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奋斗》静谷清泉

2、希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高三下学期，学校发生了一场流行性感冒，全校一千多人无一幸免，可是，别人病了后都好了，唯独我虽然流感是好了，却不能再用脑子，只要一用脑子思考，便头晕眼花，眼前的景物便剧烈地晃动起来。也曾看过医生，吃过药，打过针……可都不见效，最后一位老中医对我说：\"你这病吃药是白吃，不是吃药能治好的病。唯一能治好你的病的就是参加劳动，干几年活，不用治就好了。\"万般无奈，只得听信了老中医的话，回乡务农。
　　我的家乡在大山深处，密密麻麻的群山像枝繁叶茂的大树，而我的家乡就是树杈上的一只小鸟窝。家乡的山高而险，重峦叠嶂，奇峰怪石，燃烧着红色，远远望去像红红的鸡冠，又似红彤彤的火，因而得名乌兰村。村庄背靠大山，面对深沟，沟深而宽，沟里滴水不见，满沟底是山洪冲下来的白亮亮的石头，是真正的穷乡僻壤。村里人靠着挂在山坡上的那贫瘠的薄田生活，田地既不保水也不保肥，每亩地每年只收几十斤粮食。村里人生活是艰苦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地劳作，仍然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我回来后，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和他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动了二年，还真让那老中医一语成谶，病真的好了，又能读书了，又能思考了。这时，学生时代种下的痴根，又在脑子里复活了，我不能像农民一样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如行尸走肉般碌碌一生，我要学高尔基、莫泊桑、奥斯特洛夫斯基……走文学之路，完成学生时代的痴想！
　　我知道文学创作并不是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人想搞就能搞的，它需要深厚的文学功底，丰富的生活积累，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不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白日做梦吗？但是，我又忽然想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高玉宝、高尔基，他们只读了几年书，高玉宝写书时不会写的字还用画图来代替呢，自己怎么也比他们的文化程度高，虽没有生活阅历，这不回来参加劳动来了吗？广阔的农村天地大有作为，不正是增加生活积累吗？又想到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全身瘫痪双目失明的艰苦时刻，什么工作都不能做了，还用笔在摸着格子的稿纸里完成了举世瞩目的世界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多了不起啊！自己好胳膊好腿，又有文化，又能劳动，为什么不能搞创作呢？即便自己什么也写不出来，起码奋斗了努力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我为自己的这一想法而兴奋不已，莫非真是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上大学的路被堵死了，难道为我打开文学创作之路吗？
　　那是冬天，正是农闲时节，生产队里没活。不能光想不做，我便找出了本子和笔，要从今日起开始练笔，那最好的练笔方法就是写日记。写日记是我在中学时每天的必修课，写起来就轻驾熟。可记什么呢？就记回农村劳动经历的人和事，
　　最先映入脑海里的是韩文义，他勤劳能干，心灵手巧，足智多谋，而且又乐于助人。他是庄稼活出名的把式，种地扶犁，撒粪点籽，割地锄草，扬场打掠……他样样在行，总是技高一筹。我一回农村干活，他像亲哥哥一样教我割地如何\"上打镰\"、\"下打镰\"，我割地慢，他就和我\"一趟子\"帮我割；拉地时教我如何装车垛垛；打场教我如何扬场打掠；他扬场撇锨如一蓬伞，扣锨如一道虹，而且粮食粒落地成的瘪的糠皮分得清清楚楚，谁看谁叫好。农村修房盖屋，谁不请也必须要请他，他能调方向，朝水平，定地基……那时没有现在这样的高科技，记得他朝水平，是在凳子上放一水盆，盆里盛满水，水上放一个碗，他轻轻转动着碗，顺着碗边看过去，便能找到水平，这在当时的人看来，神奇得不得了，当然，现在看来是太小儿科了。可是这些活只有他干了，别人即便照葫芦画瓢，人家也不放心。他编筐挝篓精巧细致，编的筐长的如元宝，圆的如花蓝，件件像工艺品；挝的捡粪（捡牛马粪准备基肥）背篓，上宽下窄，下部和脊背一样宽，背着合适；上边如莲花般地张开口，非常容易地把粪扔进去。全村的人都拜他为师，他不厌其烦，诲人不倦。……他是农村的能人，又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全村人没有不尊敬崇拜他的。……他是三国里的诸葛亮，水浒里的吴用，林海雪原里的杨子荣……我把他的故事记下来，真要记得好，能不感人吗？
　　还有诙谐幽默笑口常开的潘木匠，他五十多岁，凭着木匠手艺，走南闯北，经多识广，胸中有说不完的段子。他讲古论今，谈天说地，讲他闯五关斩六将的英雄壮举，也讲他失荆州走麦城的悲惨境地，甚至连不齿于人的“跑下坡道”，他都讲得津津乐道。记得一次，很多人聚集在木匠铺听他神聊，他自鸣得意地说：“她男人是兽医，三天两头不在家。那时她三十多岁，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他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他更得意了，接着炫耀，“她男人时常不在家，她就想找人解解闷……”
　　有人插嘴道：“什么解解闷，是解解骚吧？你也不是个东西，有家有室的人，还‘跑下坡道’。”
　　“那个事都是个缘分，我们俩那是王八瞅绿豆——对眼了，一来二去，我俩就搞到一起了。有一次，她说她男人去岭西了，得五、六天才能回来。这我们俩也就不用担心受怕了，放心大胆地在一起了。可没想到，我俩正那个呢……”
　　有人打趣道：“正热火朝天呢吧？”
　　他也不顾别人打趣，只自顾自在说下去：“我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敲得还挺急，我说：‘不好，是你男人回来了？’她说：‘不可能，他说得五、六天呢。’这时，就听到外面的人一脚把门踹开了，一准是她男人回来了。我忙跳起来，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她男人进屋，看我从窗户跑了，赶忙窜出来就追。那是白天，我还光着腚呢，要跑怎么也得穿上衣服啊。我就围着房子跑，一边跑一边朝屋里喊：‘把衣服给我扔出来。’，她男人干巴得像个瘦猴似的，追不上我。果然，那女人看我跑到窗前，把衣服给我扔了出来，我抱上衣服，一溜烟似的就跑没影了。”
　　有人说：“你胆真不小！”
　　他更加得意了，说：“你心思‘跑下坡道’是什么人都能干的？那是好汉子干的活。”
　　……
　　他像济公一样，看去似痴若狂，实则心地善良，乐善好施，村民们都很喜欢爱戴他。他的木匠铺也就成了人们的俱乐部，人们闲来没事，都好聚在那里听他神聊。这样人物要是写好了，不也会感动人吗？
　　还有叱咤风云好吹牛的程队长、善良能干乐于助人的魏金花、年轻气盛全凭耍嘴的胡国栋……要写的人太多了，农村是一个五彩缤纷的纷繁世界，就看你写不写得出来了？必须下定决心，勤学苦练，有莫泊桑的苦练精神，才有希望。