出来,徐年满目猩红,抬手就是一棒,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关到警局,第二天徐志成和温宁来领人,陈明被判了刑,徐年问过律师,尽管陈明有前科也不至于被判那么久,无非是徐志成和温宁两人塞了钱,把徐年塑造成受伤者,这样公司的股票才不会被影响,那晚徐年便拖着行李箱出了锦江别墅区,也和徐温两人断了经济往来……

      陈明一棒打在徐年的背上,徐年捻下嘴角的几丝血,“还了。”

      徐年以拳还击,陈明手上还拿着铁棒。

      其实在徐年心底还是愧疚的,陈明的铁棒往他身上招呼,他也没尽全力去反击,陈明入狱时刚好十八岁,年华正盛的年纪,因为这一条罪证,他的人生确实毁得差不多了,徐年也想过私下调解,徐温那边又死不松口,便同时毁了两个人。

      “啪——”

      徐年脖子上挂的东西被打碎了。

      贝壳碎片落了一地,锋利的棱角刺眼。

      徐年低头看着地面,身侧的手指攥成拳,他抬头,眸子幽暗不见底,浓郁的化不开,陈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拳抡在地面上,接着是更猛烈的捶打。

      洛锦瑟站在红绿灯路口四处张望,她的门卡还在同桌兜里呢。

      “杀人了,巷子里杀人了,警察来了。”

      “快让开,警察来了。”

      街道突然骚乱,不远处的巷口围了一大群人。

      “这两个男生还小吧,年纪轻轻有什么不能和平解决?”

      “白毛衣那个男生的挺高的,满身的血,好恐怖。”

      白毛衣……

      洛锦瑟心里的不安又涌上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抬脚朝巷口走,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充满心脏。

      徐年蹲在地上,拿着手铐的警察制住他。

      他哑声道:“等我捡完再铐。”

      如果不是刚刚亲眼见过地上这男生挥拳凶狠的样子,警察也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有些温顺的人是同一个。

      徐年把贝壳碎片挨个挨个捡起,轻轻放在掌心,他似有感应的抬头,人群里便走进来一抹熟悉的小身影。

      洛锦瑟看过去。

      蹲在地上的男生眼里氤氲着还未消退的戾气,白净的脸庞上染了血迹,白色的毛衣上是大片的红,血珠顺着衣角滴落到地上,一边停留着救护车,隐约看到有医生在工作。

      徐年看见她捂着嘴直往后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害怕。

      他把她吓哭了,她看见了,她看见了,他这么狠毒,她会害怕的,会被吓跑。

      徐年捏紧了拳头,贝壳碎块刺穿了掌心,红色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混合了手背上原本半干的血迹。

      他朝人群低吼:“滚!”

      洛锦瑟抹着眼泪轻轻抽噎,她知道这声毫无温度的话是对她说的,心里害怕极了,转身边哭边跑。

      徐年垂下双肩,身体仿佛被抽光了精力,他目光空洞,朝警察伸手。

      他的小同桌跑了,终究还是跑了,他该上哪去追……

      过往的温柔耐心不过是装出来的,他的体内含着暴力因子,他有狂躁症……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洛锦瑟跑了好久也哭了好久,洛禾一拉开门看见满脸泪痕的她魂都被吓破了。

      “小洛洛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妈妈在呢!”

      洛锦瑟扑在她怀里不说话,一直哭一直哭。

      洛禾将哭睡过去的人抱到床上替她压好被角,心里的担心愈发沉重,这还是第一次小洛洛抱着她哭得这么伤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锦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一片血红的荒原上,看着那逆着光走来的人,那个人浑身滴着血,像是刚从血河里淌过,走向她,幻化出徐年的脸来。

      他对她笑,他伸出血红的手很温柔的说:“小同桌有糖没?”

      画风忽的一转,他满身戾气,猩红的眼望着她,“叫你滚啊!”

      “啊——”

      凌晨两点,洛锦瑟从梦里惊醒,身上全是冷汗,她呆呆的坐了几分钟,泪珠串成线止不住往下流,她哭出声来,心里又害怕又委屈,所有的情绪交汇到终点,指向徐年。

      深巷里,他望向她的眼睛,冰凉又凶狠,好像还有些难以觉察的绝望,那傲气爽朗的少年,隐在黑暗下。

      洛锦瑟害怕极了,同时又莫名涌上一股心疼。

      她四处找到手机给月桑兰打电话,没人接,她又慌乱的按着手机给毕小钦打电话,一个没接又打第二个。

      “洛班长,怎么了?这大半夜的。”

      “呜呜呜,毕老师……我同桌……你快……”洛锦瑟边哭边说,伤心极了。

      毕小钦被吓得瞌睡虫都跑完了,“你别哭,别哭,慢慢说,不怕,有老师。”

      “毕……老师,你快、快去救我同桌,他全是血,呜呜呜……”

      洛锦瑟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毕小钦连忙应着,“你别怕,我现在就去,你自己在家和家人在一起,别出门乱跑,别急……”

      洛锦瑟按断电话,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海里全是梦里那一幕。

      初见,他是一个冷漠又孤傲的少年。

      后来,他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好同桌,好班长。

      他温柔又凶狠,待人很好,独立又骄傲,看起来没个正经,却让人莫名的信服和安心。

      他是一个人,提及父母便冷了目光,洛锦瑟心疼的厉害,按捺住想出去找他的冲动。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是很不想让人看到他那样。

      洛锦瑟缩下床,拉开洛禾的房门,躺进她怀里。

      洛禾闭着眼轻轻拍着洛锦瑟的背,温柔道,”小洛洛乖,不哭。”

      洛锦瑟闭着嘴轻轻抽噎了两声,“妈妈,我可以不和你说这件事吗?”

      洛禾睁开眼抚掉她眼角的泪,“可以的,小洛洛现在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小心事了,但是得答应妈妈,不要伤心太久,要学会擦干眼泪解决问题好吗?”

      “好的。”

      “妈妈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舍不得让你经历外面的风雨,但人是要遇到困难才能长大的,妈妈也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

      洛禾拍着怀里熟睡的人,轻轻低语。

      邻市公安局。

      毕小钦裹着外套急匆匆的走进去。

      头顶的强光洒下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坐在桌子对面低头写着字,“叫什么名字?”

      徐年看着手心的贝壳碎片,扬了扬嘴角,平静道:“徐年。”

      有一位年轻的警察抬眼打量了他一会儿,侧头小声和其他人说:“好像是徐老爷子家的孙子,一年前扯上案子那个。”

      另一个女警察若有所思,“半年前他和一个男生也进来过,同街头混混杠上,还是七中老师来领回去的。”

      坐中间的那位一脸严肃的男警察用笔尖点了点桌面,启唇,“联系一下。”

      听到这话,对面懒懒散散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徐年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轻嗤一声,“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找什么大人,我自己能解决。”

      男警察把笔往桌上重重一搁,冷声道:“你还挺得意?进了这里面最好给我收收!”

      徐年顶了顶有些血腥味的牙槽,“再说一遍,我自己能解决,你们找徐氏律师来。”

      那位警察脸一横,从位置上站起来,旁边的人连忙拉着他。

      “谢队别冲动。”

      “是啊谢队,这是徐氏的公子。”

      被叫做谢队的人冷哼,“天王老子犯法也得与庶人同罪,徐氏又怎么!”

      徐年低笑,似嘲弄,“要是一年半前你们也这样想,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怎么?徐氏不行了?那我还挺高兴的。”

      谢队也是新官上任,不知道之前的案子,左右的同事支支吾吾准备蒙混过去,他也不难猜到因果,他拉开椅子坐到徐年正对面,“我不管什么徐氏不徐氏,搁这,搁现在,你犯了事,逃不掉。”

      “谢队,父母没联系上,老师来了。”

      徐年一愣,垂眸看着手腕上冰冷的铁铐,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本来对徐志成和温宁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略微意外,这大过年的钦哥来了,来的还挺快,明明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有必要这么积极?还是这种地方。

      想着想着,徐年嘴里的血腥味儿转化为苦涩。

      洛锦瑟跑开的背影,推他入了深渊,又会有人拉他上去?

      门外的警察侧身,毕小钦边拉衣服拉链边走进来。

      他看向满身是血的徐年眼里满是担忧,大步走过去,看似用力的踢了他一脚,凶巴巴道:“你这小狼崽子存心玩我是不是?这大过年的搞些烂事情,你看看现在几点?!””

      徐年扬唇轻笑,“钦哥啊,身为老师麻烦注意一下形象,出门还穿睡衣。”

      毕小钦抬手把睡衣领翻在外套里,大声一吼:“这是因为谁?!”

      徐年看见他脚上的拖鞋,后跟被冻得泛白,徐年别过头去,胸腔里有些闷。

      “咳咳,”有警察轻咳。

      毕小钦装模作样的看向四周,眼睛忽地一亮,“老谢是你啊!”

      “咳!”谢对侧头,手握成拳抵在下唇轻咳,他态度冷淡平静,完全没有遇到同学的激动热情,“毕老师,注意场合,而且在学校我们也不熟。”

      毕小钦自顾自的兴奋,仿佛没听见他话里的婉拒,“唉,老谢啊,你现在熬出头了,看看这官儿当的多拉风,想当年在C大呀,我们……”

      徐年盯着他的脚后跟看,听见他的话眼眶微热,这样的场景在校长办公室上演了不少,毕小钦都是瞪着眼狐假虎威,唯有这次他是真的放低身段……

      “老谢呀,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听这位警察小兄弟讲了这件事情,其实也怪不得徐年那小狼崽子,有人出狱寻仇总不能干站着让他打吧,你说是吧?更何况他还拿着铁棍,”说到这,毕小钦停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看着徐年,语气颇为担心。

      “这可了不得了,徐年可是我的班长,能解奥数题,要是打到了怎么办,七中的尖子班……”

      谢对冷呵了一声,“他还有力气把别人往死里揍,估计着也没打到哪……”

      “老谢啊,那孩子不是都没多大问题吗……”

      徐年往后仰了仰靠进椅子里,缓缓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被护着的感觉,是这样……

      “醒了!”毕小钦用力拍了一下徐年的肩膀,“去医院检查!”

      徐年疼得长“嘶——”了一声,掀起眼皮,猩红的眸子冷盯着他。

      毕小钦气不打一出来,又是轻力拍了他一下,吼道:“你瞪什么瞪!蹲局子还蹲出瞌睡来了,你咋不上天?!”

      手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徐年起身,有气无力的一拳捶在毕小钦手臂上,有些别扭,“谢了……钦哥。”

      毕小钦愣了愣,抬脚跟上去,边走边吼。

      “你个小狼崽子,这才放假多久,久了没收拾就给我搞事情!

      “还和别人在巷子里约架,怎么没打死你呢?哪来的牛气劲!狂到没边!

      “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得让你脱层皮,才知道锅儿是铁道的!

      “下学期你再乱来,你看我玩不玩死你,再卡分……”

      徐年脚步一深一浅,身形也有些微晃,身上没有哪一处不疼,他也很能忍,硬是一声不吭。

      毕小钦叹了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你把洛班长吓得不轻,人家小姑娘凌晨两点多打电话给我,边哭边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让我快点去救你……”

      听到这个名字,仿佛过了一辈子这么久,徐年有些恍惚。

      他顿住脚步,瞳孔骤缩,五指不自觉的加紧,他还以为毕小钦是警察叫来的,没想到是小同桌,想起她恐惧的样子,小脸煞白,泪水不停地往外冒,徐年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头。

      “你这小狼崽子,疼也不吭个声!还真是欠你的!还能走 ?”

      毕小钦绕到他面前蹲下。

      徐年突然笑出声,声音嘶哑,“不疼,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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